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衛姝說過晚安後,就挂掉了電話。
一個人空蕩的房間顯得過分靜谧。
秋佐深呼吸,想想瀾江,才努力把心底的那股憋屈壓住。
畢竟瀾江用文字教會她,無論生活多操.蛋,生下來,就得活下去。
如果說生活是場戰役,那麽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戰友,那麽她和瀾江也算是并肩作戰的人。
這麽想想,還不錯。
周末,雨水蒸幹,天光放亮。
秋佐為了鍛煉身體,把自己的變速車扛上來蹬着去找藍天。
盛夏,有細密的汗流出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秋佐騎騎歇歇,口袋裏裝着一把零錢,到街邊買支傳統老冰棍,順便照顧一下大熱天擺攤的大爺。
她腳尖踮地撐着自行車,停在路邊吃冰棍。
大爺笑呵呵地把剛賺的幾張錢給身邊小孫子,男孩拿着錢又跑到前面不遠的地攤上,買了本故事會和豌豆笑傳。
他遞一本給爺爺,讓他看。
“爺爺不識字,你看吧。”老人笑臉皺着,用寬厚的手掌摸孫子的頭。
“不嘛,你就看圖好啦。”小孩嗓音上揚,還未變聲,聽上去有幾分刺耳,“我可以給你講啊爺爺……”
熱浪翻騰,秋佐曬得眯了眯眼。
她把冰棍棒扔到垃圾箱裏,蹬着變速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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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孫子要爺爺看書的聲音漸遠了,呼呼過來的風吹得秋佐頭發揚起,掠過耳廓。
生活中有太多無關緊要的人和景色,她早過了那個看漫畫童話的年紀,連童心都丢得七七八八。
剩下瀾江替她存着的那份希冀,現在也藏到風裏找不見。
但總要相信山重水複的,要相信瀾江,說不定下個拐角,瀾江本人就跳出來說,嘿讀者朋友,我回來了。
秋佐暫且喜滋滋做着美夢。
終于,秋佐抵達目的地。
她長腿邁下來,把變速車停到自行車位上。
高大的法桐提供綠陰,樹底下的熱風吹過來,很清涼。
這條街中間連着的糕點首飾服裝三家店鋪都是藍天的,她家境好,再歷練兩年就會去接項目,繼承家業。
秋佐推開糕點店的玻璃門,挂着的鈴铛響了響,空調吹着冷空氣迎面而來。
店員在忙着給客人介紹新推出的糕點,秋佐掃視一圈,發現了角落裏帶着大遮陽帽,翹二郎腿打游戲的藍天。
“別打了。”秋佐坐到她對面,“看外面陽光正好的,美好夏日怎能虛度時光?”
“知道啦,打完這一局就不打了,陪你逛街!”藍天擡頭看她一眼,低頭一頓操作猛如虎。
秋佐閑來會找她逛街,兩個人去淘些小玩意兒之類的,藍天雜七雜八的懂的多,跟着她也算長見識。
“诶!”藍天驚呼,“诶诶诶!”
“輸了?”
“你別毒奶我,我……”藍天用英文罵了句,“真輸了。就差一點的!”
“正好陪我了。”秋佐托着腮向外看。
藍天說話算話,放下手機,挎着秋佐一起出門。
她和秋佐差不多高,時尚精致身材好,人也鬼精靈,到哪人緣都不錯。
藍天陪她買了幾件日用品,好東西沒淘到,倆人耐不住酷熱,找了家冰飲店坐下。
“夏天真好啊,”秋佐感嘆,“可以吃冰穿裙子,街上可以看漂亮美女。”
她抿了口冰激淩,濃郁奶香冰涼地在舌尖化開,抵消了心尖燥熱,連外頭雨後又冒出來的幾聲蟬叫都可愛起來。
“你就是想看美女吧。”藍天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我……”秋佐剛要說話,哆啦A夢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來,她無奈地說,“祖宗們又來電話了,我接一下。”
藍天比了個OK的手勢。
秋佐深吸一口氣,語調已經變得禮貌和善又親民:“趙媽媽您好,有什麽事情嗎?”
那邊家長開始聊孩子學習,秋佐具體分析了幾句,女家長又怨天尤人地傾訴夫妻兩人怎麽吵架,孩子家庭環境也不好。
秋佐聽着,直到正中午,藍天托着下巴都昏昏欲睡了。
終于,那個家長訴完苦,心滿意足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秋老師,你快去吃飯吧。”
秋佐挂了電話。
“天哪太恐怖了。”藍天揉揉眼睛,她剛才隐約聽到幾句,“這是關心孩子還是打婦女愛心熱線電話,你是怎麽受得了的?”
“習慣了。”秋佐低頭看看已經化成水的冰飲,“家庭不和睦,還拖拉着個孩子,實在煩了說什麽都能扯。”
“我好奇,”藍天目光炯炯地瞧她,“你工作時候,有沒有碰到過什麽奇葩?”
“問這個幹嘛?”秋佐又要了份冰沙。
“我最近想寫網文,跟你請教一下職業相關,順便找找素材。”藍天為她的八卦找了個順理成章的借口。
“有啊,怎麽沒有。”秋佐瞥她,又看窗外,“我現在任教的那個學校成績不行,學生素質個別也不高,整天逃課打架的就不提了,有的冒充家長找我,說要和我在一起,這樣我還省的生孩子了。”
秋佐補一句:“那次估計是真心話大冒險吧,不過現在他們都被我教育的挺不錯了。”
藍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算什麽。”秋佐看她起勁,舀了口冰送進嘴裏,荔枝味兒的,甜中有一絲絲酸意,“我還有個男同事,班裏學生遲到翹課要記過,女生趴在地上打滾,把他吓壞了。”
“天哪。”藍天咂咂嘴,“那你還當什麽老師?”
“說高大上點,可以幫很多迷茫的學生找到方向。小方面的,不想讓自己的眼界窄小,和學生在一起會變得有活力。他們大多數還是很可愛的。”
“了解了。”藍天說,“你那個荔枝味的好吃麽?”
“還不錯。”秋佐低頭,把冰沙杯推出去,“你舀口嘗嘗?”
“好呀。”藍天換個話題,“對了,那個瀾江怎麽樣了?”
秋佐拿勺子攪着冰,最底下的化成一小攤水,她忽然沒有任何食欲。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文章全部被鎖,不留痕跡,也不發微博表态,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瀾江不表态,都覺得可能有反轉,一時說不清對錯,微博明星和大v都選擇靜觀其變。這裏一潭死水,論壇那邊卻早已沸沸揚揚。
有人認為文章相似度太高,過于異常,瀾江大大不可能做這種沒腦子的事。可瀾江敗訴就是鐵證如山,秋佐看形勢猜,過不了幾天輿論就要一邊倒了。
如果瀾江及時澄清,或許還能留住幾個粉絲,可是現在……
秋佐嘆了口氣。
瀾江畢竟也不是個太需要粉絲吹捧的人。
以後會怎麽樣呢?
最差的,瀾江換個不為人知的號繼續寫文,搞不好風格也要被迫改變,茫茫人海中,秋佐再也找不到她。
這些,想都不敢想。
真發生了,就像是剜去心頭上一塊血肉。
“要不這樣吧,”藍天知道觸及她傷心事,愧疚地出主意說,“咱倆和小紀她們也好久不見了,晚上找幾個朋友去你家開party?”
秋佐眼睛一亮:“這個好。”
她倆惬意地吃了個午飯,一塊到秋佐家裏布置場地,藍天負責打電話挨個問,很輕易就聚起十來個人。
秋佐家裝修時特意安了隔音板,控制着音量就不會太影響隔壁。
她喜歡party之類的活動,人多熱鬧,耳邊都是喧嚣嘈雜的音樂,可以自欺欺人地堵住孤寂的入口。
安全起見,藍天和秋佐只買了低度數的雞尾酒,又買了幾十斤麻辣小龍蝦,從店裏拿了糕點去。
到傍晚,人陸陸續續地到了。
四女六男,都是藍天和秋佐的好朋友。
音響放着歌,一群饕餮之徒掃蕩過小龍蝦後,幾乎是人手一杯雞尾酒和小蛋糕。
跳舞的聊天的,亂糟糟卻有莫名的和諧。
秋佐把桌上的蝦殼和沾滿紅辣油的衛生紙收到垃圾桶,仔細把桌子擦幹淨,看了眼表,已經晚上八點鐘了。
外頭天色黯黑下來,今夜眺望,群星分外熠熠閃亮。
秋佐躲在廚房找了許久,沒有月亮,又關好窗,悄無聲息地混進人群裏去。
幾個男人在幼稚地和藍天她們拼酒,秋佐湊過去圍觀,哭笑不得,實在不明白拼幾度的雞尾酒有什麽意思。
秋佐吃的麻辣龍蝦在胃裏火辣辣的,又舒服又難受。她開瓶喝了口雞尾酒,聽幾個人聊股票和稅。
漲漲跌跌的,藍天侃侃而談,秋佐不懂,在一旁興致缺缺。
還有的就是江月明和紀雲開,她倆在最角落旁若無人地接吻。
秋佐有些豔羨,但終究非禮勿視。
一群人換了爵士歌,又要比着視頻學跳舞。
“你們不怕今晚回不了家嗎?”秋佐大聲喊,有幾分無奈。
“大不了我們就在這打地鋪睡。”藍天拍拍她的肩膀。
好吧,秋佐想。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藍天又說了句話,秋佐靠近音響沒聽到,隐隐抓住幾個關鍵詞,“鄰居”“跳舞”之類的,秋佐以為她問自己會不會擾民,說了句“沒事”。
伴着一陣輕微絞痛,肚子突然叽裏咕嚕的,秋佐急着跑廁所,拿起手機就遁了。
等幾乎虛脫地出來她才想到,自己白天又是冰糕又是冰沙地吃,加上晚上吃太辣,鬧肚子。
秋佐腳底踩棉花似的輕飄飄走出來,看着群魔亂舞的一屋子人喊了聲:“我去,跑完廁所簡直太得勁了,跳什麽舞呢,我要來加入你們了!”
“那個,秋秋,你太豪放了……”
秋佐聽見身後藍天在說話,她不以為意地轉身,嘴裏反駁:“哪有,我多可愛啊。”
一臉黑線的藍天,身邊還站着個女人。
韋江瀾上衣是孔雀藍色的,真絲面料,淺駝色闊腿褲,松垮垮的。
她的氣質很冷,今天也沒例外,只有頭頂昏燈下讓她染上一層柔意。
“你,怎麽……”秋佐感覺她要結巴了。
一把火從嗓子眼燒到臉上。
“我剛剛問你要不要叫你鄰居,你說沒事的啊。”藍天的眼裏有戲谑和狡黠,向兩人抛了個媚眼,“你之前和我說你對門是個好看的姐姐,還真不錯。好好玩啊,我去和她們跳舞了。”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夠三個人聽見的。
這兔崽子。
秋佐瞪她,顧及形象,芬芳之詞到嘴邊了又沒法說。
看着韋江瀾,秋佐憋了半天也沒說出句什麽話來。
還是韋江瀾率先打破沉默:“你家裏,隔音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随時捉蟲。。
瞎編亂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