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糾纏不休(二)

浴桶裏的水色多了幾縷細細的血絲,緩緩飄蕩在水裏。

華以沫掐準了時間,一刻方過,便擡手将那些金針都取了出來,收入了木匣中。

蘇塵兒昏厥地靠在浴桶邊沿,水霧将那清麗的容顏緩緩氤氲出一層薄紗,染上那一頭柔順青絲與纖長的睫毛。

華以沫則手撐下颔依在桶沿上,饒有興致地凝視着蘇塵兒安靜的容顏。

頓了頓,伸出手,拂去了蘇塵兒臉上的水滴。

以及那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水珠。

阿奴捧着換洗衣物進門時,瞧見的便是自家主人托腮望着昏迷美人的場景。周圍一片缭繞水霧,将兩人包裹其中,顯得迷離而不真切。

華以沫聽到動靜,微微偏了頭,望向阿奴。

“主人,時辰到了。”阿奴說着,便将手中的衣物放在了一邊架上,然後取下了擦身的巾帕打算為蘇塵兒收拾。

華以沫聞言便站了起來,轉身前又瞟了蘇塵兒一眼。似想到了什麽,忽然朝阿奴開口道:“到時候直接送去我那裏罷。”

唇角,勾起一絲弧度。

阿奴望着笑得歡愉的主人,忍不住心裏又打了個冷顫。

蘇塵兒醒轉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鼻間傳來米粥的香氣。

蘇塵兒只覺得整個身子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輕得感覺不到身體的重量。

而聞着食物的味道,似乎……餓得很了。

喉嚨有些幹澀,蘇塵兒忍不住輕咳了兩聲。轉過頭時,正望見薄帳被一雙芊芊玉手掀了開。

“醒了?”華以沫半坐在床沿,伸出手探了探蘇塵兒的額頭,然後又探了探她的脈,口中問道,“感覺如何?”

“你這次,又是做了什麽?”蘇塵兒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華以沫斜了蘇塵兒一眼,也不回答,收回手徑直站了起來。

薄帳再一次落下。蘇塵兒只能透過帳子,看到隐約的人影在外面晃動,似乎是回到了石桌旁。

不過只一會,薄帳便重新被掀開了。

華以沫重新在玉塌前坐下來,然後伸出手便去扶蘇塵兒。

“不用,咳咳,我自己來。”蘇塵兒輕輕推開華以沫的手,勉強道。

華以沫聞言聽話地收回了手,挑着眉望着試圖自己撐起身子的蘇塵兒。

在蘇塵兒第三次起身失敗後,終于放棄般地躺回了床上。

“如何,要我幫忙麽?”華以沫手裏仍拿着那碗水,望向蘇塵兒道。

言罷,便兀自伸出右手,穿過蘇塵兒的後頸,然後扶住了她的肩,将她帶着微微半坐起來。

“謝謝。”蘇塵兒低聲道。

“如何謝?”華以沫接下話來,話語認真,神色卻帶着一絲戲谑。邊說邊将碗沿遞到蘇塵兒唇邊。

蘇塵兒慢慢地喝着水,垂着眼并不說話。

幾乎是半個身子靠在某人懷裏,能感受到柔軟的身體,與透過衣料沁出來的低溫,而整個人則被苦澀微涼的藥香所覆蓋。

不一會,蘇塵兒擡起了頭,示意自己喝完了。

華以沫卻沒有将扶着蘇塵兒肩膀的手松開,反而唇湊到蘇塵兒耳邊,話語輕柔道:“你還沒說,要如何謝我呢?”

華以沫感覺到耳廓處一閃而逝的冰涼之感,随之而來的便是溫熱的呼吸,身體一僵,片刻後才聲音淡然道:“我不是,整個人都是你的麽。”

華以沫聞言忍不住笑了,她放下蘇塵兒緩緩站起來,将碗放回了桌上。又取了桌上的米粥過來。

“差不多也該餓了,你身體剛清,只能喝些米粥了。”華以沫拖着碗,偏着頭皺了眉頭佯裝煩惱道:“貌似你也沒氣力吃了,這可如何是好。”

蘇塵兒自然聽出了華以沫故意在逗她,擡眼望了眼對方,一時沉默下來。

華以沫望着眼前虛弱地躺在自己懷中的蘇塵兒,那望向自己的眼神卻依舊清冷隐忍,絲毫不因自己此刻的處境起些波瀾,愈發覺得有趣,開口道:“我瞧你方才同阮君炎說話不是挺溫柔的麽,怎麽這會便是這般待遇了?你便是這麽對主人的?”

“塵兒不敢。”蘇塵兒淡淡道。

華以沫打量了蘇塵兒一眼,俯□去,臉幾乎要貼在蘇塵兒臉上。

“塵兒,這樣可不行噢。”華以沫溫熱的呼吸輕輕撲在蘇塵兒臉上。

蘇塵兒微微偏開頭去,抿着唇不說話。

華以沫唇邊笑意愈發濃,将臉收回來,右手繞過蘇塵兒的後頸,執了勺淺淺舀了口米粥,然後遞到蘇塵兒唇邊。

蘇塵兒一時沒有動作。

華以沫也不開口,便這般保持着姿勢等待着。

半晌。蘇塵兒還是微微張了口,将唇邊的粥咽了下去。

“這才乖。”華以沫的聲音飄忽,手上動作不停,“聽話些,才能少受點苦。”

蘇塵兒沉默地吃着華以沫喂來的米粥,神色平靜。

“今天還要試什麽?”蘇塵兒吃完米粥,望向華以沫問道。

華以沫瞟了玉塌上的人一眼,輕笑道:“不急。待你身子養得好些了,再開始也不遲。”

蘇塵兒點了點頭,淡淡道:“我累了。既然無事,先休息了。”

言罷,翻了個身,背對着華以沫,阖上了眼。

耳後忽然貼上一抹微涼。

蘇塵兒睜開眼,伸出右手,握住了對方擾亂的手指。

鼻間藥香愈發濃郁。

“塵兒怎這般冷淡?”華以沫的聲音從蘇塵兒身後傳來。

蘇塵兒抿着唇并未開口,重新閉上了眼。

對方的手指卻從蘇塵兒的手裏抽了出去,然後,貼在了蘇塵兒微微弓起的背上。

蘇塵兒咬着唇,不欲理會,兀自阖眼休息。

那手指卻愈發肆意,緩緩游走在蘇塵兒背部,勾勒着線條。涼意便一直透過裏衣滲透進來。

蘇塵兒的身子一寸寸僵硬。

“這些,都是我的了。”淡淡的話語從蘇塵兒背後傳來,“唔,江湖第一美人,果然身姿妙曼,秀色可餐。還真讓我可惜不是男兒呢,否則這等美事,啧啧,也不知羨煞多少人。”

身後的人似乎自言自語上了瘾,繼續道:“想來這郎才女貌,有情有義的,本該是天作之合,卻硬生生讓我拆了散,不知又招多少人恨。”頓了頓,聲音貼近耳後,緩緩吐道,“塵兒,你可有恨?”

蘇塵兒閉着眼,并未開口。

華以沫輕笑的聲音傳到蘇塵兒耳朵,連帶着一陣陣熱氣,染得那小小的耳廓微紅了起來。

蘇塵兒的面色,卻有些蒼白。

蘇塵兒的身子在華以沫的藥物下飛快地好轉。

這日午後,華以沫從藥房歸來,手裏拿着一個小碗。碗裏是深棕偏黑的液體,而碗心,則靜靜浸泡着一粒黑色藥丸。

蘇塵兒神色平靜地坐在床沿,望着華以沫手裏的碗,淡然道:“如何服用?”

華以沫笑笑,道:“只需服用那藥丸便可。”頓了頓,“你不好奇這是什麽藥麽?”

蘇塵兒擡眼望了望華以沫,然後,搖了搖頭。她也不多說,直接拾了那粒藥丸,然後放入嘴中。

藥丸并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苦澀,反而帶着淡淡的植物香氣,味道也有些辛辣澀然,卻也并不十分難以下咽。

華以沫在蘇塵兒身旁坐了下來,靜靜地望着沉默的蘇塵兒。

“藥效是多少時間?”

蘇塵兒偏頭問了一句。

華以沫轉了轉眼珠,思忖道:“預計是一刻後生效,至于持續多久麽,我也不太清楚。之前的劑量太重,傷人神智,這次我減輕了,不知效果是否有損。”

“嗯。”蘇塵兒輕輕應了聲。垂着眼等待着藥效的發作。

一時石室裏安靜得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藥效來得比蘇塵兒想象中的藥突然許多。前一瞬還清醒的意識,眨眼過後便模糊開來。整個人仿佛突然被拖進夢境之中,着不到邊際。眼皮軟軟地耷拉下來,覆蓋住了渙散的眼珠。

華以沫等待着蘇塵兒的頭徹底垂了下來,呼吸平順,看起來就像坐着睡着了一般。她笑了笑,然後舉起手裏的鈴铛,輕輕搖晃了下。

鈴聲清脆。

蘇塵兒的眼突然睜了開來。仿佛被噩夢驚醒的人。

眼神掙紮。

鈴铛在華以沫指尖,又被搖晃了下。

蘇塵兒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忍耐的痛楚。冷汗瞬間便浸濕了後背。

那鈴聲聽在蘇塵兒耳裏,仿佛是魔咒一般。頭部随着每一次鈴聲的響起,劇痛便烈上一分。感覺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長刺,随着鈴聲一寸寸刺進頭顱裏一般。

在鈴聲響了五次後,蘇塵兒的指甲已經掐破了自己的手心,開始流出血來。而那唇,早已被自己咬破。

華以沫皺了皺眉,停下搖鈴,從懷裏取出一塊錦帕,俯□輕輕擦過蘇塵兒被鮮血染紅的唇。

蘇塵兒臉色随着鈴聲的停止漸漸松緩下來。

華以沫将手中的錦帕塞進蘇塵兒手心,止住了那鮮血。

“不要弄髒玉塌噢。”華以沫在蘇塵兒耳邊輕輕道。

話再說,手卻一晃,鈴聲重新響了起來。

蘇塵兒方平緩下去的神情再次被痛苦布滿。那根隐形的刺也開始重新刺入頭顱。每一寸的推進,都讓人頭疼欲裂。蘇塵兒掙紮着朝華以沫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搖了搖頭。

“很疼麽?”華以沫望着蘇塵兒停下來喘息,出口問道。

蘇塵兒兀自咬牙忍耐,并不接話。

“還這般倔麽?”華以沫無奈地聳聳肩,另一只空着的手接過鈴铛,又搖晃了一下。

蘇塵兒手瞬間收緊,唇角忽然流下血來。

下一瞬,成功暈了過去。

華以沫望着被痛暈過去的蘇塵兒,頓了頓,伸出手,食指輕輕擦拭過蘇塵兒唇角的血跡,然後放在自己眼前。

望着那絲指尖鮮紅,忽然笑了起來。

“蘇塵兒。呵,真是有趣的人兒。”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卡了卡文,現在才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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