第12章 巧中相見（三）
真是無巧不成書。
張燈心想這簡直太巧了，連忙過來和他握手：“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那什麽，要不要先去吃個飯？你大老遠趕過來也累。”
對方看他伸手出來，似乎有些遲疑。張燈又伸了伸手，劉白才反應過來，堪堪與他握了握手。
“先去看一下你的電腦吧，我不是很餓。”劉白拉了拉帽子，先出了便利店。
既然對方這麽熱心，那張燈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指了指街對面，給他帶路。
這段路說長不長，什麽都不說也有點尴尬。張燈心中已經坐實了他是幫助過自己的小白，只是對方的态度很迷。
很迷。明明是“粉絲”，卻根本不來主動找他說話，也沒有網上其他粉絲那種“嗷嗷嗷啊啊啊”的興奮感，劉白只是很普通地走在自己身邊。
太尴尬了，張燈眼看這條街還沒走完，不得不開口。
“那什麽，你是之前給我唱歌的小白麽？”
話出口兩人皆是一愣。張燈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怎麽說話的？要問也要循序漸進，怎麽一口氣就把中心問題給提出來了？
抓心撓肺，後悔也來不及，張燈剛想錯開話題，就聽劉白回答他：“沒錯。”
對方竟然直接回答了他。
張燈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炫耀粉絲的小主播了（本來就是），于是只好轉移一下方向：“那個，你看我直播多久了？”
劉白喝了一口葡萄汁：“大半年。”
……那不就是從他剛開始做主播就在了嗎？
敢情還是老粉，張燈心想，老粉自己都有QQ號，這位怎麽沒加自己？可這問題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張燈思考了幾秒，得出了對方很嬌羞的結論。但是認真看幾眼，劉白臉上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抽卡時那一抹皮笑肉不笑都不見了。
“你是搞程序的？在哪兒工作？”張燈想了想，覺得還是問點回歸現實的問題比較好。
“外包。我在家裏寫程序。”
“哇好厲害，那就是不需要出門了嗎？類似于那種，一貓一人一居室的生活？”
“差不多。偶爾需要給外包公司講解一下程序，或是給公司程序部門做指導，就需要出來一下。你喜歡貓？”
張燈點點頭。
“小時候家裏有養，後來跑了就沒養過。那你一定很受程序員的尊敬吧，技術指導。”
劉白擺了擺手，謙虛地說：“沒有。我算是外派外雇人員，拿錢辦事，沒有五險一金，也不拿公司分紅，更不會參加年會。算是邊緣人物，勉強糊口。”
“現在這社會誰不在勉強糊口呢，能吃得好一點就非常厲害了。說起來你之前不是參加了《瓢蟲女士》的制作嗎？有沒有什麽彩蛋和我講講？”
“我想想。”劉白回憶了一會兒，“去年年初受到了邀請，我就加了他們的SKYPE，我個人是中午起床開始工作，晚上有一份夜班，于是經常能碰到他們在線上讨論游戲開發問題。”
張燈一直“嗯嗯嗯嗯”，覺得再往下就是核心內容了。
“可惜我英文不好。“劉白說。
“啊？”
“英文不好啊，他們說了我也不是很明白，所以當時給你指路就指得不是很準……”劉白的聲音小了下去。
“哎沒事沒事，你當時願意幫我我已經非常感謝了，更別說這次還願意來幫我看電腦的問題，這一頓飯的謝禮我還覺得太廉價。要不這樣，以後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我們加一下QQ好友。”
劉白看了他一眼。
劉白：“不了吧。”
張燈：“啊？啥？”
劉白：“不加。”
張燈：“……？？？”
劉白：“……（快步走遠）”
張燈目瞪口呆地看着劉白“嗖嗖嗖”走遠了，總覺得哪裏不對。
張燈：“（在遠處喊）加一下QQ好友啊！啊！！”
劉白：“不加！”
張燈：“加好友啊！！！”
劉白：“不加！”
最後劉白走過了張燈的出租樓，被他活生生拉了回去。
張燈的出租屋就五十平，是一層樓裏一間九十平的公寓砌上了兩層隔板分成的公寓。熱水器在廚房，洗澡有個蓮蓬頭，就裝在馬桶旁邊。
進門就是工作地點和會客廳，沙發旁邊有個小樓梯延伸到了狹窄的上方，上方多出來的一塊空間正好能放床和床墊。
蘭燈區老舊住宅特別多，政府拆了一批又冒出來一批，違建現象也比較嚴重。這間出租屋之前也是大隊在管，在管的意思就是沒人管。
劉白走進了張燈的房間，把包放下了：“你這裏水汽有點重，有除濕劑麽？”
“沒，要那玩意兒幹啥，開窗通風就好了。”
劉白搖搖頭：“濕氣太重對關節不好的，老了容易疼。”
張燈走到電腦邊把屏幕按亮了，請劉白坐到電腦前看情況，他沒把濕氣的事情放在心上，就走去開了窗戶和電扇。
天氣暫時還不是非常熱，室內不知為何又比較陰冷，張燈覺得只要開電扇吹吹風就好。
電腦屏幕上是熟悉的紅色警告信，倒計時還在不斷流失。
劉白搖了搖頭，拿出了自己包裏的黑色筆記本。稍微操作了兩下之後，又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儀器。
“這是？”張燈忍不住好奇地文。
“反向追蹤儀，可以直接改寫最高權限。”劉白稍扯了扯嘴角，“也是小組內目前最值錢的東西。”
“他們的病毒是一支多向的，就是一管理員多向勒索幾臺電腦的用戶。改寫之後可以直接黑掉他們的管理，同時其他電腦也能解放。一會給你打個補丁，以後記得拷貝資料，端口給你屏蔽了，暫時不需要擔心。”
張燈什麽都聽不懂，只覺得劉白是挑了最淺顯的語言在說，他也懶得認真聽，就随便“唔唔嗯嗯”，劉白見他一副呆愣模樣，忍不住從鼻子出了一口氣，也聽不出是在笑還是怎的，就不說話了。
改寫花了點時間，等張燈接上硬盤開始拷貝的時候，也差不多快一點了。
周圍有小吃街，但張燈餓的不行，就問劉白願不願意去小飯館裏吃飯。劉白并沒什麽感覺，跟着張燈下了樓。
正午太陽焦躁，人也被曬得焦躁。
“老板娘，點兩個菜兩碗飯，再拿兩瓶雪碧。”張燈熟門熟路，坐到桌前拿起菜單遞給劉白。
菜單上都是些平常小炒，劉白随便翻了翻，說道：“青椒肉絲，水煮牛柳，就這兩個。”
張燈接過了老板娘拿來的兩支玻璃小瓶：“喲，這兩只菜我也喜歡。”
去群裏感謝了幫助自己的相柳和群主，張燈喝完了一支雪碧，又忍不住點了一支。先上來的是水煮牛柳，一只湯盆上方飄着一層紅豔豔的油花，粉條，豆芽菜，花生，鹹菜，牛柳滿滿當當盛了一盆，上面散落着不少小顆粒的花椒，頂上還有老板娘好心撒的一小把白芝麻。
盛宴，簡直盛宴。
張燈眼睛都綠了，來不及招呼劉白，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飯就吃。等青椒肉絲上來了，他才不好意思地想起坐在對面的粉絲。
然而粉絲并沒在意他的吃相，正一邊和八爺發消息一邊夾菜吃。
又默默扒了幾口飯，張燈肚子裏才算是踏實了。擡眼看看頂上的挂鐘，時間已經過了一點半。
劉白面前的飯只消下去一小半，菜也只吃了幾口。雪碧倒是喝了大半瓶。張燈覺得有些奇怪，他是不餓嗎？
又過了一會兒，菜已經涼了，劉白吃了兩口牛柳，放下了碗筷：“我吃飽了，你電腦沒什麽問題，那下次再見。”
張燈眨巴着眼睛，看向準備拿帽子的劉白。
喂。
這什麽發展。
這人真的是他的粉絲？
張燈感到不可思議，思索着怎麽和他說話。
就在這時候，張燈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張燈有點不耐煩。
“張燈，錢佳她死了。”電話一接通，周悠就扔了個爆炸性的消息給他。
“什麽？”
張燈問道：“怎麽這麽快？這才幾天？”
周悠冷靜地說：“沒錯，今早去看人，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後面大概就是料理後事了，我也沒想到飛頭蠻這麽厲害。上次謝謝你和我一塊兒去捉妖了，後面的事情我去找我的師父，你就不用擔心了，普通人還是少牽涉比較好。”
張燈知道周悠不想讓他惹上麻煩，但一想到最近的經歷，他還是不想随便作罷。
“那什麽，周悠，我一會兒正好有空，想去你那邊一下。”張燈鼓起勇氣，對電話那頭的周悠說，“我最近好像，有點撞邪了。”
“撞邪？”周悠疑惑地重複了一遍，“可我上次見你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啊。”
“不是，我這個邪不是走夜路，鬼壓床那種邪，是很奇怪的幾件事情。這樣吧，你要是空，給我個時間地址，我和你說。”
周悠在電話那頭“诶~”了一聲，想了想，回答他道：“我下午就一節課，你要不到學校附近的那家‘CATS LOVE’貓咖來吧。你怕貓嗎？”
“我喜歡貓！”
“那好，三點時候見。”
和周悠約好了時間地點，張燈擡起頭來問坐在一邊的劉白：“我下午要去一趟永業大學的新校區，你順路嗎？”
“新校區？我就住在那附近的新興産業區，順路。”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上去拿個包，馬上下來。”張燈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擡腳就往上面跑。
但當他開出租屋的門時，卻發現劉白也跟了上來。
劉白擡了擡自己的帽檐，轉了轉自己的杏眼，說道：“下面太熱了，我上來等。”
哦喲。
張燈心裏偷笑一聲，果然還是小粉絲，想多跟跟自己，理解的理解的。他開了門，把鞋子一脫就進屋上樓去拿包了。
他大大咧咧慣了，并沒有注意到外頭的劉白在幹什麽。
“小粉絲”劉白見他上了樓，便收回了目光，然後轉過身子，拿出了包裏的一樣東西。
長長白白的，像一塊玉。
他對着房子的幾個角落做了幾個“斬落”的姿勢，随後又快速地收回了白板。
房間裏并沒什麽變化，張燈很快就下來了，笑嘻嘻地招呼劉白出了門。他大大咧咧地，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裏濕氣的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