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鄭凝滿臉錯愕,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這男人身上傳來的壓迫感是真真切切的,好像某種殺人如麻的亡命徒、全國追逃的通緝犯一樣。
再說得誇張一點,那雙握筷的手甚至沾滿血腥,會毫不留情地将筷子捅進她的喉管。
他真的敢動手——鄭凝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不過……就算你想,我也沒有那個興趣,”言少錢後退一步,身上的殺氣又蕩然無存,他有些可惜地看向掉在地上的包子,“因為你這種人讓我去蹲監獄,我可不幹。”
這個時代真是麻煩啊,不光殺人犯法,故意傷害也會判刑。
“你……”鄭凝冷汗直冒,一連倒退了好幾步,“瘋子,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東西?我不是,你是。”言少錢表情核善,不緊不慢地走向她,伸手探向她腰間,“畢竟你是檸檬精嘛。”
鄭凝下意識要躲開:“你幹什麽!”
言少錢從她兜裏掏出一張飯卡,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為我要幹什麽?當然是要你賠我包子錢——不要覺得大家都喊我哥,你也跟着喊我哥,我就真的比你大了——鄭姐,您覺得自己有魅力讓我對你做點什麽嗎?”
鄭凝咬牙切齒:“……言少錢!”
言少錢拿着她的飯卡,重新去窗口買了兩屜包子,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回到座位,居然就這麽泰然自若地繼續吃飯。
這一出鬧劇吸引了食堂裏所有人的注意,卻沒有一個敢過來拉架。鄭凝一臉不服地戳在旁邊,大概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臨桌終于有人忍不住開口了,是個男同事,“言哥上不上夜班關你什麽事?他找人替班也沒找到你頭上吧?真是吃飽撐的多管閑事。”
鄭凝立刻把矛頭轉向他,不假思索地反擊道:“我多管閑事?你倒是說說他憑什麽不上夜班?讓你們替班,你們居然還心甘情願?”
另一個同事說:“為什麽不情願?你難道以為是免費替班?同樣的工作時間,不過少上幾個白班多上幾個夜班,能多賺幾百塊,我們就樂意賺這個錢,礙着您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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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凝聽完,一臉詫異地轉向言少錢:“找別人替班還給錢?你一個月工資才有多少?”
“……大姐,你管得着嗎?”言少錢忍無可忍,他光速解決了那幾個包子,一口幹掉碗裏的豆腐腦,“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幹你一文錢關系。”
鄭凝:“你一個窮光蛋還在這裏裝什麽逼!要是沒有那個沈總,你算什麽東西!”
言少錢:“……”
窮光蛋?
是呢,确實挺窮的,沒房沒車沒存款,整個一“三無”青年。
——也就是有海忱集團區區5%的股份而已。
他雙指夾着鄭凝的飯卡,看似随随便便地一抛,卡片“嗖”地貼着她耳根擦過,徑直釘進她身後的牆裏。
鄭凝渾身一抖。
“我再勉為其難地跟你聊兩句,”言少錢閃到她面前,“你看咱倆在這吵了這麽久,都沒人出來替你說話,你不覺得難堪嗎?”
“……”
“還有,”他把手機收回褲兜,“你母親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卻随便用她的性命開玩笑欺騙同事,恕我直言——你根本不、配做一個女兒。”
他說完,再沒回頭看鄭凝一眼,倒完盤子走人。
“言哥言哥,”吳宇不知從哪冒出來,上前抱住他胳膊,神秘兮兮地說,“你好厲害啊,你剛那招叫什麽?傳說中的小李飛刀嗎?是怎麽能把飯卡釘進牆裏的?我也想學。”
言少錢不勝其煩,根本不想跟他說話,只皺眉捂住嘴。
大概因為吃飯時被鄭凝打擾,他現在又開始反胃。
吳宇很快察覺到他的異常:“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什麽,可能剛剛吃得有點快。”言少錢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八點了,該上班了。”
手機還停在二十分鐘前沈酌發來消息的界面:【那個鄭凝确實有個單親媽媽,跟丈夫離異多年,一個人将女兒拉扯大,母女關系還算可以。不過她昨天一天都在家裏,并不存在什麽暈倒送去醫院搶救的事】
他默默長按這條消息,将其從聊天記錄中删除。
他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三件事——
一,浪費食物;
二,對父母不孝;
三,對朋友不義。
很巧,這位鄭凝的“精準踩雷”技能大概是點滿了。
要不是現在是個法治社會……
他正想到這裏,吳宇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言哥,我今天中班,就是出來吃個早飯。”
言少錢:“……”
他倒忘了,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樣永遠上早班的。
他沖對方擺擺手,獨自往收費亭走。
吳宇則準備回宿舍,邊走邊發微信:【言哥到底是什麽人啊,正常人随随便便就能把飯卡飛進牆裏嗎?[圖片]】
隔着網絡信號,這條消息發到了沈酌手機上。
今天也是被堵在上班路上的一天,沈酌疑惑地點開那張照片,發現拍的是一面牆——一張飯卡深深插進牆體,牆面都出現了裂紋。
沈酌:“……”
這是他家竹馬哥哥幹的?
他滿臉寫着不可思議,給對方回去一個問號。
吳宇:【剛才在食堂,言哥和鄭凝吵起來了,差點動手】
沈酌:【然後?】
吳宇:【然後言哥和幾個同事一起把鄭凝罵回去了,她現在臉色挺難看的,應該不敢再來找茬】
沈酌沉默下來。
看來言少錢在收費站混得還挺好,至少人緣不錯,出了事有人幫腔。
吳宇:【言哥真的好損,居然罵鄭凝比他老,現在她應該快氣死了吧[笑哭]】
沈酌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他家言少錢原本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最不擅長跟人争執,也不怎麽會處理人際關系,但自從他“死而複生”,好像一切都反過來了。
沈酌皺起眉,覺得催眠式的自我安慰也不能讓他忽略這種變化。
要說一個人死裏逃生,心性變了還能解釋,但武力值也跟着一并增長,那就有些離譜。
他現在還記得有次逗他逗得過火,被他一把掀翻,差點摁進地板裏去的事。
還有現在,能把飯卡飛進牆裏,得需要多大的手腕力量?
這居然是他家颠炒菜鍋都費勁的言少錢能做到的?
沈酌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又給吳宇發去消息:【他還說什麽了?】
吳宇:【[錄音.mp4]】
吳宇:【我本來怕鄭凝要搞事,以防萬一錄音留個證據,結果最後什麽也沒發生,錄音還沒删,你聽聽看吧,就是我離得遠錄得不太清楚】
沈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錄音保存下來,插上耳機播放。
車流開始移動,在這個路口等了三輪紅燈之後,助理終于把車開了出去。
當然,這一切都跟沈酌無關,總裁幾點到公司那全看他心情,想不想在路上堵車也全看他心情——沈總正忙着聽那段錄音,沒空搭理別的。
錄音确實不太清楚,但大致能聽清言少錢和鄭凝的“交談”。
沈酌聽完只有一個感想——真的好損,完全不留情面。
當然,是鄭凝找事在先。
他強忍着想把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收拾一番的沖動,又把進度條往回撥,意外聽到一句奇怪的話。
音頻裏言少錢說:“就算我入不敷出,也不幹你一文錢關系。”
一文錢……
正常難道不應該說“一分錢”或者“一毛錢”?
沈酌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難道……是他?
如果是“他”的話,用“一文錢”就說得通了。
武力值的暴漲,也說得通了。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這想法太瘋狂了,根本不可能。
那個人早就死了,還好巧不巧正是死在他手裏,如果那人真的來到了現世,非得恨死他不可,怎麽可能縱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
……雖說不小心害死的事他也很冤枉。
沈酌定了定神,将這個可怕的念頭逐出腦海,覺得自己一定是早上沒睡醒,現在還在夢游。
什麽一文錢,肯定是一分錢,因為咬字不清和音頻失真罷了。
“沈總,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想跟您說。”助理沒留意到他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開口,“但是我說了,又怕被您開除。”
沈酌心說那你不是有病嗎,他心情不太美麗地皺起眉頭:“說。”
助理小心翼翼:“您不覺得您現在這樣監視言先生的行為,很像一個……變态嗎?”
沈酌:“我哪裏變态?他要是沒有自殺傾向我也不會監視他,而且,又不是我讓吳宇錄的音。”
“……好吧,”助理無奈道,“但是我一直想問您,您是真心喜歡言先生嗎?”
沈酌眉頭皺得更緊:“何出此……為什麽這麽說?”
“據我對您多日以來的觀察,”助理咳嗽一聲,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您那不叫喜歡。”
“那叫什麽?”
“您那是饞他身子!”
“……?”
“您下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