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氏姐弟

江離笑模笑樣的護着他,江晚舟氣地跺腳:“姐姐,你幹什麽護着他,他先打我你沒看見麽?”江離不讓江晚舟的拳腳挨着他,江晚舟氣呼呼的停了手,江離回頭沖着落花流水的姚溪暮道:“你的功夫練得也忒差勁,這樣是打不過他的。”一邊不忘取笑江晚舟:“你老實說,你先前怎麽欺負這孩子的?人家一見面就打你。”

“是他先打我!”姚溪暮吭哧吭哧喘了片刻,将那天他被困在梅林先是被江晚舟言語侮辱然後一耳光扇昏的事加油添醋的告訴了江離,委屈道:“大姐姐,他打了我,我就昏過去了,又疼又冷,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這倒是實話,江離在柴房看到他的時候,他确實是一副要死不死的凄慘樣子。

“晚舟。”她沖江晚舟招招手:“你們講和吧,以後不要打架了。”

姚溪暮見她向着自己,便在她身後探頭探腦,讨好道:“晚舟哥哥,我們講和吧?”

江晚舟見不得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也不想繼續端着架子,只是覺得很沒意思,不願意搭理他。姚溪暮确定他不會再對自己動手,走到他面前,動了動嘴巴,江晚舟正等着他對自己說出道歉的話來,哪知道姚溪暮“呸”的一聲,噴了他滿頭滿臉的唾沫!

噴完過後姚溪暮撒腿就跑,再無半分病中虛弱的樣子。

姚溪暮打架不行,逃跑卻很有心得,他上蹿下跳頓時化身野猴子,伶手俐腳地穿過了臺階欄杆。

忽而風動,一只大手抓住了他。

“哪裏來的兔崽子?敢在落梅山莊撒野。”

他擡頭一瞧,見抓住自己的是一個方臉大漢,他也不怕,沖其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我不是兔崽子,我是來落梅山莊找我義父的。”

“義父?”大漢将他放在地上。

江氏姐弟倆這時走到他面前,江晚舟手中還拿着剛擦去唾沫星子的絲帕,瞪了被何四抓在手裏的姚溪暮一眼,徹底打消了跟他動手的念頭,連想一想都覺得是玷污了自己。

江離則沖大漢微微點頭道:“何四叔,見到父親了嗎?”

何四擺擺手,“沒有,不過隔着門通報了,也算見到了吧。好在沒什麽要事,鶴唳谷一切如常。我帶來的十人是留在山莊的,若是山莊還需要人手,姑娘和少主随時傳書便可。”江離朝何四行了一禮:“多謝何四叔。”

“不必客氣。”何四提起手中不斷掙紮的姚溪暮,道:“我剛才抓到這小崽子,他說是來此找義父,誰是他義父?”

Advertisement

“不知道呢,他都沒告訴我他是來找義父的。”

“放我下來!”姚溪暮一仰頭,聲音響亮:“我義父就是落梅莊主,是晚舟哥哥的爹爹。”

三人面面相觑,江晚舟冷笑一聲:“我爹爹是落梅莊主,又不是丐幫的人,怎麽會是叫花子的義父。”

姚溪暮回頭沖他怒目而視:“你說誰是叫花子!”

“不用搭理他。”江離轉過姚溪暮的頭,低頭柔聲勸慰:“好弟弟,你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的?”

“我是金陵姚都尉家的少爺,我叫姚溪暮。”

“金陵姚家?”何四臉色微變,細細他了他眉眼,問道:“你爹爹可是叫姚之遠?”

“正是。”姚溪暮點點頭,問道:“你認得他?”

何四蹲下身捏了捏姚溪暮的臂膀胳膊,哈哈笑道:“真像,真像,你的鼻子眼睛跟姚老三一模一樣,剛才我看到你就覺得面熟。”他想到了什麽,忽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父親呢?”

“我爹爹媽媽還有我的奶娘都被殺了,我是從家裏的狗洞裏逃出來的,奶娘讓我上落梅山莊找我義父,我就來了這裏。對了,她還給了我一樣信物,可我不知道掉在哪裏去了。”他的表情有些迷惑:“我一直放在身上的,不知道怎麽會不見了。”

“你路上遇見過誰?”何四問他。

“沒有,我不記得了。”他巴巴的看着何四,眼中滾出淚珠:“何四叔,你知道是誰殺了我的家人嗎?我要為家人報仇!”

“你是說,你爹娘被,被殺了?”何四聲音喑啞,似不相信姚溪暮所言,只喃喃道:“姚老三沒了?就這麽沒了?”他念了幾聲,低頭看見姚溪暮,想起年少時同他父親一起生活練武的場景,心中一酸,将他抱起,抹去他的眼淚,聲如洪鐘:“好孩子,別哭。你好好想一想,你的信物是什麽樣的?掉在什麽地方了?”

“是一個盒子,裏面有一把梳子。”姚溪暮可憐兮兮的摟着何四的脖子:“叔叔,信物被我弄丢了,我來這裏就找不到了。”

何四眉頭緊皺,沉吟片刻,轉頭對姐弟倆道:“大姑娘,少主,這孩子的父親姚之遠是我和莊主的結義兄弟,他叫莊主一聲義父也合情合理。我得馬上趕往金陵查明此事,就讓他留在莊中吧。”

江晚舟聞言斜睨了姚溪暮一眼,看到他雙唇緊抿,黑亮的眼珠子外密密匝匝的圍了一圈睫毛,覺得這人生的倒是副貴家公子的嬌矜模樣,光看表面确實可憐可愛。內裏卻是野小子的性子,惡劣十足。又想:仇是那麽容易報的?落到仇家手裏,人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你。找我爹爹有什麽用?他只顧着閉關練功,一年到頭連我都見不着幾次,還能幫你去報仇麽?

“既然他父親是爹爹的兄弟,那他也算是我弟弟,就讓他留在這裏吧,晚舟你說呢?”江離問江晚舟。

“我沒什麽說的,我說攆他出去,你會同意麽?”

何四聽了江晚舟這麽說,将姚溪暮放下,摸着他的頭:“少主既然不願意,那等我回來,我帶他回鶴唳谷。”

“何四叔,你別聽他的。”江離睨了江晚舟一眼:“弟弟是來找咱爹爹的,爹爹都沒見着,怎麽能讓人走呢?讓他留在這裏,好歹等爹爹出關再說。”

江晚舟扭頭不語。

一時靜默。

“咕嚕——”姚溪暮的肚子很合時宜的響起來。

“大姐姐,我餓了。”姚溪暮撲閃着一雙眼睛,看着江離。

江離看着他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想着他小小年紀家破人亡,千裏迢迢投奔到這裏,确實不容易。摸摸他的腦袋,又覺得這真是一個漂亮的孩子。晚舟也漂亮,不過和他是不同的,自家弟弟是個中規中矩的好看模樣,而姚溪暮呢,男孩子漂亮成這樣,顯然過分了點。

江離若有所思,心中有另外一番打算,言語間對他更加溫柔,還牽起他的手,親自帶他到前廳用餐。

而江晚舟不屑與他同道,轉而去了自己院中。

姚溪暮吃飽喝足,內心活絡起來,跟江離說想見義父。江離帶着他穿過長廊,來到一處幹淨院落,對他說:“爹爹在閉關,誰都不見的。”

“閉關?是練很厲害的武功嗎?”

江離聽他的話語一派稚氣,不禁莞爾:“是啊,很厲害的,中間不能出一點岔子,所以旁人都不能去打擾他。”

“要是我也能練成很厲害的武功就好了。”姚溪暮帶了點悵惘。

“你好好練功,假以時日也會很厲害的。”

“我都打不過晚舟哥哥。”

聽他說的怨念,惹得江離輕笑一聲,看着他氣鼓鼓的小臉:“還記着呢,晚舟這小子脾氣就這樣,別別扭扭的,有時候我也生他的氣。不過他練武很有天分,也肯吃苦,若你要打過他,那可得花大力氣了。”

“你打得過他嗎?”

“我用不着打他。”江離伸出蘭花指在虛空中捏了一把:“他不聽話我就擰他的耳朵。”

說話的時候,灼爍指揮着小丫頭們已經将房間收拾好了,出來通報,恰好一個老媽子從院子裏走進來屋裏,她的身材微胖,滿臉笑容,連臉上的皺紋也是和氣一團。

江離招呼道:“吳媽。”她将姚溪暮往身前一推,跟吳媽說:“這是姚少爺,是咱家親戚,得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你多費心看顧他。”

“大小姐說哪的話。”吳媽笑吟吟地牽過姚溪暮,說:“你放心,姚少爺就交給我吧。”

江離點點頭,擡腳離開了院落。

夜幕降臨,窗外的北風吹動着屋後的竹子撲啦啦響。姚溪暮趴在床上看着燈花爆開,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意識到他如今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了。回想起白日裏發生的事,想起江晚舟神氣的樣子,多麽令人讨厭,不過神氣又怎樣,還不是被他噴了一臉唾沫。

嘻嘻嘻,他将笑聲憋住,只暗暗地将頭埋在被窩裏,悄無聲息地發了一場瘋。有什麽好神氣的?他是都尉府的小少爺,他本來也很神氣。不過現在不是了,家都沒了,帶的信物也沒了。他想到這一層,不禁接着往下想——要是人家把他趕出去,他會如何呢?他會長久的流落街頭,就跟他來這裏的情形一樣,沒有飯吃,沒有衣穿。凍死餓死在街頭,也不會有人來關心。要是這樣,又怎麽給父母報仇呢?他在床上停止了翻滾,小心翼翼的後怕起來。

還好何四認得他,江離也沒有趕他走。何四好像知道什麽,明天問問他,興許他還知道殺害父母的仇家究竟是誰,要不等自己練好了絕世神功,卻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那還有什麽意思。

對了,他還要等義父出關,義父老是閉關,怎麽教自己武功呢。江晚舟的功夫好像很不錯,見不到義父,跟他學也是一樣的。要是他不教自己怎麽辦呢?那也沒什麽,誠心誠意的跟他講個和也就是了。說起來,晚舟哥哥那副神氣的樣子雖然讓人讨厭,不過真的是很厲害的樣子呢,他和自己差不多大,本事卻比自己大多了。

一陣浮想聯翩之後,他睡了過去,一夜安穩,連夢也沒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