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白之秋無力地扶着額頭回想，還是什麽都記不起來，許是自己也喝多了吧。
擡頭瞧見滿眼淚光的胡緋籮，心中泛起一絲愧疚，這種利益聯姻，她一個女孩子家應該比自己還要難受得多，“是在下的話說重了，還請胡小姐見諒。若是你對這樁婚事有什麽不滿意之處，盡管提出來罷。”
他态度忽然地疏離，胡緋籮不是感受不到，雖然沒了昨晚的記憶，但她始終覺得，她的夫君，不應該是現在這種樣子。
見她不答，白之秋兀自說道：“想來姑娘也清楚得很，白胡兩家聯姻的目的不過是各取所需，你既已是白家的大少夫人，日後白某自會敬你重你，給你作為少夫人應有的待遇，不過，還請姑娘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白某已有了心上人，所以，我不會愛你。”
我不會愛你，這五個字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插入了胡緋籮的心口。
她七歲那年與他相識，救了他的性命，在他離開之前，曾對她許諾，等他們長大了以後便會八擡大轎将她風光迎娶，讓她成為全京城最幸福的女人。
記憶中，那小小的身影已經泛黃。
“你叫什麽？”
“我叫阿籮。”
“好。阿籮，你記着，等我将來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保護你的時候，我白之秋一定會回來娶你。在那之前，你千萬不要嫁給別人，一定、一定要等着我！”
她聽他的話，等了盼了整整十年。可是，十年前的諾言，抵不過新婚第二天的一句“我不會愛你”。男人說過的話，原來終是作不得數的。
只是難過了片刻，她便高傲地擡起頭，臉上的淚痕已幹透，淡道：“白公子請便。”
她胡緋籮絕不會做一個對他人糾纏不清、搖尾乞憐之人，那怕這個人是她用全部的少女心血思慕了十年的人，在他跨出房門之前，她說：“不過白之秋，也請你記住，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的腳步驀然一頓，卻終是離去了。未解其中深意。
房門合上，一切又歸于平靜。
不過是幾刻鐘，她的世界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做了十年的美夢，該是時候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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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緋籮下床洗了把臉清醒，開始用早膳，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只是把給白之秋準備的蘿蔔羹盡數喂給了小白。
她甚至還配合地同白之秋去給大學士和夫人請了早安，敬了媳婦茶，說着之秋待我很好，請爹娘放心之類的話。
什麽時候，她也成了自己最讨厭的頭戴面具的虛僞之人。
“小白，他果然不記得我了呢。”
“小白，那個姑娘，她會有多幸運。”
“小白，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這兩天，每當小白在啃胡蘿蔔的時候，聽到的便是此類話。只有他知道，這傻丫頭遠沒有表現給他人看的那麽堅強，每當到了夜裏，也會悄悄抹眼淚。
人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怪白之秋這個負心漢！早知如此，迷暈他後就應該二話不說，先賞他一頓胖揍！小白憤憤然地想。
明日，便是他傻主子三日歸寧之期了，她此時正在為怎麽向白之秋開口而發愁。
為了免去胡老爺與胡夫人不必要的擔心，胡緋籮糾結了半晌後還是親自備了酒菜，讓錦鯉去請白之秋。
“夫人有話直說便是，白某還有要事在身，不方便留下用膳。”他竟涼薄到一頓飯的時間都不願意給她。
“明日便是我的歸寧之期，不知你可否與我一道回家拜見我的父母？”胡緋籮平下由內而生的怒氣，面上盡力挂着讨好的微笑。
“這…恐怕不可，這幾日，朝堂公務繁忙，明日四皇子殿下已約了我商談政事。”白之秋擺出一副冰冷的不容更改的姿态。
“你當真就不可為自己的妻子推上那些朝堂公務片刻麽？你說過會給我白家少夫人應有的對待，堂堂白大少爺就是如此兌現自己的諾言的？明日若是你不依禮随我歸家，你讓世人如何看待我這剛過門的少夫人？又怎樣看待我們京城胡氏？白之秋，我知道你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
白之秋的面上剛出現一絲猶豫的神色，白十三卻在這時敲了門進來，附在白之秋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白之秋頓時皺了皺眉，道：“白某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陪夫人了。歸寧之事，我會讓白十三妥善安排，定不會折了你京城第一富商家二小姐的面子，告辭。”
利落轉身，不留分毫情面。
胡緋籮顫抖地放下手中杯盞，手掌邊緣被自己生生掐出三道紫青的指甲印。
要事在身？她自幼聽力過于常人，白十三的傳話她更是聽得分明——“韋姑娘到現在還不肯用晚飯。她說，公子您一刻不回，她便一刻不吃，就同您一起餓着罷。”
看他那匆忙離去的背影，那韋姑娘就應該是他的心上人吧，真是一個會讨男人憐愛的女子呢。可是他們，可有半分把她這個正室放在眼裏？
原來她苦苦念了十年的男子為了其他女人，竟舍得如此狠心待她。痛也痛過了，也許她該放棄自己的執念了。
小白拖着胖胖的兔子身，一蹦一跳地爬上了小幾，在胡緋籮的面前趴下，笨拙地舔舐着她手上青紫的痕跡。
手上傳來熱熱的，毛茸茸的觸感，胡緋籮才收回心神，皺着的柳葉眉逐漸放平，擡手在他頭上撫了撫，“小白，還好還有你在。”
哼，那是當然！你這個蠢女人到現在才發現老子比那個白什麽秋的好多了麽？小白不屑地踢了踢後腿表示他的鄙夷。
翌日上午，胡緋籮獨自坐上了歸寧的馬車，辭去了白十三一衆人等，只帶了錦鯉随行。
“啓程吧。”胡緋籮撂下車簾，拜白之秋昨日的态度所賜，她心中已無半分期待。
誰知馬車行至半路，錦鯉忽然叫停了下來。
“怎麽了？”
胡緋籮掀開轎簾，就見錦鯉滿臉激動地道：“小姐！是姑爺！姑爺趕回來了！還有… …”
還有長長的車隊，馬車拉着的都是些金絲楠木的大箱子，一看就裝了不少貴重的禮物。這些，不待錦鯉說，胡緋籮也瞧見了。
晴空萬裏，秋風蕭蕭，一身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迎着陽光策馬而來。
美好得像是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會控制在十章左右，故事終于進行到一半了。說好的短篇，又有點寫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