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吃醋

臘月二十五這天,鶴唳谷給落梅山莊送來一批死士,何四來了,帶着唐妙妙。唐妙妙本該先行回唐門,可死活要跟何四來落梅山莊,說是想阿姚了,一定要見姚溪暮。

何四打量着越發玉樹臨風的姚溪暮,想着女兒若是真對他有意思,将來把他招作唐門的小女婿也不是不可以。這孩子跟妙妙合得來,武功不錯,能疼人,還會做飯,确實不錯。

姚溪暮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企圖,汗流浃背地将他帶到江晚舟面前,一溜煙跑到了後山避風頭。

回了藥廬,他想着自己安全了,剛出一口氣就看見站在藥圃裏,一身紅披風的唐妙妙,這姑娘已滿十五,亭亭玉立,如同火玫瑰。林疏雨站在她身旁,兩人在說話。

唐妙妙自己嗅着藥味兒摸到後山來,看到這裏遍種奇花異草,簡直驚為天人,恰逢林疏雨在此伺弄。兩人都是行家,當場交流起藥毒經驗,相談甚歡。

林疏雨進了屋,留下唐妙妙一人在藥圃的東看西看。姚溪暮想着,師兄真是心大,竟然把唐妙妙獨自留在這裏,萬一她看到草藥什麽好,就給搶了去,不是白養了麽?

他想到這一層,自動充當了監工,也走進了藥圃裏。唐妙妙正專心致志地看着,以至于姚溪暮走到她跟前,才發現,她先是驚的大叫一聲,而後猛地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哈哈笑道:“阿姚!好久沒見啦!”姚溪暮猝不及防,被撲的往後退了兩步,還是沒站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正好地上一個尖石頭磕到了尾巴骨,登時“哎喲”一聲,眼淚都疼出來了。

唐妙妙眨巴了兩下眼睛,站穩了身子,疑惑道:“你屁股疼?”

姚溪暮忍着疼,慢悠悠地弓着身子起身,揉着尾巴骨,沒好氣道:“當然疼!你來試試?”

唐妙妙露出很無辜的表情,語氣卻十分的氣惱羞澀:“胡說什麽呢。”她看了姚溪暮一會兒,姚溪暮卻一直在低頭揉屁股,她帶着點失落道:“原來你和你家少主已經行了周公之禮了,那我專程給你帶的東西估計也派不上什麽用場了。”

“什麽?”姚溪暮渾身一顫:“什麽之禮?”

“你都屁股疼了,還不承認嗎?”唐妙妙轉身在身上背着的小挎包裏翻出一本冊子,抛給姚溪暮,拊掌道:“反正帶也帶來了,你留着吧。”

“什麽東西?”姚溪暮接在手中,發現這是一本藍底白皮的書冊,封頁上用小篆寫着,姚溪暮念叨出聲:“龍陽十八式。”他一邊翻動一邊擡頭問唐妙妙:“是什麽武功嗎?”

唐妙妙沒有回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姚溪暮翻了一頁,瞬間将書合上,惱羞成怒道:“你耍我?”

“幹嘛耍你?”唐妙妙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一邊往前方走了幾步,揭開一塊罩子,罩子裏一叢長得像青菜的植物,唐妙妙傾身去看,啧啧感慨道:“你師父這藥廬真是塊寶地啊,居然連藍風鈴都能養活。”

姚溪暮大步上前,“吧唧”扣上罩子,嚴肅道:“被你瞎碰,也會養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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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這小氣樣。”唐妙妙很不解:“至于麽?”她捋着垂在耳際的小辮兒,歪頭道:“不是你之前給我寫信問我怎麽辦麽?我也沒給你下毒,怎麽解啊?我當時回了信,是祝你和少主百年好合的,可是怕你曲解我的意思,就沒讓人捎來。我說阿姚不知道怎麽辦了,我得過來幫他。這才好說歹說,讓我爹爹帶我來這裏。”

“你就這麽幫我?”姚溪暮揮着手中的《龍陽十八式》,嚷嚷:“讓我看這個?”

“你別不領情。”唐妙妙柳眉倒豎:“很不好買到的,是我專門扮成男子去書肆買的,等了好久才買到這本名家畫冊,封面的字都是燙金的。”

“妙妙姑奶奶。”姚溪暮沖她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将書捧在手裏:“請收回吧,在下消受不起。”

“別別,你這樣折煞我了。”唐妙妙笑嘻嘻地擺手,卻不接書本:“為你排憂解難是我分內之事,不必行此大禮。雖然你跟少主已行周公之禮,但這個書也可留着作情趣。”

“情趣?你還看過了?”姚溪暮臉色大變,“你一個姑娘家,看這種東西?”他眼珠一轉,威脅:“我要去告訴四叔。”

“你告呗,你拿着這本書去告訴我爹爹說這是妙妙給我看的,你看他信不信?”唐妙妙偏着頭,有恃無恐。

姚溪暮簡直拿她沒轍,欲哭無淚,說:“我現在只想回去把給你寫信的自己掐死。”

“別這樣。”唐妙妙踮起腳拍他肩膀,“阿姚你看你這麽漂亮,再難看的表情在你臉上都類似西子捧心,誰不心動啊?你跟你家少主怄氣來鶴唳谷,這些我都知道。現在好了呀,你也回來了,你說你看到少主就心跳加速,白天黑夜都想着他……”

“閉嘴!快閉嘴!”姚溪暮聽到這些,覺得自己被雷劈了一次又一次。

“好吧,就是你的這個症狀,确實是中毒。”唐妙妙笑的神神秘秘:“但不是我給你下的哦,是你家少主給你下的。至于什麽時候下的,那就不知道了,說不定是你先前也給他下了,不過他還沒發作。這種毒叫做相思。”唐妙妙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開始吟詩:“入我相思門,始知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中了這種毒的人只有兩種方式解脫,要麽死,要麽就跟下毒的人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她笑靥如花:“我肯定舍不得阿姚你去死,所以專程帶解藥給你啦。”

姚溪暮正尋思着怎麽跑路,恰巧阿大過來擡梯子,沖着姚溪暮比劃一通,姚溪暮如遇大赦,忙不疊道:“師父叫我過去嗎?這就去。”說完将《龍陽十八式》往懷裏一揣,沖屋裏的林疏雨喊道:“師兄,快出來看好你的花草,不然被貓扒拉了。”

“說誰貓呢?”唐妙妙不依,上前打他,被阿大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沒攆上。

晚上江晚舟設宴款待何四父女,也邀了烏謹和谷晴柔。

烏謹帶着小徒弟姚溪暮,唐妙妙一見到他就使眼色讓他過來挨着自己落座,姚溪暮假裝沒有看見,規規矩矩地跟着烏謹,坐在何四和烏謹的中間。唐妙妙沒有如願,狠狠地瞪了姚溪暮一眼。這場景看在何四眼中,卻以為是姚溪暮害羞,覺得唐妙妙太不矜持,還輕聲數落道:“妙妙,不可無禮。”

唐妙妙猶自不滿,撅着嘴道:“剛才阿姚明明就說要跟我坐一塊兒的,原來說話不算話。枉費我求了爹爹這麽久帶我來山莊,只為來見你,你卻連跟我坐一塊兒都不肯。”說着語氣還哽咽了起來,還拿起手帕輕輕擦着眼角,楚楚可憐。

姚溪暮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發見長,下意識的去看江晚舟,江晚舟面色平淡,并無波瀾。他心中一動,脫口道:“剛才明明你說的可是要跟少主坐一塊兒,這會兒怎麽就變卦了?”他沖着何四說:“何四叔,你都不知道,妙妙其實很矜持。她只跟我說過,江湖中她最仰慕的就是落梅山莊的少主,少主功夫蓋世,少年英雄。”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除了江晚舟,都笑了起來,谷晴柔忙打趣道:“既然如此,咱們這頓飯就算是定親飯吧,唐門和落梅山莊結個親家,也算是珠聯璧合。”

“谷姨您說哪的話。”唐妙妙很委屈:“我是仰慕少主,那只是敬仰,我心裏還是喜歡阿姚的,這不一樣。”

何四看她越說越不像話,趕緊舉起酒,招呼着衆人喝酒幹杯,省的跟這倆孩子閑扯不清。

喝酒吃菜,衆人談古論今,說起如今江湖局勢。江晚舟聽得很認真,只是偶爾分心——唐妙妙時不時給姚溪暮碗裏夾菜,雖然姚溪暮總是回報以白眼,唐妙妙再瞪回去。在江晚舟看來,這兩人就是在他眼皮底下眉目傳情,打情罵俏。

忒不像話。

殊不知姚溪暮一直在關心着他的反應,當他的眼神掃過,姚溪暮就是渾身一顫:啊,少主看我了。姚溪暮抱着碗,不讓唐妙妙給夾菜,心內忐忑:少主會誤會我的。

非常受罪的吃了一頓飯。

散席過後,何四跟江晚舟談起鶴唳谷的情形,以及以後的打算,最後說到想要姚溪暮回去,作為鶴唳谷的下一任接班人。

江晚舟不放人,他自然而然的認為何四培養姚溪暮成接班人是借口,真是目的是招女婿。同時感到十分惱火,他藏着點小心思,卻一直沒有越雷池半步,那日的放肆讓他不舒服了好些天——他一直覺得自控能力很強,那天在姚溪暮面前卻失去了理智,竟然真的就親上去了,簡直是鬼使神差。他不聲不響,也沒有表現出來什麽,想着只要姚溪暮不跟別人好,那就跟小時候一樣,還是自己的。

這大門都還沒出,卻有人主動上門來。姚溪暮瞎說的一通,說那個唐妙妙仰慕自己,江晚舟完全不信,反而覺得這倆人在鶴唳谷八成就勾搭上了,十三四歲相遇,也是青梅竹馬呀。

江晚舟暗暗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讓姚溪暮去鶴唳谷,又想這倒是個機會,把他放出去,省的禍害到自己。

兩股念頭在他心中撕扯着,令他感到不甘和痛楚。

舍不得,真舍不得。他腦海中浮現出姚溪暮乖乖倒在自己懷中的樣子,唇如花開,嘗起來卻比花蜜還甜。

不能再想了,江晚舟深吸一口氣,拔劍出鞘,企圖靠練劍驅散腦海中的欲念。

新愁銷複長,舊愁漸如霜。相思照不得,況此明月光。

罷了,禍害暫時驅散不去,回去睡覺吧。

走進內室,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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