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02號

“第一件事, ”魏執拿起變回刀柄的零，“這把刀已經跟了我很多年，起初地府幫我創造鬼獵系統的時候，缺少一個依附的東西，就選擇了這把刀，因為刀的材料特殊，極難損毀，可以保證系統在極端環境下也能正常運作。刀身部分是主機，叫‘壹’, 系統的核心都在主機裏，被我留在地府以保證安全。現在這刀柄是分機，分機聯系着38……不, 37個子機，就是你們手上的app終端。”

林行舟“哦”了一聲, 拆開一個櫻桃味的棒棒糖：“我有個疑問——既然刀柄就是零，那麽……你握着刀柄的時候, 相當于握着人形零的哪個部位？”

魏執：“……”

鬼王大人瞬間被這人類神奇的腦回路擊潰了，他十分沒好氣地說：“別打岔。我剛剛跟你說的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這把刀是世上唯一能夠殺死我的東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控且無法挽回, 請你務必前往地府，将刀身和刀柄組合起來，捅進我心……”

“等等, ”林行舟朝他比了個“停”的手勢，“怎麽着，什麽意思啊你？昨兒晚上剛跟我說‘我們談戀愛吧’，今天就來‘我把遺書寫好了’？你們鬼都興這麽早交代後事？”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林行舟白了他一眼，“你這就好比還沒出生已經給自己買好了骨灰盒，多此一舉，懂嗎？”

魏執：“……”

林某人成功把鬼王剩下的話噎回肚子，自覺十分痛快，兩條腿支楞八叉地往茶幾底下一杵，也不管什麽坐姿形象了。魏執無奈地看了他兩眼，又說：“第二件事，關于‘他們’。我之前跟你說，在你新手期過去之前，我會盡量避免讓你跟他們接觸，但現在看來恐怕是做不到了，傷魂鳥一出現，就代表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不達成目的不會罷休。”

林行舟向他投去視線，魏執繼續說：“我想你現在一定想問‘他們’到底是誰，現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他們那個團體名叫‘鬼飼’，每一個成員都是一個‘飼養者’，而鬼飼的頭目曾經是鬼獵的一員，編號002。”

林行舟眉毛一跳——這個一如既往的中二風格，真是一脈相承的味道。

魏執：“001和002都是鬼獵成立之初就加入的，從003才開始有候選者備選，所以鬼獵雖然有38人，候選者只排到36。002號早在十幾年前就叛出了，因為他叛出之前沒有什麽異常表現，所以我對他沒有太多關注，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這個人天分極高，在潛伏的時間裏，自己對鬼獵系統進行研究，并複制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一份，将原鬼獵的天賦系統一類的東西全部移植過去，成功創造出了‘零二號’，并給這個新系統命名為‘鬼飼’，從此脫離鬼獵，自成一派。”

林行舟奇怪地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編號002，那是元老級的成員了吧，這樣的人都能叛出，你這個老大當得不行啊。”

魏執嘆了口氣：“确實是我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當年的事，目前38人中37位都選擇了原諒我——包括你——只有他沒有。”

“不，”林行舟一擡手，“你從哪得出的結論說我原諒你了？我不過是暫時不與計較，看你日後表現——你對人家做了什麽這麽遭恨，你不是說我們林家受你影響最深嗎，難道還有比我們更慘的？”

魏執無奈說：“他那個事情其實不全怪我，他們一家是在地震中喪生的，但受我影響的其實只有他一人，他離開景泉以後在別處成家立業，偏偏就趕上了。那次地震中死的人不計其數，他就認為如果不是我，他們一家都能夠活下來，而且事後我只救了他一個，沒去管他的家人，他因此而怨恨上我。可你也知道，我的cd太長了，一年時間中他家人的靈魂早已轉世投胎，我怎麽将他們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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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林行舟皺着眉說，“你讓他回到了幾年前？你直接告訴他會有地震，讓他搬離那個地方，他全家不就都能獲救了嗎？”

魏執搖了搖頭：“你誤會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我通常選擇的方法是‘複生’而不是‘重生’，畢竟跨越時間的危險系數更高。你是個特例，因為即便讓你直接活回來，你的病也好不了，還是得死，所以我才選擇了這個時間點，再往前也不行，往前你還是得發病，不如現在，正好。”

林行舟“咔”一聲把棒棒糖咬碎了，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你啊，讓我少挨一次刀。”

魏執沒接他茬，繼續說：“偏偏他那人性格也不好，不像你，什麽都能直接說出來。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事，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怨恨我，沒有機會解釋，等到事情發生以後已為時太晚，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了。”

“所以呢？他自成一派之後又怎樣了？你說他們不達目的不罷休，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他們要奪取鬼獵系統的核心，”魏執說，“我剛才說了，我随身攜帶的只有分機零，如果沒有主機的核心，這個系統永遠都不完整，不完整就意味着會随時出bug，時刻有可能崩潰，甚至可能會系統混亂攻擊創造者，總之是個定時`炸`彈。”

林行舟小聲嘟囔：“現在bug也挺多的。”

魏執假裝沒聽見：“他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弊端，所以試圖拿到主機，但他一個人類是不能随意進出地府的。他在想方設法搞到主機的同時，又發現了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壽命’。”

他說着拿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依然是那個奇怪的鎖屏：“鬼獵所有成員的壽命是由我來提供的，因為我是不死的。我之前跟你說過，鬼獵系統就是一個小的‘輪回’，一旦進入這個小輪回，就等于離開了地府的大輪回，生死簿上再沒有他們的名字，這些人将變得非常不可控，于是我将他們聚合成一個小的集體，讓他們有目的地獲得壽命，不會胡作非為。”

林行舟接着他說：“而002主動脫離了鬼獵，也就脫離了你的掌控，所以他的壽命不能再由你提供了，徹底變成了‘不可控’的力量。”

“對。”魏執說，“但他想要以一己之力攻破地府拿到主機，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所以他開始發展人手，同時想方設法為自己延長壽命，最後發現只有一種途徑來得最快。”

“什麽？”

“搶奪，從別人身上搶奪壽命化為己用。”魏執說着忽然皺了皺眉，“可能是之前處理過的靈異事件給了他啓發，一些鬼怪通過吸取活人的精氣維持自己在人間停留的時間，他便利用這一點，抓獲那些鬼怪為自己所用，飼養它們，讓它們變得更強，好獵食更多的精氣，等到足夠多了，他就殺了這些鬼怪，将那些精氣變成自己的壽命。”

他停了停又說：“之前馮家鑫的事，如果沒有你及時發現，那個老師和學生可能就是下一個犧牲品。還有前不久的周曉晗，她一只困在游泳館裏的水鬼能得到關于我的準确信息，并在短短兩個月之內變得如此強，想必也跟他們脫不了幹系。”

“會玩，”林行舟叼着一個光禿禿的棒棒糖棍，“這不就等于我養豬，先把你喂肥，然後再殺了吃肉？你的這位002很聰明嘛，選擇了學校和游泳館，都是人流密集的地方，還都是年輕鮮活的生命，那精氣還不‘烏泱烏泱’的——哦還有，我覺得蔣芬也可以動動手腳，醫院那種好地方怎麽能錯過呢？”

魏執眯了一下眼，莫名有點危險的意味：“收起你的想法，別讓我再聽到這種言論第二遍。”

林行舟絲毫不為所動，豎起一根手指：“其實我覺得還有個更方便的辦法，你們的系統不都是附着在電子産品裏嗎？為什麽不在手機上動手腳？通過網絡給你植入一些木馬啊，病毒啊，你這手指碰碰屏幕，生命力就被吸走了。每天數以億計的人在上網，在使用電子産品，那還愁精氣不夠嗎？”

魏執終于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沙發扶手：“林行舟！”

林行舟一縮脖子，随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接着說。”

“總之，”魏執又瞪了他好幾眼，“他們已經和我建立鬼獵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基本沒有挽回的餘地，目前看來，只能争個你死我活。”

“你現在才有這個覺悟嗎？”林行舟說，“早幹嘛去了。”

魏執搖搖頭：“我很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沒有采取行動，一來是對地府太過信任，二來……也是當年那事确實怪我，他是受害者，我總感覺不太好對他做些什麽。”

“那你這又不對了，”林行舟把兩條腿收回來盤在沙發上，“一個父母被人殺害的孩子長大以後變成了殺人犯，不能因為他的父母是被人殺害的，就對他的殺人行為從輕處罰吧？更何況那個002，他為了一己私欲，利用鬼取活人的精氣，等于又殺了鬼又傷了人，那這基本已經沒什麽好洗白的了。”

“所以我才決定要對付他。”

“那還不簡單嗎，你這麽牛，肯定知道他在哪兒吧？直接提刀殺過去，把他交給閻王爺處理，不就徹底了結了嗎？”

魏執垂下眼：“話是這麽說，可惜我現在已經不能再傷人了，鬼也不行，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你們來完成。”

他在林行舟疑惑的目光中重新按亮手機屏幕：“我在鬼界的時候，就是靠吞噬其他同類來獲取力量，所以我的功德值從來就沒有正過，并且是成倍減少，再加上後來那件事，我的功德徹底變成了負無窮。”

他的手指落向屏幕左邊，那裏偶爾有一兩顆白色的小球掉下來：“再後來有了鬼獵系統，或許是因為你們的壽命是由我提供，所以在你們獲得功德的時候，我也會得到同樣的一份——雖然到現在這個數值也沒變成可見的數字，但畢竟聊勝于無，只要我不繼續殺生，總有一天它會變成正數，而如果我再行殺孽，哪怕一個，這一切就前功盡棄了。那天周曉晗說我不能再對同類動手，就是這個意思。”

“我不明白，”林行舟雙手環胸，皺着眉說，“你一個鬼，又不會轉世輪回，又不會下十八層地獄，要功德有什麽用？一個‘黴運制造機’……也害怕自己倒黴嗎？”

“……不是那個意思，”魏執撐了一下額頭，“對于鬼來說，功德值決定着陰氣的影響力，如果是正的則影響甚微，是負的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這也就是為什麽對付厲鬼更容易被陰氣入體。”

他緩了口氣：“而我，即便我已經能很好地控制陰氣不外洩，但一旦因為某種原因外洩了——比如上次引誘周曉晗出來的時候——就會在短時間內對周圍的人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所以我那時才執意要讓所有人離開，否則又是一樁四十三年前的案子。”

林行舟“哦”了一聲，随後又不知想起什麽，眉毛一跳：“那你怎麽不讓我也走啊？合着別人都走了，你那點陰氣就全都便宜我了呗？反正我已經夠慘了，再慘一點也無所謂，是這意思嗎？”

魏執：“……”

林行舟痛心疾首，唉聲嘆氣：“我這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好端端地沒了爹娘，丢了弟弟，妹妹還不讓人省心，自己又體弱多病、窮困潦倒，最可氣的是居然要跟一只鬼共度餘生……”

“行了，”魏執再次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廢話怎麽那麽多，活着都不怕，還怕倒黴？我跟你說這些的目的就是提醒你我們已經沒時間了，不能再等你過新手試用期，反正四星半的鬼你也單打獨鬥過了，五星的你也不怕，所以我現在正式宣布——你，038號，林行舟，已經轉正，可以獨當一面了。”

“哈？”林行舟瞠目結舌，“不是，你這也太草率了吧？都不帶舉行一個什麽……表決公投嗎？”

“不存在的，我的話就是決定。”

林行舟：“……”

分明就是在公報私仇！

魏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對你轉正的鼓勵，新手福利我就先撤回了，以後出任務小心。”

林行舟：“……”

這算什麽鼓勵！

“你等等，”他一把拽住魏執的胳膊，“你說一直不肯給我透露停風的消息，是不想強制把我留在鬼獵？那現在反正我也會留下來了，你也一句話就把我轉正了……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讓我們見面了？”

魏執一挑眉——這人腦子轉得還真快，反将一軍玩得挺溜。

于是他只好說：“再等等吧，他最近也不會往這邊來，我抽個時間轉告他，等他接到近一點的任務，我就安排你們見面，你也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畢竟你們分開那麽久了。”

“好吧，”林行舟說，“那你……給我個聯系方式總行吧？”

“你确定我給你了，你能保證聽到他的聲音以後不會激動到連夜乘飛機去找他？”

林行舟啞口無言，心說他還真的保證不了，不由十分喪氣：“那你跟我說說他的事總行吧，畢竟我是他哥，說到底，你可沒有立場隐瞞我。”

魏執重新在他旁邊坐下來：“你想知道關于他的什麽？”

林行舟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當年你把他救走的時候他才七歲吧？他那麽小，到底出了什麽意外才……”

魏執回憶說：“他對他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清了，你們的事還是我告訴他的，可惜那個時候我也不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林家身上，具體他是怎麽丢的，又是怎麽輾轉去了千裏以外的城市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我趕到的時候他在醫院裏，好像是在學校打鬧的時候摔了一跤，結果坐到玻璃上，割破了大腿上的血管。”

林行舟聽着都疼，一顆心已經揪了起來：“然後呢？就因為這個，人就沒了？”

“不是，”魏執說，“他被學校的老師送到醫院，檢查過後說失血過多需要輸血，那時候他父母……養父母也趕到了，沒說這孩子有什麽既往病史——也确實沒有，所以醫院就按普通患者對待，及時輸了血，也處理了傷口。”

他說着看了對方一眼：“本來一切正常，結果輸血後幾個小時，突然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溶血反應，盡管醫院全力施救，還是沒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