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冥婚
尋常情況下, 顧九他們是不會讓普通人看到小紙人的,只是有次顧九點的小紙人被忽然跑上來的陳銀鈴看見了, 小姑娘對小紙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被她發現的那只小紙人當時離開時,她還大哭了一場。
陳銀玲将籃子裏的野花放到小墳堆前,顧九繼續打水清潔神像, 留下她一個人在那叽叽咕咕,和小紙人們說話。
過了一會兒後,陳銀玲要下山,顧九就放下手中的活兒送她,下山途中, 顧九見陳銀玲一直東張西望,便問:“你在找什麽?”
陳銀玲說:“找小瑞, 他說他要在這裏等我的。”
顧九很少接觸山下其他小孩, 所以不知道那些小孩的名字,他笑道:“小瑞應該是去別的地方玩了,你回去後看他在家沒。”陳銀玲在道觀裏待了快半小時,對方應當是早走了, 小孩嘛,很難有耐性一直等在一個地方的。
又過了兩天,鬥姥神誕到了。
泰元觀不算大,只有三個宮殿, 一眼就能逛完的。這幾年因為他們在的關系,知道泰元觀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都知道他們這裏算卦靈驗,不過信奉鬥姥元君的信衆有限,雖然人比平常多,顧九和邵逸兩人也勉強忙得過來。
直忙到最後一名信衆離去,顧九忍不住又灌了一杯茶,算了一天卦,嗓子都要冒煙了,邵逸和他差不多,手裏捧着茶杯,時不時喝一口。
邵逸問:“今晚吃什麽?”
顧九趴在桌子上,“陳大嫂今天送了幾張菜餅子,等會兒煮個湯湊合着吃吧。”為了迎接信衆,最近幾天忙來忙去,太累了,顧九一點都不想動。
邵逸放下茶杯,“我去洗菜。”
多年過去,邵逸煮飯的手藝依然沒什麽長進,所以依舊是前期工作他處理,再等顧九來做。
顧九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結果等邵逸把菜洗好過來喊顧九的時候,顧九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邵逸推了推顧九腦袋:“顧九慫,起來做飯。”
顧九眼皮子都睜不開,軟乎乎地撒嬌,“師兄,讓我再睡會兒吧。”
邵逸就說:“要睡回房睡,生病了又要我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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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怕冷身體弱,就算是夏天也很容易着涼生病。
顧九嘟囔兩聲,沒動。邵逸再推他,他腦袋就順着邵逸熱乎乎的手移動,臉壓在邵逸手背上面,不動了。
邵逸翻了翻手掌,看顧九縮了縮肩膀,不耐地啧了一聲,把手抽回來,一彎腰将顧九抱起來,然後皺眉:怎麽感覺又變輕了。
顧九舒服地在邵逸的肩膀上拱了拱,偎着火爐一樣,太過舒适,回房的途中徹底地熟睡了過去。
邵逸把顧九放床上,蓋上被子後,轉身去了廚房。這日晚飯是邵逸做的,雖然味道不咋地,但好歹是顧忌着顧九不喜歡吃涼的,特意做的熱食出來。
顧九短暫地補了個眠,人就要精神許多,被邵逸叫起來吃飯,一口熱湯下去,一時間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了,捧着碗道:“贊美師兄!”
邵逸:“贊美我也是你洗碗。”
“嗯,我洗、我洗。”
這頓飯邵逸吃到最後,他與顧九相反,他不喜一切過熱的東西,尤其是夏天。入夏後,顧九做好的飯菜在端上桌之前會先用涼水鎮一會兒,這樣邵逸能直接吃,今天邵逸自己做飯沒想到這茬,還拿着扇子給熱湯降溫。
即便這樣,邵逸也吃出一身汗,夏天沒辦法,這裏又沒有風扇、空調,顧九吃完了,就在一旁給邵逸打扇子。随着年齡慢慢增加,邵逸對金庚之氣的掌控又要靈活些,這幾年他已經很少再被自己身上的金庚之氣割傷,但只要它們在體內,邵逸無論如何也輕松不起來,随時随地都皺着眉頭。
吃過飯,顧九去收拾廚房,順便給自己燒洗澡水。邵逸已經去洗澡了,直接打的井水,他洗起來會覺得舒服。
剛把碗筷洗幹淨,顧九忽然聽到一陣哭聲。那哭聲若有似無,幽幽怨怨。
顧九擦着手出來,邵逸也從浴室裏出來,頭發濕漉漉地紮成丸子頭,身上還滴着水,只套了條褲子。
顧九說:“你先穿衣服,我去看看。”
顧九循着哭聲出去,發現是道觀門外傳來的,他到時,小弟已經弓着背站在門邊對着外面叫了,一雙貓眼綠幽幽的。
顧九問了一聲:“誰在外面?”
沒人答,那哭聲卻更大了。
不會是鬼吧?要真是那這鬼膽子不小啊,居然跑道觀門口來哭,鬼生想不開了嗎?顧九掏了兩張符出來以防萬一,遂打開門。
這會兒天還不算晚,外面還有些光線,顧九一開門,就看到大門五米開外的地上,果然站着一只野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見着顧九出來,先驚喜地往前走了兩步,随後又害怕一樣,往後退了回去。
這野鬼還是只男鬼,穿着一身绫羅綢緞,看得出來生前是個富人出身,只是看着顧九的眼神膽小怯懦。
顧九看這野鬼身上沒有惡業紅光,不明白對方明明看着害怕又為何跑來道觀門口哭,這時邵逸也出來了,問:“怎麽回事?”
顧九還沒來得及問呢,男鬼卻是磕磕巴巴地說:“銀、銀鈴!”
顧九疑惑:“陳銀鈴?山下的陳銀玲,她怎麽了?”
男鬼像小孩一樣放聲大哭,“銀鈴,被、被壞人抓走了。”
“怎麽回事?”一聽陳銀玲出事,顧九頓時嚴肅起來,他上午才見過陳銀玲,對方跟着她娘來道觀燒香,還給他遞了幾顆野果。
顧九幾步上前想拉着男鬼問個清楚,沒想到男鬼就是傳說中的膽小鬼,膽子一丢丢大,顧九一靠近,他就縮在原地大聲慘叫起來。
邵逸被魔音穿耳,忍了又忍,看對方哭得鼻涕都出來了慘兮兮的樣子,勉強忍住了暴打野鬼的沖動。
顧九後退,蹲下來安撫男鬼:“我們雖然是道士,但也不是見鬼就抓的。你別哭,你說銀鈴被抓走了,被誰抓走了,在哪被抓走的,他父母知道嗎?”
顧九蹲下來減小了自己體型帶給對方的威脅,膽小鬼慘叫後慢慢啜泣,他總算還記得自己冒着被道士抓的危險來的目的,忍着對顧九和邵逸的懼怕,結結巴巴地開始說事情。
但是膽小鬼作為成年鬼,挺大的個兒,智商卻好像只有四五歲的樣子,說話颠三倒四,毫無邏輯,重複的話太多,加上他還有點結巴,膽子小,說到恐怖的地方忍不住還要哭一哭。邵逸因為金庚之氣的原因,耐心一向非常少,他聽了一陣就堵了耳朵,免得自己忍不住動手打鬼,只等顧九聽完再給他複述一遍。
顧九好容易聽完後,看着男鬼道:“原來你就是小瑞,銀鈴的那個好朋友。”
陳銀玲小時候就對空氣說過話,身上戴的符牌也只是保她不被厲鬼傷害,卻不能保證她不見鬼,沒想到她會與鬼做朋友。陳銀玲出事的地點不在附近,小瑞交代不清楚,還是得下山去問陳家夫婦才行。
顧九和邵逸回去帶上各自的包裹,抱上小弟就匆匆下了山,小瑞飄在後面跟着。
到陳家屋子時,對方家裏亮着燈,一片安寧。顧九上去敲門,陳家夫婦正在吃飯,看到他們天黑下來,有點吃驚,“兩位道長這麽晚還要出去?”
顧九笑了一下,只是問:“怎麽不見銀鈴?”
陳亮道:“她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想她了,她大舅舅就把她接回去了。”
“下午走的?”
“嗯,剛吃過飯就走了,怎麽了?”
顧九嘆氣道:“銀鈴可能出事了,她八字陰,我懷疑她被帶走配冥婚了。”
“冥婚?”陳家夫婦同時大叫道。
陳餘氏驚慌道:“顧道長,這從何說起,你怎麽知道我家銀鈴出事了?”
顧九道:“我們還是先到你大哥家去看看,有什麽路上說。”
陳亮慌了一會兒就鎮定下來了,他很相信顧九和邵逸的本事,特別是邵逸,從小就跟着方北冥,本事更大。他道:“我去套牛車。”
陳餘氏抹了把眼淚,“我也去。”
顧九點頭,那是她娘家人,有什麽事她在的話好處理一些。
踏着月色,一行四人外加一只黑貓和一只膽小鬼,匆匆趕往陳餘氏娘家所在的村子。
兩個地方離得不算遠,牛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陳餘氏娘家所在的餘家村。
已經深夜,村子裏除了狗叫聲,再無半點火光。餘家的房子在村子最末尾,青磚瓦房的四合院,顧九跟着陳餘氏到餘家門前,餘家養了狗,聽到他們的動靜,頓時狂叫起來。
顧九攔住憤怒想直接闖門而入的陳家夫婦,招來小瑞,“銀鈴在哪邊房子?”
小瑞怯生生地指了指左邊。
顧九就對陳餘氏道:“銀鈴可能被安置在左邊。”
陳餘氏道:“那是我大哥他們住的廂房。”說完,往陳亮身邊靠了靠。來時的路上已經聽顧九說了,是有只和銀鈴做了朋友的鬼回來報信的,她心裏一時感慨,在聽到對方是鬼時很害怕,但對方對銀鈴安危的擔心,又叫她心裏一暖。
搞清楚了陳銀玲在哪,餘家院子裏也有了燈光,有人出來喝罵叫個不停的狗。
顧九閃身讓開,邵逸就站在最前面,擡腳一踹,裏面的門栓應聲斷裂,兩扇大木門一下子被踹開。
“有賊!”裏面的人被吓了一跳,他身邊的狗動作很快,對着衆人就撲了過來。
邵逸黑鞭一甩,卷住那只狗往旁邊一扔,那狗沒傷到,再想撲,陳餘氏呵斥了一聲。她常回娘家,這狗認得她,聽到她聲音,頓時遲疑地停下。
那被吓到的人卻悚然一驚,“小妹?!”
“餘大勇,我家銀鈴呢!”陳餘氏壓抑了一晚上的擔驚受怕與憤怒在此時宣洩而出,撲過去抓着對方的衣領喝問。
顧九他們則分開将左邊的廂房一間間踹開尋找陳銀玲。
“你們幹什麽!”餘大勇匆忙撇開陳餘氏過來阻攔。
陳亮踹開一間房,一眼就看到睡在床上的女兒,提起的心落下一半,回頭道:“找到了。”
顧九他們全部進了那間房。
這麽大的聲音都沒驚醒陳銀玲,陳亮抱着陳銀玲搖了兩下,沒有任何反應,落一半的心瞬時又高高提起,轉頭求救:“道長,我女兒她怎麽了?”
邵逸和顧九上前一看,脫口道:“魂魄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