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臘月底一隊人馬從邸達梧縣, 一路風塵仆仆,看着便知是着急趕路的, 趕着一輛由幾匹快馬拉的車,入了梧縣後, 便打聽王家糧鋪。被問的人先是一愣, 接着便說原本城中有兩家糧鋪, 東家都姓王, 如今緊留一家,另一家關門了。趕車之人,便問對方僅有的糧鋪怎麽走,被問之人忙給指了路。
城內跑馬車是有規定的, 像是來者由幾匹馬拉的車,是不允許在城中亂跑, 趕車之人和車內人說了幾句, 車內的人便開口,讓一旁騎馬的人路一趟,看看王家人誰在城中。若是去旁人家拜訪,應該是直接去府上, 哪能去鋪子裏。可去王家, 來者擔憂王家中的長輩都在城裏,府上只有弱女子, 他們貿然過去,對女子的名聲不好。
人很快便回來,“管家, 城中之鋪并無東家在,聽掌櫃的說,東家的年貨已備齊,年前應是不會進城。”
“去王村。”馬車裏的管家抱着暖爐,都說南方四季如春,當真到了南方,卻仍是冷入骨。讓趕車之人快些走,他們也好把東西送到王家,再返回京。一路過來,比預想要晚了些時日,怕是年前趕不回京了。
一隊人馬快速出城,直奔王村。城中很快便出了一些言論,雖不知這隊人是什麽來頭,可聽着口音像是北邊過來的,再聯想新開鋪子東家父親的身份,最近沒有什麽話題的城中人,便猜測此事來人對王家是好是壞。吳掌櫃本就是八卦之人,自然早早便聽到了風,他不知東家是何等身份,卻知定是不凡,他擔心去王家的人會不會對其不利,心只擔憂,可以不好現下尋上門,吳掌櫃心急。
王村迎來一隊人馬,村裏的人立刻都得了信,住在村頭的人給一隊人馬指了王老六家的路,起初聽着老六的大名,村頭的人還沒對上號,若不是提起城中的糧鋪,差點便要說村中無此人。
自打置辦完年貨,一家人除了中午的時候能出去曬曬太陽外,基本上都在屋中貓冬。大門被拍響時,王家兄弟正在屋中讀書,因為快要過年,王修晉便讓王舉業回家準備過年之事,不過都在一個村裏,王舉業仍是天天過來一趟,跑得很勤。
“門外是哪個?”劉姐離院門近,聽到聲音便推開屋門,站在臺上往外看,見院外有馬車的頂子,便扯着嗓子問了一句。
“在下乃李将軍府中管家,來拜會王先生。”李将軍府中管家跳下馬車,站在門外,心裏忐忑,王先生為官時,便老爺不對付,打被先皇玩笑一般給兩家訂了親後,再是有種恨不得對方不存在的架勢,這會兒貿然登門,管家已經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心理。
劉姐吓了一跳,将軍……,雖說她到王家後,聽村裏的人講老爺以前是做大官的,可到底沒經過王家輝煌,便沒啥感覺,這會兒聽到“将軍”二字,便當真是震了一下。劉姐沒因為被震住而直接開門,轉身跑進屋內詢問夫人。劉姐進門久了,也知王家老爺交待的事,要偷着問過夫人之後才能做。
老宅的院子就那麽大,外面說什麽,屋裏聽得清楚。王修晉不解李将軍為何派管家過來,其他知到指婚之事的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王老六更是直接言明不見,倒是王夫人讓王修柏去見見。如今王家是什麽地位,李家又不何等的風光,對方既然派人過來,他們便不能做出拒之門外的事。
王修柏站在院門內理了理思緒,努力讓臉上的表情不那麽僵硬。屋內的王修晉因窗子被擋,看不見院子裏的情況,可從家裏人的表情亦能看出,和李家的關系似乎并不怎麽樣,李家為何而來?
院門打開,李府的管家松了口氣,見是王家的大公子忙行禮,道了過來的目的。兩家是被先皇指了婚的親家,逢年過節的自當要拜訪。王修柏聽着李府管家來的理由後,本就僵硬的表情更難看了。
村裏好事的人跟過來聽後,倒吸了口氣,真真是不得了,老六和李将軍是親家,忙回憶自家有沒有得罪過老六家。随後不出半個時辰,村裏所有人都知道老六雖是不做官了,可有個将軍的親家。村長得了信之後,更覺得自己把重孫子送到王修晉身邊是正确的。
此時,王修柏恨不得将李府管家的嘴縫上,怕是村裏人都會知道親事。面帶不善的掃了一眼對方,到底還是将人讓進了院。李府管家見門打開,心算是徹底放了下。讓人将馬車裏裝的東西卸下,自己則跟着王修柏往裏走,他知王家如今不比在京城時,自然也不會讓下人跟着一同進屋,讓這些卸下東西之後,給他留下一匹馬,然後去城中等他。
李府管家随王修柏進了屋之後,先向王老爺行禮,王老爺只會了個冷哼,再向王夫人行禮,李府管家見王夫人坐在一個奇怪的椅子上,氣色卻相當不錯,便猜測王夫人身子應是比之前探子過來時好上幾分。見到王修晉時,李府管家面上多了幾分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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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修晉對李府管家突然生出的親近之色略有些不解,剛剛門外的話,聽得清楚,兩家日後會是親家,母親說長兄并未訂親,那麽便應是長姐。王修晉之所以沒把自己算在可能訂親的人選中,完全是用上輩子的慣性思考,忘記了古代除去皇帝賜婚、媒妁之言外,還有指腹為婚。皇帝賜婚,王修晉覺得不太可能,主要是他太小,喜歡父親的先皇死得太早 ,而新皇又對父親沒啥好感,剛上臺便把父親踢下崗,哪裏可能賜婚。
劉姐送上茶點後,便退出屋。王老六不願與李府的人多言語,可家裏就這麽大,躲是躲不開,便坐在主位上卻不開口。王夫人便開口問李府管家此行的目的,她是不信對方只是過來送年禮。
李府管家拿出兩封信,“除去年禮之外,老爺還小的帶了兩封信,一封是給王老爺,一封是給小少爺。”雖說之前派來探子,卻是不知王家如今誰當家,李府管家以為是王老爺說得算,便要将信遞至王老爺那,哪想王修柏在一旁先接了去。李府管家雖有些奇怪,卻見王老爺并沒有異樣,便沒多想。
王修晉更奇怪了,怎的給他信?難道說是李将軍想從他這兒得什麽好處?如今他也就有家糧鋪略值些錢,并無其他讓人惦記的東西。王修柏打開信之後,快速看了一遍,随後便将信遞給弟弟。王修晉接過信未多想,翻看的認真。李府管家卻是驚訝,他雖不知信中內容,卻知信是給王家當家做主之人,難道說如今王家是小少爺管家?
信是誰寫的,王修晉猜測不出,可裏面的內容卻讓王修晉不由得皺起眉。信中先是言明兩家如今交好,實因先皇指婚,既然綁在了一起,當以放下之前的敵意,之後又提起宮裏偶然得了一種新米,名為蟹田米,皇上甚是喜歡,衆皇子中又有一位皇子如今深受皇上喜愛,此子純孝,想在皇莊內種植蟹田米。長孫便在此皇子身邊做事,知此事後,便查證米的來源,得知是王家所出,便想請王家指點一二。當然信中所言不是如此簡單,又是引經據典,又是拐個彎說事,總之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武将所寫,更像是文人之作。
指點什麽?他們家的地也是随随便便種的,種地之初還想着可以積累經驗,甚至是做了顆粒無收的準備,卻不想得了個大豐收。王修晉将信重新放回信封之中,不管幫與不幫,此信不能讓父親看到。王修柏見弟弟将信重新裝好,便接了過去,他與弟弟想的一樣,信斷不能讓父親見到。
王修晉又拆開另外一封言明給他的信,快速掃了一遍,王修晉面色古怪,心中囧囧,若不是名頭冠上他的大名,他便會以為信是給長姐的,整封信雖無過多的詩情畫意,也沒有什麽甜言蜜語,甚至十分簡練,可畫風仍像是封情書,若說是女子所寫,倒也就擺了,偏偏落款之名,讓他覺得應是個男人。王修晉看向李府管家欲言又止,他想問對方,李菻善是男是女,可若是對方是個女子,他開口喚其閨名便是不妥。可不管是男是女,王修晉都不得不推番之前的猜想,家中被指婚的,不是長姐,而是他。
這個念頭在腦中閃過後,王修晉只覺得天雷滾滾。壓下心中各種雜亂的心情,王修晉看向李府管家,心裏已經有了決定。“管家打算何時回京?”
“今日已晚,明早便要起程回京。”
“當是如此,還請管家稍候。”王修晉說完給大哥遞了個眼色,兩人同時向父親行了禮,然後又與母親講要去給李家寫封回信,便退了出去。王老六因對方是他不喜的李家人,便沒有多言語,只是看李府管家更是多了一些不善,若不是不能留妻一人應對,他便早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