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己。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洛亞。
你被抛下懸崖的時候,我根本動都動不了。
除了猛烈睜開的眼睛,雷諾再也沒有其它表情。然而緊閉的口腔裏,牙齒咬碎舌肉,血腥味翻湧着一股惡心的鹹味——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控制自己不至于崩潰。
不過龍卷風般失控的內在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
一個頭顱咕嚕咕嚕地順着手抛的力道滾動着,有些吃力地翻過小土坡再順溜地滾到雷諾腳下。
女人的頭顱。妖豔高貴的美貌被死亡冰凍出藍色陰影,而黑色的秀麗長卷染上泥土枯葉後有些雜亂地遮蓋着被整齊切割的脖頸的橫截面。暴風國王抽掉抓過頭顱的白手套,一邊的侍從立刻用木盤托着新手套躬身上前。伸展手指穿戴手套的間隙,暴風國王将視線落在雷諾身上,姿态不無倨傲:
“吾妻甚念愚子,本王特地讓你們早日相見。不必謝恩。”
玫瑰皇後的頭顱……
雷諾垂下眼簾,心中一片岑寂。似乎從未如此迷惘,又從未如此鎮靜。秀美的臉在月光下如哀悼死者般帶着慈悲的潔淨,然而驀地嘴角魚鈎般刺起微笑:
“呵……”
33暴風國王①
長長的鐵索從足有5米高的樓頂垂下。貼近白色磚牆的地方,雷諾□着上身站着——或者該說吊着更恰當。
手臂被鐵索8字型繞住,身體被垂拉得筆直——因為腳跟剛好被吊離地面,只有前腳掌能着地。如果不小心挪動一下,整個身體都會跟着鐵索繞圈圈。
牆壁在三寸遠的背後,為的是讓背部無法休息。雷諾正對着大門的白皙胸膛上,零星散布着細小的疤痕。因為優異的自愈能力,這些疤痕已經開始局部脫落。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從小腹攀升,掠過胸膛,指尖頂在雷諾下颚的柔軟處,讓他被迫擡起頭看着眼前包裹在黑色軍服中的男人。
“……這具肮髒的肉體。”
男人邁着精準的步子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摘下觸碰過雷諾的手套,丢在仆從跪托着的木盤裏,随後從上衣口袋中抽出備用的戴上。雷諾不用看就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将手肘豎在椅子扶手上,然後在打量他後勾了勾手指。
一桶冷水撲在雷諾身上,重大的沖擊力讓他的身體晃了晃,腳趾骨緊緊扣壓地面,才不至于狼狽地左右搖擺。頭發裏一股股水冒出來,将劉海鬓發黏在皮膚上,讓雷諾很不舒服。不過被吊起的雙臂壓在頭顱兩側,讓他無法做出甩頭動作。
已經不知道重複多少次了,自從回到斯比亞王宮後。
雷諾想,他和地牢之類的地方還真有緣啊。雖然這個空曠的、由高雅的米白石塊砌成的矩形房間并不像囚室。
咬緊牙關的下颚仍舊被粗暴地捏開,清甜的泉水被灌入。不過雷諾可沒空享受那香冽的口感,大量湧入的液體嗆到氣管,讓他艱難地咳嗽起來,連艱澀的鼻腔裏也湧出泉水。
例行的「清洗肮髒的口腔」,從被抓到那天起就持續到現在。每次都讓雷諾誤以為自己會死于肺進水。
又一桶水兜頭而下,雷諾為了減緩沖力而偏了偏頭,濕漉漉的睫毛随着這個動作輕輕顫了顫。
不過并沒有結束。
雷諾木然地看着暴風國王仔細地擦拭拔出黑鞘的軍用匕首。
曾經洛亞在激情中留在身上的指甲劃痕早就消失,然而暴風國王還是會精準地找到每一處指痕曾存在過的位置,用漆黑匕首的銀亮刃予以「清理」。
這家夥不是有S傾向,就是變态吧。
雷諾想,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尤其是後背,爬上密密麻麻的血絲。
暴風國王将帶着血跡的匕首擦淨後将它十分準确地擺放在仆人奉上的木盤的中央。雷諾白皙精美的胸膛以及線條流暢的背部像是被紅筆畫了細線般交雜散落着紅色血跡,鮮潤、缭亂、美豔、清麗,猶如上好的圖案。不過在場的仆人只弓腰低眉,絕不敢擡眼偷看,只供暴風國王端詳。
雷諾對此無動于衷,只是慶幸暴風國王沒有舔舐傷口的惡癖,不然他一定掉一地雞皮疙瘩。刀刃只是細細地劃過皮膚,并沒有留下深刻的凹痕,所以并不太疼。不過再小的傷口,泡在鹽水裏也是劇痛的。
雷諾漠然地看着跪在腳下的仆從給他的腳戴上鐵鐐,手腕的鎖鏈松開後,雷諾只是轉手活動一下,随即配合地拖着鐐铐走向一邊的鹽水池,躍入其中。池水沒過肩膀,傷口的疼痛刺激得渾身肌肉一陣緊繃。雷諾将頭沒入池水,忘記呼吸,淹沒聲音,直到被人抓出水面,才有些笨拙地爬上地面。然後乖乖地站着,是繼續吊着還是轉押水牢抑或幹苦力——聽候對方的吩咐。原先養尊處優少年意氣的清冷的臉,如今有點呆呆的,像是上課走神的學生被老師剛叫到的狀态——不明所以、消極倦怠、還有點嫌棄。失神的瞳孔沒有焦距地黑着。
仆從不禁面露同情,然而趕快更低地将頭恭謙地垂下。
暴風國王揮了揮手,立刻有閹人帶雷諾到一邊的更衣室。雷諾展開手臂任由對方擦拭自己的身體,感到有一陣暖風吹拂頭頂——不過并不是吹風機,而是類似于風箱的操作,不是給火堆通氣,而是通過牆磚的孔洞給他的腦袋加熱。換褲子的時候要戴手铐,換衣服的時候要戴腳鐐,雷諾有些同情地看着忙上忙下的兩個閹人,随即缺乏興致地望着高處用玻璃密封的鐵窗。
當雷諾穿着清爽的白襯衫和黑色制服褲出來的時候,暴風國王冷峻的臉上似乎有一絲和善的跡象。具體的變化類似于一座冰山變成了一座被一絲陽光照着的冰山。
“善。”暴風國王摸摸青年的頭。
雷諾垂頭看着腳上的拖鞋以及露出褲管的鐵鐐铐,兩個巴掌寬的鐵環箍着腳腕,中間連着一根粗壯的鐵索,鐵索中間還串着一顆鐵球——既用來增加重量,又可以制造噪音洩露囚犯方位。
要忍耐。
暴風國王比雷諾高半個頭,當雷諾擡起頭來,依舊是有些呆無力的面癱臉。
“去散步吧。”暴風國王帶頭邁步,猶如一個威嚴的慈父在前面帶領着他。
不過,父親是什麽樣的,雷諾早就不記得了。
沒有記憶,也便無從懷念。
鐵球在大理石地面拖出清脆的響聲,因為走神,雷諾不知道什麽時候丢了一只拖鞋,避免一高一低地走着,他幹脆把另一只拖鞋也撇掉。
外面已經天黑,月光像是傾斜的水銀。
“……你剛出生的時候正下着皚皚白雪,這些冰花你喜歡嗎?”
雷諾回過神來便看到暴風國王俯視着自己,依舊神色冷峻,面部線條充斥着冷硬感,不過這個男人确實長相十分英俊,即使面色不善,被他凝視的女人也會心跳加速吧。在雷諾還在為自己過于陰柔的臉煩惱的青春期,他也曾希望自己有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很man的臉。
雷諾掃視了一下周圍,才發現跟着暴風國王到了一個庭院。庭院兩邊的植物是由冰塊雕刻的,只是間或點綴的新鮮綠葉和彩色花朵與潔白的冰花交互相應,讓人在夜色幽寂中一時難以分辨。高大宮殿的輝煌燈光映照着冰雪庭院,而紅色天鵝絨的地毯鋪蓋庭院中央道路,從雷諾的腳下一直向前延伸。
怪不得冒着一陣寒氣,真想搓手臂啊。雷諾毫無浪漫細胞地想,一邊神思又開始渙散。
精神渙散可以幫助忽略身體的不适,并且有助于為沉重的時間插上飛翔的翅膀。
“咕嚕嚕……”
然而饑餓盤旋在小腹,如同捕獵的禿鹫趁虛而入。
“餓了?”暴風國王道,“沒有好好吃飯?”
雷諾:“……”害我吃不上飯的不是你嗎?
雖然放不□段乞食,雷諾也不會跟食物過不去。所以雖有不滿,雷諾只是沉默着。
暴風國王帶着雷諾在宮殿的臺階上坐下,身段柔美的侍女将糕點和酒壺擱放在臺階上。雷諾不能昧着良心說,這種野餐式的進食既随性又高貴,因為盤子裏的點心疊得像山一樣高。
雷諾覺得暴風國王一定是個對稱控,至少有點強迫症。
比如,眼前的糕點從長寬高來說,完全看不出誤差。而侍女在擺放盤子的時候,很小心的讓糕點的朝向和臺階呈九十度垂直。再比如,雖然是暴風國王決定坐在臺階上的,但在他落下高貴的臀部之前,侍女用三種質地的布料擦拭了漢白玉色的臺階,并以灑聖水的方式在周圍灑了潔淨的清泉水——也許是為了去除空氣中的塵埃,誰知道呢。然後,暴風國王坐下後,兩條腿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