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很快便瞧見了隐在樹叢陰影中的箱子——那是一口精致的雕花木箱,約莫半米長,看起來有些年頭,上面蒙一張濕透的黑布,露出的木質色澤沉郁,釉色均勻,似乎很有來頭的樣子。
“應該是從上游順水飄過來,被那邊的樹擋住了。”
接話的人是男主演,名叫臧佳寧,是個三十出頭的高大男子。
本人與他和煦的名字畫風不符,長得挺兇,當年憑警匪片和諜戰片起家,圈裏傳聞他很有些背景,明明條件一般,脾氣也大,但接到的資源卻一直很好,加上長相很有辨識度,居然就混成了準一線,現在也算是個能擔票房的實力演員了。
他摸着下巴,“看那箱子應該挺貴的,不知裏頭裝的是什麽東西……”
說着,他偏頭看向自己的助理,比了個眼色,示意對方過去撈起來。
助理跟着他久了,也練成了人精,立刻和兩個場務跑過去,折了兩根樹枝,三人一番搗鼓,将那口被灌木叢卡住的箱子重新撥弄到了河裏。助理見水很淺,水流也慢,幹脆脫掉鞋襪,挽起褲腳,直接淌進河裏,将箱子抱了上來。
箱子沉甸甸的,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被放到了岸上。一群人都興致勃勃地圍上去,興奮地指手畫腳,這動靜大得連鄭導都驚動了,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來。
“哎呀這箱子,好精致啊!”
女二號名叫沈蕊,長相清秀,笑容甜美,一副鄰家姑娘的乖巧親切模樣,以前演的都是些校園青春偶像劇,這是她第一次大熒幕觸電,在戲裏演的是男主角青年時代早逝的白蓮花初戀,和她平日裏嬌柔溫婉的形象一樣,算是本色演出。
這會兒她正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一邊當心不讓自己淺色的裙擺蹭到泥土,一邊指着蓋子上那雕刻精美的蓮花圖案,“看起來像是古董,裏頭裝的東西應該挺貴重的吧?”
圍在箱子邊上的一圈人,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
男主演臧佳寧一把扯掉半裹住盒子的黑布,看到合頁上還挂了把精致的小鎖,立刻招呼人拿工具來,将這鎖砸了。
像這樣大的劇組,自然配了道具組,而道具組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型號的剪子錘子鑿子,要撬開這種小巧得跟玩具似的鎖,簡直是分分鐘的事兒。于是立刻有人回車裏拿了個工具箱下來,衆人便撸袖子準備撬鎖。
然而站在稍遠處的阮暮燈,卻盯着那木盒子,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的村子裏,有許多他從小耳濡目染的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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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處包括鞋子、鐮刀、針線的擺放禁忌,夜枭叫時需要關緊門窗;再大些的朔月夜十一點後不能外出,每月初七要給屋門前土地龛上香;甚至村中有人過世後停屍和墓葬的各種規矩,都是很有講究的。
而其中有一條,就是村裏平常絕對不會使用純黑色的布料,只有在處置“不幹淨”的東西的時候,才會用黑布将東西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然後燒掉或者深埋處理。
雖說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離他的村子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畢竟這兒都算是他的家鄉,若是這一帶有和村子裏相似的風俗,那麽無論箱子是從哪兒漂來的,裏頭裝的,也必定不會是些什麽好東西。
“不要打開!”
阮暮燈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衆人興致勃勃的讨論。
這大概是這裏的許多人第一次聽到這個英俊但沉默的年輕武替說話,更別說用的還是足以壓住他們說話聲音的音量。現場頓時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圍在箱子旁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阮暮燈臉上,表情裏滿是詫異和困惑。
“嗤!”
男主演臧佳寧認出說話的人居然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小武替之後,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你算個什麽東西!”
他狠狠剜了阮暮燈一眼,根本不打算問他制止的原因,直接扭頭示意道具組繼續撬鎖。
那跟玩具似的精巧鎖頭,被起子頂住,榔頭用力敲了兩下,就從中斷成兩截,“桄榔”掉到了地上。
衆人面露興奮,臧佳寧搶上一步,擠開道具組負責撬鎖的大叔,先其他人一步撥開搭扣,一把掀開了箱子。
伴随着撲鼻的腥臭和衆人的慘叫,原本圍在箱子邊上的人群,呼啦一下都散開了。
箱子翻倒在地上,從裏頭滾出一具被黑布包裹住的玩意兒,那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黑布散開,空氣中彌散的惡臭頓時更加濃郁,那味道仿佛死去多時的腐敗海魚,刺鼻的腥臊中帶着難聞的腐臭,無比惡心,令人直欲作嘔。
阮暮燈的視力很好,他清楚地看到,從箱子裏滾出來的那團黑布,裏頭包裹的,是一具嬰兒的屍體。
那大概是滿月不久的小嬰兒,約有小臂長,也不知死了多久,雖然還沒有肉眼可見的腐爛,但皮膚灰白腫脹,周身泛着濕漉漉的蠟光,像是剛剛從水裏撈上來的模樣,陣陣惡臭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嬰兒四肢蜷縮,兩眼圓睜,眼球突出,已然渾濁得看不清瞳孔,沒有牙齒的嘴大張着,舌頭吐出,似乎臨死前一秒還在放聲嚎哭,一股黃褐色的汁液混合着泡沫從唇角溢出,滴滴答答打濕了下巴。
嬰屍脖子上系着一根鞋帶,栓得死緊,完全嵌進了肉裏,把脖子勒得像兩截泛着青灰的香腸;它的額頭正中開了一個硬幣大的洞,從洞裏可以看到顱腔裏黑洞洞的,似乎沒了腦組織,像個鑽了瓤的西瓜;肚子原本是肚臍的地方,有個血肉模糊的口子,皮肉外翻,一截稀爛的紅褐色組織從那破口處拖拽出來,耷拉在肚皮上,搖搖晃晃的,像随時要扯出一副肝腸來。
不需要任何刑偵常識,只要是有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嬰兒絕對是被殺的。
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一是被那股惡臭熏得直反胃,二是任誰見到這麽可怕的屍體,都沒法鼓起勇氣再去看個仔細。
攝影隊裏的幾個姑娘,這會兒都已經吓哭了,女主演陳茜和女二號沈蕊縮在助理或者經紀人懷裏,渾身抖如篩糠。
沒有人料到,那從水裏撈起來的箱子,裏頭居然裝的是這般駭人的嬰兒屍體。
鄭導演早就被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和兩個副導站在稍遠處,掩住口鼻,面色鐵青地盯着地上那具白花花的屍體,簡直恨不得将惹事的一幹人等都拖過來一頓胖揍。
“怎……怎麽辦?”副導演嘴唇哆嗦着,偷眼打量鄭導的臉色,“要、要報警嗎?”
“報你個頭的警!”
鄭導惱火極了,“這荒郊野嶺的,警察要什麽時候才能到?難道我們要耽擱在這,幹守着那死嬰等警察來嗎?”
說着他惡狠狠地呸了一口,“再說了,那群傻逼幹什麽不好,非要去撈那箱子,既然這本來就不關我們的事,幹什麽還要摻和!”
鄭導頓了頓,下巴一擡,提高音量,指指稍遠處的嬰屍,又指指小河,對旁邊兩個雜務說道:“你們兩個,去,把那玩意兒收拾一下,哪來的扔回哪去!”
兩個雜務聽到這糟心任務落到自己身上,頓時臉色慘白,腿肚子打顫,但是鄭導一向脾氣特大,人又是業內出了名難說話的,平日裏就沒少幹小肚雞腸恃強淩弱的事。
兩人無法,只得戴了對手套,硬着頭皮上去,将那嬰兒用黑布一裹,囫囵塞回箱中,扣上搭扣,把箱子盡可能遠的扔回河裏。等做完了這事,兩人已經面如金紙,蹲在樹叢邊上,哇哇吐了一地的苦膽水。
在一番驚吓之後,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于是衆人不需要誰再催促,以前所未有的利落動作紛紛上了車,三輛車魚貫開上盤山路,很快就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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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天邊大片大片的火燒雲,頃刻将天際染上血色似的緋紅。
一輛黑色的別克靠邊停在盤山公路上,車主是個年輕的男子,此刻正靠在車門上打電話。
這男子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相貌清俊,五官舒朗,是那種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的标志長相,偏偏眉色略淡,眉鋒微挑,眼角細長,笑時眉眼自然地彎起,右側眼角綴着一顆鮮紅小痣,便是那天生眼帶桃花的面相。
只是此刻他雖然面上帶笑,表情中卻透着不爽。
“我已經在這一帶繞了三小時了。”那人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才是路癡,你全家都路癡!想也知道,找不着路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我‘沒法進去’啊。”
對面那頭不知道回了句什麽,男子蹙起眉,“我現在也想不到什麽辦法,我在這邊轉悠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