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秋佐不清楚到最後她是怎麽睡着的,一直到第二天,整個早晨的陽光锲而不舍透過窗簾縫,把她照醒。
不,是半暈半醒。
她眯着眼下意識摸手機,開關鍵按了半天,顯示電量過低無法開機。
手機扔到一邊,又蒙着頭要睡回籠覺,但秋佐現在只是意識上想睡,身體已經睡飽了,沒幾秒鐘後掀開被子,爬起來給手機充電。
十點五十四了。
可想而知昨天晚上秋佐和藍天聊到幾點。
這睡的哪是回籠覺,這是午覺啊!
秋佐睡眼朦胧地去洗手間,手掌接起一把清水,剛要捧到臉上,昨天晚上那些零散片段忽然不合時宜地湧進來。
她煩躁地關了水龍頭。
水珠滴滴答答從手上滑下來,她想起韋江瀾的掌心是如何貼着自己的腰,如何把沉默黑夜攪得天翻地覆。
秋佐愣愣地擡頭看鏡子裏的自己,很應景地,她的臉上,耳邊迅速變成緋紅色。
從青春期開始學會照鏡子,看着自己由稚嫩青澀逐漸到線條成熟流暢的臉龐,螓首蛾眉,也算朵高嶺之花,卻還沒有為誰有過這樣的嬌羞和含苞待放。
秋佐拍了拍臉,被感受到的熱吓了一跳。
鏡子裏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這真的是自己嗎?
秋佐記得昨天和藍天通話,她信誓旦旦說自己第二天一定要來問問韋江瀾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現在,她承認她怯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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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韋江瀾的答複是肯定的,秋佐好像也不會立馬答應在一起,如果是否定,那就是秋佐自作多情,更尴尬的話是沒有任何答複,含含糊糊,兩個人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要求鄰居負責什麽的就更牽強了,畢竟那一丁點不算過程的過程……她也挺enjoy的。
那就先沉兩天吧,秋佐想。
她洗漱完回卧室,手機速充到十幾個電,已經能開機了。
昨晚和藍天的微信電話一直打到兩點半秋佐手機沒電,被迫挂斷以後藍天又給她發了兩條消息,問她是不是睡了。
秋佐愧疚得趕緊回複:昨天手機沒電挂斷了,我睡過去了。你醒了嗎?
發出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
好在今天周日秋佐休息不用上班,她到廚房把蘋果藍莓猕猴桃之類的水果切丁,擠沙拉醬拌好,邊刷手機邊吃。
十一點半藍天終于回她:醒了。
一看就是還沒醒透。
秋佐把碗和勺子沖洗幹淨,整齊放回櫃子裏。
藍天給她發消息:中午出去吃串串嗎?我家旁邊那家,咱倆AA。
秋佐:吃!等我去找你!
她塗勻防曬,挑了件深棕色貝雷帽,收拾好後出門,把小電驢從小車庫挪出來。
小車庫在單元門後面,而且更靠近大門,秋佐鬼使神差地騎車多繞一圈,繞到單元門下,仰頭看韋江瀾家,窗簾是拉開的,沒有人影。
然後又繞到小車庫前面傻乎乎看陽臺,空蕩一片,也沒有人影。
她咬了下唇,磨磨蹭蹭才出小區。
這樣怎麽有點偷窺狂啊……
天氣逐漸向秋過度,盛極一時的景象有衰頹之勢,原先滿枝的綠,褪色的要褪色,凋落的鋪了一地。
風也往往在這陣子最大,好幾次卷過來差點把秋佐的帽子吹掉。
她一手扶着貝雷帽,一邊騎車穿行在街巷,拐進旁邊富貴街,輕車熟路到藍天家樓下。
藍天正站在單元樓門口等,她穿了件凸現成熟風韻的碎花裙,淡妝宜人,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因此看到秋佐的紅棕色複古連衣裙、咖啡色漆皮短靴和搭配的貝雷帽時,藍天吃了一驚:“你什麽時候走可愛風格了?”
簡直像個穿越過來的娃娃。
“換種風格嘛。”秋佐把車停在車位上,不忘裝模作樣地撩了撩裙擺。
“天哪,你打算女裝洛麗塔嗎?”藍天脫口而出,又尴尬地意識到不對,哈哈哈笑起來,“對不起我忘了,不能說女裝,你本來就是女的哈哈哈哈哈哈。”
秋佐:……
是她的糙漢形象日益深入人心了嗎?
走到串串的店鋪,秋佐推開門,撲面而來的除了冷空氣就是辣香和肉香味,中午人多,就只剩一兩個空位。
她和藍天都吃辣,點的一個辣鍋。
金針菇肉串是最愛,秋佐把筐裏的掃蕩一空,還有泡椒牛肉串,雞胗,鹌鹑蛋……
秋佐格外喜歡在辣鍋裏煮白菜,等肉都吃完最後撈出來,軟趴趴的,裹着一層辣椒油,香味差不多都滲進去了。
就光看看,想想,已經垂涎欲滴。
鍋擺上來,把溫度調到最高等待,小塊辣椒還飄着,沒化開。
“你問你鄰居沒?”藍天吃瓜。
秋佐有點郁悶:“沒,我突然不想問了,就當是個意外,走一步算一步吧。”
很多時候,人說出口的大道理,自己往往隔一陣子就做不到了。
“好吧。”藍天也不深究這個,她饞串串香,抓了旁邊一把木簽放進鍋裏。
“你網文寫怎麽樣了?”
秋佐抿了口茶。
“放棄了。”藍天嘆了口氣,搖着頭說,“我聽說有某方面的知識會容易寫作,本來想把我爸給我的項目情況編編改改寫進去,商戰之類的也挺吸引人,誰知道寫了一萬五就寫不下去了。”
秋佐是看文的,經驗為零,好奇發問:“為什麽會寫不下去?”
“太難把握節奏了,很容易崩人設,寫脫綱,”藍天捶胸頓足,“最重要的是沒文采,我寫的要麽幹巴巴的,要麽查一堆形容詞搞得過于華麗,像瀾江那種收放自如,張弛有度,真的是極少數。”
确實聽着都難。
鍋裏的湯咕嘟咕嘟煮開了,秋佐調小兩個檔,把肉串放進去:“不哭不哭,此路不通就換一條嘛。不過謝謝你誇我老婆,我很開心。”
“話說回來,瀾江二審快開庭了你知道嗎?”
“知道。”秋佐捏着根木簽,咬下在熱鍋裏煮過的肉塊。肉質鮮嫩,浸着辣椒香味,還是熱乎的。
這事躺在微博熱搜前幾名兩天了,秋佐不可能不知道。
“我老覺得瀾江在憋後招,但是又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藍天嘆了口氣,“你說她要真是涼了怎麽辦啊?”
秋佐一副不急不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樣子:“這麽多天吧,我也看開了,如果等不到證據轉機,大概率瀾江是涼了。”
都要二審了。
她把白瓷盤裏的白菜倒進鍋裏開始煮,繼續說。
“你肯定看過瀾江最出名的那本《花路》吧。裏面說過,人生短暫,花路有期。如果現實裏的花毯是被潑髒的,大不了我在心裏陪她走。”
聽得藍天熱血澎湃,想使勁給她鼓掌。
秋佐嗜辣,能力一般,她中途撐不住買了兩瓶冰礦泉水,辣到極限就含一口在嘴裏,口腔降溫不會太傷胃,還緩了燃眉之急。
她倆有滋有味地吃了一個半小時,木簽塞滿竹筒,最後撐得都快走不動路,慢慢移到藍天小區。
“完了,我現在好撐。”秋佐仰天長嘯。
“我也是。”藍天既滿足又哀怨地說。
走到門前,秋佐瞧見自己的電驢,向藍天告別:“我得回家去了,還要備個課。”
“好的。”藍天比了個OK,“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這是什麽破告別語。
然而事實證明,“說曹操,曹操就到”總是神奇地應用在生活中。
秋佐圓溜溜的肚子,撐得小裙子的腰帶都緊了。她腳步虛浮地剛進單元樓門,迎面就碰到韋江瀾。
女人還是昨天那身,準确地說,還是昨天中午去秋佐家吃飯和晚上親她的那身。
紅衛衣,高腰淺藍色牛仔褲,原汁原味,丁點都沒變。
好……尴尬。
她倆現在就像一夜風流,從此形同陌路以後又被迫營業。
尤其秋佐,窘迫地連招呼都不知道怎麽打,本來吃串串紅成蘋果的一張臉就降不下溫,現在碰見韋江瀾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視線下意識瞥到韋江瀾手邊提着的東西,是個銀色純色的行李箱。
這下她顧不得矜持:“你這是要去哪裏?!”
不會因為躲她吧?
秋佐吃辣吃得喉嚨啞了,乍一聽有些吓人,大概比韋江瀾抽完煙的聲音還滄桑,像是拿兩張砂紙死命揉搓後發出的聲音。
韋江瀾走過來,低頭望着秋佐雙眸片刻:“你等我一會兒。”
那一眼有太多東西揉雜進去。
不等姑娘反應,韋江瀾長腿邁大了步子,打開轎車後備箱把行李放進去,關好。
韋江瀾又折回小斜臺階,即使是急匆匆的,也不失風度。
然而想說的和想解釋的很多,真低頭和姑娘那雙淺色瞳子對視,卻什麽都難開口。
“要不要來我家坐會?”韋江瀾略顯艱難地說。
去了,或許是進狼窩了。
秋佐嘴比腦子誠實,也比腦子快:“哦,好。”
這是她第二次到韋江瀾家,第一次認真端詳。
水晶吊燈切割着光線,小走廊和客廳挂着幾幅油畫,不同種的色塊排布別致。裝修和家具是都是現代簡約向,沒有擺設過太有繁複色彩的東西。
“喝點什麽?”韋江瀾問,“我買了椰汁,橙汁,還有很多冷泡茶,或者你自己來選?”
是特意為了姑娘買的,沒有零食新品招待小孩子,會很沒有誠意。
“椰汁吧。”秋佐說。
她感覺無奈又好笑,韋江瀾家的冰箱,什麽時候變得有的選了?
“你到沙發等我。”韋江瀾去給她拿飲料。
秋佐瞅廚房韋江瀾的身影,在沙發坐得焦躁不安,扭的像只蟲。
等那人拿好東西過來,又有了無限耐心似的坐成娴淑模樣。
韋江瀾拿了兩瓶純椰汁,兩瓶都開蓋了才遞給秋佐。
“我剛剛敲門想告訴你一聲,你沒在家。”韋江瀾解釋說,“我要去一趟省會城市,大概兩個月最短。”
寫在臉上的從怨怼變成不可思議,秋佐看着她,一聲都沒吭。眼睛越來越紅,像被丢棄的可憐孩子。
韋江瀾心底嘆了口氣,主動挨近她,右手托着秋佐後頸,輕吻了下她鬓邊:“這次是不得不去,等我回來。”
只是濕熱的輕吻,秋佐僵得不行,一動沒動。
“我們才認識幾天,覺得我這樣很不負責,對麽?”韋江瀾毫不含蓄地說出口。
秋佐緩緩點下頭。
她在一側手攥緊了裙子。
“不是要你答應,等我回來,現在的事情結束,重新追你一次。”韋江瀾說,“至于昨晚……我喝多了,對不起。”
一瓶幹紅,韋江瀾平時都是小杯,昨天能喝下來其實已經算酒量好。
不過這不能算韋江瀾一時沖動的借口,所以要道歉。
也有慶幸的地方,起碼搞懂了秋佐對宋珂陽沒意思,以及她那天的表現……應該是能接受同性的吧?
“韋江瀾。”秋佐破涕為笑,“你好幼稚哦,宋珂陽都已經訂婚了,過幾個月我還要去當伴娘呢。”
韋江瀾:……
她松開秋佐,姑娘已經不好意思看她了,緊張得開始喝椰汁。
過了三秒,秋佐終于意識到有不對勁的事情。
她剛吃完串串回來,衣服上沾的都是底料和辣椒的味道,絕對稱不上好聞,稍微一低頭自己都能聞到味兒。
潮紅一瞬間湧上臉,秋佐自以為不着邊際地往旁邊挪挪。
韋江瀾看出來了:“臉怎麽這麽紅?”
“啊,有嗎。”秋佐裝傻充愣。
“更紅了。”
韋江瀾逗她。
秋佐咬咬牙:“我身上是不是飯味很大?”
原來是這個。
韋江瀾失笑:“怕你尴尬就沒問,你反倒自己說出來。沒關系,不用太介意。”
她說沒關系,大概就是真的沒關系。
秋佐默默呼出口氣,給自己找點事做,就去喝椰汁。
不多久,韋江瀾擡手握住那聽鮮榨椰汁,外壁水珠打濕了手掌。
她像在搶小松鼠到嘴的松子,笑着說:“別喝這麽快,小心鬧肚子。”
秋佐把飲料放到茶幾,臉快紅炸了,感覺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心如擂鼓,不知道該幹什麽好。
韋江瀾像碰了棵大含羞草,她起身,不看秋佐,在博物架随便拿了塊太妃糖,等再轉過去,姑娘已經局促地站起來,在門邊看她。
“要走?”
秋佐委屈地反問:“不是你要走嗎?”
原來還不許她走的。
韋江瀾故技重施,像昨晚那樣把姑娘扣在牆上,先低頭,把糖塞到她裙子的口袋裏。
然後看着她的眼睛:“別想太多了,不是要下樓,我是怕你尴尬。”
“哦……”
秋佐在風暴下殘餘的理智在說:這個姐姐太會了。
完了完了她完了。
“這一趟,我必須要去。”韋江瀾靠近她耳邊說,盡量錯開,不使氣息擾亂秋佐。
如果反反複複都是那句“等我回來”,估計會很沒意思,現在韋江瀾虛攬着姑娘,竟又說不出句新穎別致的話。
“那就……保持聯系?”秋佐問。
“方便的時候,我都會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沒想到從九點睡到了兩點半QAQ
本文将在周四,4月16號入v,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寫不了大長篇的作者表示,這本大概十六萬字左右,不會特別長
歡迎大家康康我專欄的預收鴨~!
預計是開隔壁《民國戲影》(畢竟為了它,曾拿着小本本四處飄蕩學習)
文案:伶俐小青衣×高冷富婆
江琬婉再見顧清影,是在倍受冷落的百花戲樓。
桐城有名的顧三小姐一眼挑中她,廂房半暗的洋燈底下,她摩挲着江琬婉唇上的紅胭脂,問:“我捧你,往後你跟着我,如何?”
從此夜夜笙歌。
“那是舊夢築的臺,唱着經年的戲。”
Tips:背景民國但不涉歷史,架空向
潔黨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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