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果這是花果山(二)
沒有美猴王的猴山, 就不叫花果山, 沒有美猴王的猴洞, 也不叫水簾洞。
這群猴子寧願生活在無名山，居住着無名洞，也執着的相信着他們的王一定能夠回來。
而今, 他們的期盼沒有落空, 這是五百年來，這座山最歡騰喧鬧的一天。
高高在上的王位，這是獨屬于孫悟空的地方，此時的孫悟空慵懶的斜躺在靠背上, 手上提着個石制的酒壺, 望着滿堂猴子們的喧嚣，目光帶着惺忪的迷離, 這是他最放松的姿态，因為他在的地方是花果山的水簾洞。
對着酒壺灌了口香醇的果酒, 孫悟空臉上此時很滿足。
還記得五百年前，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奇聞趣事，‘傳聞有仙山, 那裏的猴子會釀酒。’于是這些猴子不甘落後，硬是從其他妖那裏弄來了秘方，自己就搗鼓了起來。
當年因為方法有缺漏而屢屢失敗, 孫悟空沒能來得及嘗到成品，現今，他喝在嘴裏的, 便是歷經了五百年加工改良的法子釀出來的果酒。
手裏的酒喝完，立刻就有猴子添上新的，孫悟空瞅了眼旁邊提着尾巴的猴，眉頭挑了挑。
別的猴子雖然視線時不時有往王座上飄一眼，但到底還在跟猴子們一起嘻笑打鬧，唯獨這只小猴子，沒湊去跟大家一起，硬是呆在王座邊兒上，緊巴巴盯着孫悟空的酒罐子，一沒酒了就立刻添新的，生怕別人會跟他搶了這個活似的。
孫悟空望着手裏拿着個裝酒的大葫蘆，眼睛緊盯着自己手裏酒罐子的小猴子，心頭一動，刻意将罐子上下移動了下。
完全沒注意到孫悟空視線的小猴子，眼珠子也跟着酒罐子移動，酒罐子上去，他眼珠子就往上，酒罐子下來，他眼珠子往下。
也是有趣，孫悟空不由好笑的将酒罐子放在了桌上。
“大王，這孩子，叫半耳。”冀老看到孫悟空的舉動，杵着木拐笑眯眯的踱了過來。
幼稚的舉動被看到，孫悟空也沒什麽不好意思，曾經更幼稚的時候，都是跟這些猴子一起過來的，“半耳？是因為……”
冀老臉上堆着的褶子散開了一些，看着小猴子半耳的目光透着嘆息，“因為他，只有半只耳朵。”
連一只都沒有，只有半只，“所以，我們現在這種音量的對話，在這麽嘈雜的環境，他是聽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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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不由将目光投向半耳的耳朵方向，果然，沒耳朵的一邊被毛發遮掩得完全看不見，另一邊的耳朵也是殘缺不全“……”。
然後孫悟空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一路走來，心裏不斷因為這些猴子而起伏波動，所以完全沒注意到最初的一個現象，“為什麽……只有他不是人形？”
這就是那只一開始通知了花果山的猴子來迎接孫悟空的那只小猴子，也許是猴子見得多而習以為常了，孫悟空一開始竟然沒發現，這麽多人形猴子中，還有一只猴子形态的小猴子。
聽到孫悟空的問話，冀老緘默了下來。
孫悟空稍稍坐直了身子，“到底怎麽回事。”
“他是我們十年前剛出生的小猴，所以根本沒有人形。”
孫悟空怎麽會看不出冀老還有所隐瞞，抛了個眼神過去， “接着說。”
這本沒什麽隐瞞的，冀老在王座的臺階上坐下，便慢慢道了起來，“昔日，大王您去閻羅殿将我們花果山所有猴子的名冊毀了個幹淨，讓我們得以長生不死，但是，我們新生的小猴卻在降生的那一刻便在地府有了記錄，會正常的生老病死。”
“于是我們将您的修煉之法教授給這些小猴，但是，因為修行的速度一如我們緩慢，我們能不老不死，他們卻不行，以至于最後還沒等修出道行化成人形，他們便先老死了。”
說到這裏，冀老偷偷抹了把眼角，“我們無法承受，子孫們在我們的身邊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老，最終卻一個個死去，所以，後來我們決定不再生養下一代，以山中草藥斷絕生育可能。”
孫悟空面不改色的一口将罐中的酒灌進了口中，一旁的半耳左等右等，總算看到自家大王的罐空了，眼睛一亮，連忙添滿，滿足的坐了回去。
冀老神色溫和的望着半耳，但半耳完全沒留一個眼神給他，“但就算吃了藥也不是絕對的，半耳就是在他母親服用了草藥的情況下，依然頑強的生存了下來，也可能就是因在他母親腹中受了太多草藥的影響，讓他從生下來，就只有半只耳朵，但他天性樂觀，從沒自暴自棄過，聽了我們講了您的事情，非常崇拜大王，經常一個人拿着棍子擺弄。”
孫悟空看着眼神亮晶晶的小猴子，一身毛茸茸的黃毛，長尾巴像根倒挂的勾一般提在半空左搖右擺，見孫悟空沖他招了招手，不确信的指了指自己，嘴角大張，“我？”
孫悟空點頭。
半耳爪子着地，慢慢向着孫悟空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跟緊張。
從記事起，不僅父母，周圍的所有族人，最常挂在嘴邊的，便是他們的大王，齊天大聖美猴王。
他們大王啊，長生不老，身懷絕技，擁金剛不壞之身，會七十二變神通，能令萬妖朝賀，能鬥天上仙佛，上天入地，穿石下海，無所不能。
他們說，他們大王有一頭像金子一樣的長發，金子一樣在陽光下耀眼的眼睛，喜歡紅披風，黑長袍，喜歡笑，對他們很好。
教會他們修行，鍛煉他們習武，讓他們能自立自保，不受他妖欺辱。
而他們跟他說得最多的，就是他們大王，一定會回來。
所以，他便經常在他們山下的必經路口等着，一天又一天，他想着，他一定要在他們大王回來的時候，做第一只看到的猴子。
而現在，大王真的回來了，而且還叫他過去，怎，怎麽辦！
直到一只大手溫柔的撫在他的頭頂，半耳頓時所有的無所适從都煙消雲散，那股舒服好聞的氣息，讓他忍不住親近，想要那只手停久一點，再停久一點。
手掌下猴子腦袋上的毛有點軟，看小猴子一副眯着眼直蹭頭的模樣，孫悟空多摸了兩下。
“想不想去天上試試飛的感覺？”
周圍太嘈雜，耳邊僅能聽到的一點點聲音都是亂糟糟的，半耳其實聽不到孫悟空的聲音，但是，那聲音像是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一般，顧不上驚奇，頓時急切道:“可以嗎？”
孫悟空沒說話，直接拎着小猴子就閃出了水簾洞。
所以，等白骨駝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花果山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空的王座，但見猴子們的模樣，也不是走了的樣子，聽冀老解釋，才明白原來是帶着只小猴子放風去了？
行，你最大，負責放蕩不羁就好，白骨美滋滋的想，家裏的瑣事自然就交給他了，他很樂意啊。
望着這群草藤裙的人形猴子，白骨開始大開自己帶回來的巨大包裹，首先這些猴子絕不能再這麽像野人一樣生活下去了。
……
“哎呦……啊喔……”
當豬八戒跟沙僧按照孫悟空的指引來到妖怪洞裏的時候，發現所有妖已經被打倒了，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而他們師父，好好的躺在一邊呼呼大睡。
看着坐在一只老虎妖身上不停拔人家胡子的小白龍，豬八戒一臉懵，“小龍，你怎麽在這？”
但那人此時是離線的，“喂……喂，喂！我叫你呢！喂！”
小白龍不耐煩的甩開豬八戒的爪子，“別鬧，我忙着呢！”
虎妖內心在痛哭，豬八戒就無奈了，忙着給人家拔胡子？沒刀？
沙僧檢查了下唐僧的狀況，人竟然真的只是睡過去了，還特別熟的那種。
旁邊的小蛇妖紮堆躲在一角落，聽着虎妖的哀嚎嘤嘤瑟瑟發抖，沒見過這麽不按常理出牌的角色。
豬八戒笑眯眯的走了過去，“來，跟哥哥說說，那個和尚進來後，你們都對他做了什麽吖？不說我可就讓那邊那只龍也來拔你們毛了，可是你們除了頭發，還有哪裏有毛呢？”說着，視線還仔細在蛇妖們身上真的搜尋起有毛的地方來了。
小妖們抖得更厲害了，中間的小蛇妖怯怯的看了豬八戒一眼後，鼓起勇氣道，“我……我們不知道，我們都只是表演跳舞的。”
豬八戒親和的笑容不改，“跳舞啊，跳給誰看？”
“跳給大王，還有一個……”在這個小蛇女正要開口的時候，旁邊一人扯了她一下，于是像立馬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不論豬八戒再怎麽威脅逼誘，都不再開一句口。
“怎麽樣，現在肯說了吧，你們大王究竟去哪了？” 壓着将虎妖的虎須拔了個一幹二淨，小白龍拍了拍手，點着虎鼻子。
虎妖下巴紅得慘兮兮的，口中也死不改口，“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就是這個洞的王，這個洞只有我一個王，你還要找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ps:其實前文在小猴子看到孫悟空的那裏有提過，小猴子是提着尾巴的，花果山的猴子已經都是人形了，若小猴子也是是人形，他是不會有尾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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