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是木頭做的義肢,而他剛才撿骨的時候,确實是摸到過一根約莫手腕粗一臂長的光滑的木棍,因為蕭潇交代他,只需要“撿”骨頭和金銀玉石一類的陪葬品的緣故,所以他并沒有将鄧夫人的“左腳”也一并“撿”起來。
他連忙摸到木棍,抄在懷裏,試探着再往棺外爬。
這一次,阮暮燈順利地翻出了棺材,再也沒有被墓主人拉腳踝了。
次日清晨下起了小雨,蕭潇親自給新棺下了釘,讓工人們扛到新墳裏埋好,又主持了封土立碑的儀式,最後叮囑謝老板,若想山莊萬事泰平、生意興隆,清明中元不要忘了給鄧夫人上香燒紙,這事兒便算了了。
“我們明天回A市嗎?”
阮暮燈坐在床沿上,一邊用熟糯米揉搓腳踝,一邊擡頭問自家師傅。
他今天沒跟着一起去看遷墳。
撿骨時被鄧夫人抓的那兩把,果然十分厲害。
那畢竟是個修成幻身的厲鬼,身上陰氣極重,回到住處,在燈光下仔細一看,阮暮燈左腳腳踝那一圈兒不止腫成了個饅頭,而且傷處已經開始泛黑,顯然是屍氣侵體,一碰就疼得鑽心。
蕭潇當時就氣得咬牙切齒,大罵那老婦下手太狠,竟然讓他的寶貝徒兒傷成這樣。
沒辦法,只好讓人用柚子葉水煮了一大鍋熟糯米,給阮暮燈搓揉腳踝。
還好屍毒拔除起來并不困難,揉光整整一鍋糯米飯之後,阮暮燈的腳踝除了還有一些紅腫之外,已經不怎麽疼了。
“不,我們還要在這裏多留兩天。”
蕭潇端着一盆柚子葉水進來,浸濕一條毛巾,也坐到床沿上,抓過青年還黏着飯粒的腳丫子,擱到自己膝蓋上,用毛巾給他擦腳。
阮暮燈的腳跟觸電似的瑟縮了一下,想接過毛巾自己來,卻被蕭潇擡手擋開,很自然地替青年擦拭着傷處。
“為啥還不回去?”
Advertisement
阮暮燈垂下眼睛,看蕭潇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一根一根趾頭地給他擦着腳,睫毛輕輕顫動,喉結滾動兩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是還有什麽事嗎?”
蕭潇将毛巾丢回到盆裏,又從包裏翻出一盒半透明的藥膏,給阮暮燈塗抹紅腫的腳踝。
“你這次吃了那麽大一個悶虧,怎麽能不在別處找補回來。”
蕭潇的指尖觸感很軟很滑,不斷在阮暮燈的皮膚上打着旋兒,揉化那層薄薄的膏藥。
青年比他略高,此時從這個角度自上而下去看他的臉,只覺得蕭潇眉形極是漂亮,只是眉色略有些淡,細碎的劉海耷拉下來,琥珀色的眼睛被睫毛遮住大半,卻掩不住眼底一層潋滟波光。他眼角一顆鮮紅小痣,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整個人柔軟得……讓他……
……讓他好想将人摟進懷裏……
只是阮暮燈沒有這個膽量。
他不敢冒犯自家師傅。
這人從來胸有溝壑,這人慣常高深莫測,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和太多的謎團,從來不讓人看透,偶爾從指縫裏露出幾招本事,似乎都成了在無形中劃拉出的界限,讓青年覺得,自己還差得很遠……
“放心,我自有打算。”
蕭潇給自家徒弟抹完藥,站起身,端起用過的水盆,臨出門前,他扭頭朝阮暮燈眨眨眼。
“明兒晚上,咱們去湊個熱鬧!”
第 28 章、四、撿金05
解決了工地上的鬧鬼煩惱,工人們睡了幾天安穩覺以後,頓時都精神抖擻原地複活了。
原本莫名壞掉的抽水機也不需要修理,自己就好了,現在整日裏隆隆作響,正忙着将地基裏的積水都排出去,工頭也已經貼出了新的招工廣告,只等補充到足夠的人手,就可以重新開工了。
蕭潇跟謝老板說,為了以防萬一,他會在工地裏多住兩天,如果發現還有其他什麽問題,他也會順手給收拾了。
他這一趟賺得不少,連着賣掉陰沉木棺材的那一筆進賬,前後足有個小兩百萬的,雖然對他來說只是“零花錢”的程度,不過謝老板為人爽快又行事大方,這朋友他也算是交上了,趁着這兩日有空,還買一送一順便給溫泉山莊相了相風水,指點謝老板在東南角建個開運招財的噴泉水池,池裏種上碗蓮,再鎮一只黃銅三足蟾蜍。
周一的晚上,是蕭潇和阮暮燈兩人在山莊裏住的最後一夜。
這天兩人吃過晚飯,八點剛過,蕭潇便早早地将徒弟趕到床上,讓人趕緊睡覺,“抓緊時間先睡一陣,晚上還要起來。”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
阮暮燈在黑暗中聽着外頭工地上人來人往的動靜以及抽水機隆隆的作業聲,睜大眼睛,借着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看向睡在一臂之遙的另一鋪床上的自家師傅。
蕭潇整個人裹在薄薄的毯子裏,纏得跟只蠶蛹似的,只露出一對笑眯眯的眼睛,“去喝喜酒呢。”
說完,他神秘地眨眨眼,不管徒弟如何追問,也不再回答,翻了個身,頭埋進枕頭裏,似乎真的就要睡過去了。
阮暮燈心中十分好奇,又隐隐有些緊張興奮,加上實在沒到他生物鐘睡覺的點兒,外頭的光污染和噪聲污染又着實明顯,他在床上烙了許久煎餅,等到夜深人靜之後,才好不容易終于睡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似乎才剛剛睡着沒多久,就被蕭潇拍着臉頰給叫醒了。
“噓,你聽……”
蕭潇伸出手指,指腹壓在阮暮燈的嘴唇上,制止了青年睡眼惺忪中幾欲脫口而出的問題,“聽到了嗎?”
阮暮燈從被窩裏翻身坐起,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陣,果然隐約聽到窗外傳來複數的樂器的聲音,斷斷續續組成了某種節奏歡快喜慶的樂曲。
“好像是鈴聲……還有唢吶和鑼鼓的聲音……”
“對,只是‘有人’在找迎親的隊伍。”
蕭潇将人拉到門邊上,推開了一條兩指寬的小縫兒,招呼自家徒弟過來,兩人貼在門邊上,扒拉着門縫探頭往外看去。
只見旁邊幾個大通鋪宿舍的門,此時居然也都接二連三打開了,工人們三三兩兩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步履搖晃,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兩眼雖然睜着,但眼神呆滞,面無表情,仿佛夢游一般,朝着外頭樂曲傳來的方向走去。
“你跟上他們,他們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過程中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要慌張、不要說話,更不要擅自行動。”
蕭潇拍了拍自家徒弟的屁股,又将房門拉開,不由分說就一把将人給推了出去,同時輕聲叮囑道:“別擔心,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我去去就來。”
阮暮燈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蕭潇半夜裏趕出門去,和一群工人一起,離開了溫泉山莊,朝着樂曲聲的方向,徑直走進了山裏。
他們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一陣,便見到林中一片空地上,站了一群穿紅戴綠的男男女女。
這些人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其中幾個二十歲上下模樣的年輕人,長得很是美貌,鳳眼桃腮小嘴挺鼻的,有種簡直仿若以某種模板精心定制一般的妖嬈豔麗。
但除去他們,其他大部分卻是長相怪異,有寬口闊鼻眼距三寸寬的,有尖嘴猴腮脖子胳膊上都是長着褐色長毛的,又身高怕是只到阮暮燈本人腰部卻一頭白發滿臉皺紋的……看上去簡直跟特效化妝片場似的,說不出的違和。
衆人簇擁着一個身穿大紅對襟長袍的高大英俊的青年,他背上背着個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年輕女子,旁邊還停着一頂大紅花轎,後頭還琳琅堆了十多只箱籠。
再看那敲鼓吹號搖鈴的“樂隊”,居然是十多只半人高的大馬猴,褐背白肚,每一只胸前還挂着一朵碗大的紅花。
那群人遠遠看到工人們朝他們走來,紛紛歡呼雀躍,用方言腔調叫着:“來了來了,擡轎的來了!”
于是那群男女便簇擁着青年,将女子背上了花轎。
阮暮燈垂着眼,不動聲色地混在工人堆裏頭,扛起那頂沉甸甸的八擡大轎。
他用餘光偷偷朝旁掃了兩眼,見除了他們這擡轎的八人,剩下的十來個工人,也都臉色木然地挑起地上壘的幾個箱籠,一個個排在花轎後面。
此時樂曲聲再起,這半夜裏送親的詭異隊伍,便熱熱鬧鬧上了路,朝着山林深處走去。
隊伍在山裏走了約莫有一個小時,終于來到了“喜堂”上。
喜堂擺在一個山洞前,空地上用竹子搭了個挺大的棚子,裏頭擺了二三十桌席面。
新郎官是個一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親自将美嬌娘迎下花轎,接到了堂上。
這時,阮暮燈他們那群擡轎的和送嫁妝的臨時苦力便沒用了,二十多個大小夥兒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