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穿着簡單的襯衫西褲,粗麻繩捆住他的手腕将他高高吊起。腹部的傷口中不斷滾落下鮮血,“啪嗒啪嗒”,那些鮮血順流而下,墜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有的成為一灘鮮血中的一部分,而有的則墜落成堅固的紅色寶珠,并被貪婪的浸染血色的手撷取。一邊的小型檀木盒已經裝滿了好幾盒,而為了阻止傷口愈合導致血流不暢,一邊的士兵時不時重新抽動貝魯西腹部的匕首,讓新鮮血液毫無阻礙地流下來。
雷諾感到自己呼吸困難,渾身冰冷。腦中開始出現并未保存在回憶中卻又感到無比熟悉的畫面——
「很珍貴的眼淚,要很珍惜地流」金色頭發的小男孩流下的眼淚會變成透明的璀璨的寶珠;人魚破碎低啞的歌聲,以及在進入外沿分部着藍色小細鱗的緊密的甬道時,随着□湧出的一點血跡的不可捉摸的海洋味被暴雨沖刷,和潮水混淆。
夢,抑或真實。
雷諾感到腦部神經隐隐作痛,而視野中臉色蒼白的貝魯西無法發聲的微微顫動的唇猶如脫水的魚般絕望無助。一邊的侍從拔刀相向,雷諾一個側身,不退而急上,一拳砸懵對方,并迅疾地将奪下的匕首紮入襲擊背部的第二個侍從。不用回頭便拔出匕首,不顧鮮血噴射,而急速将匕首擋在士兵砍刀的方向。幾乎是适時地往外一挑并閃身一側,士兵的劍刺中了偷襲的侍從。等他拔出劍想要攻擊的時候,卻只能徒勞地跪倒在地上。雷諾沾着血的臉出現在他的高大的、此刻矮了一截的身後——這個時常警示自己要懷有人道主義、行事崇尚優雅美學的王子一旦決定解決對手便絕不手軟,誰也不會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将刀刃插/入肉體,而在此之前他只切過水果。
雷諾将士兵背上的匕首拔下來,甚至也不去确認對方的死活,便将血跡在大廳中央波斯地毯上擦幹,然後走到貝魯西面前,拔掉他腹部的匕首,考慮到自己兩天沒洗澡一身血汗髒兮兮的,雷諾撕扯下侍從中衣的幹淨部分為貝魯西包紮。為了方便施力,雷諾拿了把椅子踩着,幫貝魯西割斷繩索,再抱起無法行走的貝魯西向外走去。
“向……王宮的西北門……我賄賂了那邊的守衛官……”貝魯西努力從嘶啞的喉中吐出句子,“對、對不……起……還麻煩你……找我……”
“不要說沒用的話。”而此刻的雷諾,比起往常的冷峻還要冷酷上幾分。他大步向着西北方前進,其實是以貴賓區作為坐标來判斷方位——至少他被限制在貴賓區的時候還知道用太陽來判斷南北朝向。趁着黑暗的掩映以及貝魯西的提示,雷諾向着和守衛官約定的交接地點前進,屆時将由對方布置馬匹,暗中放人。
西北門還沒到,踢踏的軍靴聲和四散點起的火光昭示了皇宮的騷動。隐約聽見“越獄”“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語,雷諾帶着貝魯西躲在花園的灌木後,便看到分組的士兵在排查房間。
雷諾擔心計劃有變,在潛行到預定地點附近時,将貝魯西藏于僻靜的角落。值得慶幸的是對方并沒有動用劫掠犬,而這一處檢測塔樓附近反而比較安靜,灰暗的壁燈也為雷諾提供了掩映。
匕首留給了貝魯西防身,雷諾在附近生鏽的植物防護欄裏拗下細鐵棍,用手掂量着置于身後,才向着塔樓一邊的小型便利倉走去。按照約定,在這間幾乎廢棄的便利倉裏,守衛官将把馬匹藏于其中。然而打開倉門進去的雷諾卻沒有看到馬匹,相反,一個看起來穿着高級軍階服裝的男人——大概就是守衛官吧,随手拿了一把疊在倉庫裏的殘缺木椅坐在上面,手中還把玩着一把黑漆鑲皮的火槍。
而雷諾打開門的瞬間便被士兵突襲,顧及到對方的武器,雷諾不敢輕舉妄動,丢了鐵棍主動舉手投降,然後被士兵壓入倉庫。
19人魚王子⑩
“你就是白雪王子?”
軍官還記得倉門剛打開的瞬間,眼前的少年猶如夜晚潛行的獵豹,剛剛殺戮而歸,未擦拭去血腥的眼睛猶如出鞘的寶劍,讓精美秀麗的少年滲透着陰冷的寒氣。而此時此刻,溫順地舉着手甚至主動單膝下跪的少年面色修白如玉,猶如浸淫詩書而抹去男人剛硬的書生,垂下的眼簾和顫抖的睫毛甚至帶着一絲怯弱。想起那個高大英俊的貝魯西,再看眼前瘦削漂亮的少年,軍官懷疑的所謂寶劍之氣不過錯覺,而眼前的少年讓他的眼底不禁浮起一抹嘲諷。
“你就是貝魯西賄賂的西北門守衛官?”雷諾的聲音沉靜和緩如美玉,與他柔和展開的眼角相得益彰,愈發吻合他無辜瘦弱的形象,只是說出的話卻并不太客氣,分毫沒有示弱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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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是變動的,”軍官起身的動作帶動了腰間佩劍,“他給我的珠寶現在已經遠遠不夠支付我協助你們叛逃所需要的成本了,抓住你就能得到比那多出十倍的財富,也許貝魯西殿下能出得起比國王更加昂貴的賞金?”
“你已經背叛了國王,以為國王真的會放過你嗎?”
“噗——貝魯西殿下自身不保,而我只要把你弄昏迷再給陛下,天亮後等着暴風國王來将你帶走就好了。你不說貝魯西殿下不說,誰會知道呢?是吧,雷諾閣下?”
“那樣……倒是不錯。”
雷諾迅速起身襲擊身邊的士兵,然而眼角卻注意着軍官,身子一閃雙手再一扯,便改襲擊為防禦,将士兵擋在自己前方。“砰——”的槍擊聲後,士兵倒下了。軍官大為光火,連連向雷諾射擊,而雷諾則敏捷地閃躲着,引誘子彈向敵方士兵射去。
早在和軍官搭話的時候,雷諾就努力地辨認着倉庫裏的形勢,确定倉庫裏的人數和武器,便開始冒險的行為。本來他指望軍官能靠近自己,伺機奪取火槍,最好能挾制軍官,俗話擒賊擒王是也。只是軍官總是保持一定距離,而身後的士兵又靠得太近,只怕他沒沖幾步就要腹背受敵。只好改走曲線路線,先向士兵下手,只是雷諾也沒想到自己反射神經這麽好,雖然高度緊繃的神經讓太陽穴都隐隐作痛,卻行雲流水地躲避狙擊放倒了在場的5衛士兵——因為涉及到賄賂事件,軍官也不敢帶太多士兵,而只帶了最親信的幾個。最後形勢變成持着士兵長劍的雷諾和手持火槍的守衛官對峙,雷諾一步一步沉穩地向前走去,溫和淺淡的眼神恢複到軍官熟悉的捕獵者的尖銳深沉,一雙優雅的貓眼因為凝眸而狹長成鳳眸,黑沉沉的眼珠似乎躲藏在霧瘴中。
“站住,放下武器。”軍官一點點向後挪動,被少年如同人形野獸的氣質所驚吓。而就在軍官神情一晃的瞬間,雷諾大踏步沖上前,在“站住”的呵斥聲中,毫不猶疑地出手——
“砰——”,濃烈的槍聲掩蓋了刀劍穿透肌肉組織的聲音。
軍官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垂頭看着胸前中間偏左處無障礙般穿透身體的銀色劍身,抓着槍的手顫抖起來,一張開嘴,血沫便翻湧而上。
雷諾是鎖定目标毫不猶豫地出擊,而軍官雖然同樣瞄準了雷諾,卻被少年魚死網破的氣勢所震駭,因為恐懼而射偏,雖然并未瞄準雷諾心髒,至少可以穿透雷諾肩膀的子彈卻只是射穿了少年左臂外側的肌肉組織。
雷諾緩緩拔劍,在對方倒下後,毫無表情地取下僵硬手指中的火槍。不過稍微擺弄了一會,發現自己不會用,而這種老式手槍能容納的彈藥實在太少,發出的聲音又跟信號彈似的,雷諾稍微歪頭考慮了一下便将手槍丢在一邊。帶着貝魯西已經很吃力了,銀劍不僅分量重,雷諾又沒有配佩劍的腰帶,況且他也不會劍術,銀劍對他的作用也不大,雷諾只瞟了一樣,便将銀劍同樣丢下,并小心撤出倉庫。
随着幾聲槍響,即使是這個人員荒僻的角落,也吸引了巡邏隊的注意。雷諾小心地避開火光來到貝魯西藏身的灌木,還未走近,便看到在草地上爬行的貝魯西。
“你出來幹什麽?”雷諾一皺眉頭,先掃視一下周圍,便抱起貝魯西躲到一邊的樹後。
“我……我聽到了……槍聲。”貝魯西蒼白的臉色,在注意到雷諾流滿鮮血的袖子後越發慘白,“你……受傷了?”
“……”雷諾看着貝魯西的傷口一陣無言——明明是更嚴重的傷患,就不要擔心別人的一點挂彩了吧。
“沒什麽,那個守衛官叛變了。”輕描淡寫的口氣似乎自己并非經歷生死豪賭回來。
“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