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覺到不斷有熱的液體往下淌,秋佐仰起頭,不料一雙溫和的手掌托着她的後頸,又把她的頭按回來。
“流鼻血不要往後仰,血容易吸進氣管。”韋江瀾另一只手仍舊替她捂着,“你左邊在流血,把右手舉起來。”
沉穩的聲線灌進秋佐耳裏,有魔力似的,洗去她心底的焦躁。
秋佐聽話地舉起手,傻得像上課想回答老師問題的學生。
說話的功夫走到洗手臺,秋佐不敢麻煩她,自己擰開水龍頭沖幹淨血,才接過韋江瀾遞給她的紙,團好塞住鼻孔。
韋江瀾一直替她捂着,等她處理好以後才洗手,她浸過水,擠了洗手液,仔細搓着指縫裏的血跡。
這一幕莫名有些頹靡,秋佐別過頭去。
她曾無數次在夢裏想象,自己是浪跡天涯的情場老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誰知道第一次和成熟姐姐“擁抱”就尴尬地流鼻血。
不過眼下還有更要命的事。
“那個……書,”秋佐深吸一口氣,問,“你看到什麽了?”
韋江瀾擡頭,看鏡子裏咬牙切齒的女孩,看似随意地說:“看的是你貼紅色便利貼的那些。”
完蛋,秋佐雙手一拍腦袋,晴天霹靂。
那是她對瀾江開車章節的批注啊!
開車的批注啊!
批注啊!
她從來沒有這麽後悔,之前自己學語文養成過做批注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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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貼上寫了啥來着?
“看過這麽多車,還是瀾江寫的讓人最有感覺”,以及對掠過內容的具體續寫,都恨不得具體到細胞,諸如此類的羞恥話她會寫出來貼到書上?
別說,她真的這麽寫過兩本。
秋佐一整個書櫃除了那兩本都是幹幹淨淨純純潔潔的,偏偏韋江瀾眼尖,給挑出來了。
她試圖挽救自己的形象:“我就是有那麽一段時間,研究這些小小地怡情一下,你看過就忘掉好了,也不是什麽獨特的有趣的東西,對吧?”
這姑娘強行救人設,還挺可愛的。
“嗯。”韋江瀾沖幹淨手上的泡沫,低垂的眼眸擡起,秋佐恍惚地看到她臉上綻放徹徹底底的笑,好像整個房間都亮堂起來了。
她伸手,溫柔地在秋佐鼻翼間抹了抹,是剛剛沒洗掉的血跡。
“批注寫的,還不錯。”
她又沖一遍手,再擡頭時,看到她觸碰過那片奶油般白皙的皮膚已經快變成海棠紅色,秋佐左邊鼻孔堵着紙團,泅開的鼻血讓它像是紅頭巫蠱娃娃,她愣愣盯着韋江瀾看。
“傻了?”韋江瀾頓了頓,說,“沒什麽的,偶爾看一些很正常。”
秋佐感覺臉更紅了。
她快燒起來了!
“怎麽會忽然流鼻血?”韋江瀾關心地問。
……這怎麽回答。
因為近距離感受了一波,發現你身材太好了?
“啊,可能是要換季,天太幹了吧。”
秋佐從洗手間出來,看着外頭烈日當空,仍然有盛夏的感覺,照得客廳一片光明,突然莫名心虛。
她先迅速把書塞到犄角旮旯,然後拿杯子趕緊接了杯水,也給韋江瀾倒一杯,寶貝似的雙手握着,随時随地喝兩口。
證明是真的天幹物燥。
顯而易見,秋佐整個人都文靜了不少。
“你還有什麽活要做嗎?”韋江瀾主動岔開話題。
秋佐搖搖頭:“要寫的都寫完了,剩下就是準備出去的行李,這個我晚上收拾,不急的。”
“現在社會實踐,主要是做什麽?”
秋佐把轉椅挪到沙發旁,和韋江瀾相對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內容很豐富啊,我小時候是沒有這樣級別的。”秋佐說,“大概就是,一個年級的人坐大巴車去附近專門建的場地,那裏有公寓住。學生們每天早起跑操,進行很多課外拓展小活動,我們學校,就比如說學做手工皂啊,高空體能拓展啊,還有游戲體驗,去水庫聽講解什麽的。我原先也不太清楚,還是現做的功課。”
韋江瀾一直聚精會神聽秋佐講,那是個她不太了解的領域,看着女孩興致盎然,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過于封閉了。
她的時間利用很單一,朋友不多,不常花時間聚會,基本上出去見世面和工作半年,在家閉門不出半年,偶爾覺得文筆思路不足就啃名著研究寫文節奏。
她只會做一些簡便的飯菜,有一半時間叫外賣,一半時間嘗試做飯毒害自己。
總之,宅,封閉,對外界了解不多。
現在交際多了一個,是她鄰居。
“是不是聽着還挺有意思?”秋佐笑笑,“雖然都說當老師費力不讨好,工資不高,發展空間小,但我覺得還是不錯的。”
“聽起來是很不錯。”韋江瀾抿唇,贊同。
眼見的話題之火撲閃撲閃又要熄滅,秋佐說:“上次看到你姐姐一家,感覺家庭氣氛好棒。”
“是,”韋江瀾面不紅心不跳地編造,“上次你問我工作,其實是和我姐有些交際,她是管理娛樂公司的,所以不方便說。”
圈內有些事不能透露,秋佐比了個OK的手勢,她懂。
韋江瀾內心苦笑。
沒有人知道,除了避免掉馬,她說的這段話是半真半假的。
如果找不到高新月抄襲她的證據,韋江瀾在網文界鐵定是沒法再混了,總不能一輩子抱着前半生掙的錢茍且生活,大概真的要去投靠韋夢。
再者,即使她勝訴,也不能确保有繼續寫文的好心情。
舌尖一抵,下颚微張,話就自然吐落出來,很輕巧。可換一個職業,卻不似這樣輕巧。
秋佐目光帶着探究,從韋江瀾垂下的眼眸,落到她光滑秀挺的鼻梁,最後是露出的小片下唇,一無所獲。
确認過,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片陰影,是韋江瀾心底的一個封閉世界。
因此她感受到面前人情緒瞬間的低落,但那團亂毛線,卻找不到頭。
不知所措。
終歸是韋江瀾先打碎這種奇怪的氛圍。
“我姐夫是大學教授,教文史類,所以看起來儒雅。我姐姐脾氣有時候急一些,他們很互補。”她笑得欣慰,“彼此适度容忍,及時交流,這樣的相處模式很理想。”
啧啧,秋佐想。
看韋江瀾這羨慕又真誠祝福的,談起理想愛情,小眼睛都快紅了,都快放光了,直女無疑。
“那,你有沒有碰到過你姐夫這樣的啊?”
秋佐問,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不遮掩地瞧着韋江瀾,陽光親吻着她的眼瞳,像蹭了堆疊的金粉。
韋江瀾好笑不笑地看她。
凡是二次元對瀾江稍有點了解的都知道,她是彎的,只寫百合,取向為女,且母胎單身。
但是現在不能說。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沒有。”
秋佐轉念一想,人家情傷可能還沒走出來,問這個太紮心了。
“我還沒有你聯系方式呢,”她又換話題,“你習慣用哪個軟件?”
“微信吧。”韋江瀾說着拿出手機,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随便換了個Q版頭像,才把二維碼展示給秋佐。
原來的頭像她快五年沒換了,而且還在微博出鏡過,被認出來會有些尴尬。
“好啦。”加過好友,秋佐心滿意足。
韋江瀾順手點進秋佐朋友圈,果不其然看到一堆、清一色的……瀾江。
從四五年前開始的都有,每一次瀾江被公衆號推文她都不落下地轉發,以及瀾江開新文,她截圖轉發求支持……
沒有韋江瀾想象裏女孩的自拍,沒有日常分享,活生生像個瀾江牌營銷號。
韋江瀾心底似乎放進一團火,慢慢沸開:“這麽喜歡瀾江?”
“那必然,鐵粉嘛。”秋佐自豪地說,唇小幅度自然撅起,殘留在上面的純淨水有輕微反光,紅潤,隐藏着些許性感。
她也點進韋江瀾的朋友圈,一條橫杠,只有光禿禿一個頭像,空空如也。
笑容有點冷固了,她低着頭,語氣微弱,帶着不确信問:“你朋友圈裏沒東西啊,是屏蔽我還是?”
話說完,她都感覺自己有點玻璃心了。
韋江瀾解釋:“不是屏蔽,是我沒有發的習慣。”
她打開自己手機裏的朋友圈界面,遞給姑娘看。
“好吧。”秋佐釋然道,眼尾又輕輕翹起,唇角也勾上去,沖着韋江瀾笑。
喜怒形于色,真就像個小女孩。韋江瀾忍了忍摸她頭的想法。
秋佐把自己的名字打在對話框,發送給韋江瀾。
韋江瀾有些驚訝:“佐?”
“對,發的是我名字,給你備注啦。”
“我以為是左右的那個左。”韋江瀾失笑。
“被誤解好多次了,我微博名都因為這個改成了,'是佐不是左'呢。”秋佐毫不在意地調侃,“沒想到吧?”
“是沒想到,抱歉。”韋江瀾說,“一直以為是方向,原來是佐伯小姐。”
秋佐一拍大腿,瞳孔微縮:“《海邊的卡夫卡》!你也看過這本書?”
“嗯,少女時候的佐伯很幹淨。”
“而且我覺得佐伯這個名字超級好聽。”秋佐吐了吐舌頭,“可能我是在誇我自己。”
韋江瀾字正腔圓地念出來:“秋佐,我也覺得很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才更是因為要壓字數鴨
抱歉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