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夏冬一愣,腦子轉了個大彎兒才反應過來,這陸三七是在回答他剛剛閑的蛋疼問他的話,夏冬一笑,覺得他這個同桌還挺有意思的。

“我叫夏冬,不是在夏天出生的,也不是在冬天。”夏冬說完後,重新捋了捋桌上被風吹的折起一角的紙巾,把臉貼上去,進入夢鄉。

陸三七看着夏冬的後腦勺,然後把視線轉向窗外,操場上有班級在上體育課,一個個少年拿着圓滾滾的鉛球,一邊抛一邊嬉笑着,但陸三七的腦海裏卻不自覺的浮現,鉛球不小心扔在了一個少年的腦袋上,咔嚓一聲,血和腦漿一起崩了出來,少年瞬時只剩下了半個腦袋,卻不自知的笑着。

陸三七晃了晃腦袋,把這幅血裏呼啦的黑暗畫面從腦海裏甩出去,繼續想夏冬的名字。

陸三七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介紹自己,以自嘲的方式又充滿幽默,他覺得這個男生應該不像他表面上那麽壞。

侯老師和夏冬一向合不來,只要數學課必定怼幾句,當有人把夏冬喊醒,讓他去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夏冬就知道,這個死猴子肯定跟班主任告狀說他欺負同學了。

“操,有完沒完,就看我不順眼。”夏冬擡起頭,把墊嘴的紙巾團成一團扔掉,然後踢了踢陸三七的板凳,“喂,讓我出去。”

陸三七垂着眼,動作有些慢的站起來,然後把自己的板凳往前搬搬,自己走到一邊,給夏冬留下足夠的空間出來。

夏冬兩手一撐,像一只貓一樣動作敏捷的跳了過去,難得的善心大發沒有踩陸三七的板凳。

班主任找他肯定是關于新同桌的事,無非是讓他不要欺負陸三七,然後說人家剛轉來不熟悉環境,讓他多包容人家,就老師喜歡搞的那一套,不用擡腿夏冬都知道他要放什麽屁。

辦公室是幾個老師一起用的,他們正圍在一起批改試卷,他們班老鄧自己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看啥,夏冬把手從褲兜裏伸出來,象征性敲了敲開着的門,然後走進去。

“來啦。”老鄧放下手中的小說,笑着對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男孩說。

夏冬懶洋洋的:“找我有啥事兒啊大哥?”

老鄧蒼蠅搓手手:“我跟你談談新同桌的事兒。”

夏冬白眼一翻,無奈的嘆口氣:“我他媽就知道。”

“別老說髒話,小小年紀天天嘆氣,高興一點嘛!”老鄧假裝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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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把話說清楚,趕緊把那小子調走,該哪去哪去。”夏冬懶得聽老鄧廢話,有些不耐煩。

老鄧也不計較夏冬的語氣,他跟夏冬相處了一年多,最了解這個孩子,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 腐心,嘴壞心不壞。

“我只跟你一個人講,這事兒你別說出去。”老鄧賣關子。

“嗯,您看我像是嘴碎的人嗎?”

“那倒不是。”老鄧臉色突然變得嚴肅,“陸三七這孩子啊,哎,有心病。”

夏冬沒當回事兒,一笑:“喲,這年頭誰心裏沒點事兒啊。”

“不是。”老鄧嘆了口氣,“你這小子整天無憂無慮的,懂個屁。”

夏冬聽了這句話,只是笑笑,沒反駁。

“他初中有自閉症和社恐,治了四年多,才能跟今天一樣正常與人接觸,最嚴重的時候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兩個星期,不能與人接觸,會出現幻覺。”

夏冬這才料到事情的嚴重性,皺眉:“幻覺?”

“跟人身體接觸他會有痛感,輕則發抖,重則……休克。”老鄧臉上是惋惜的神情。

“……那這家夥得多疼啊。”夏冬沉默了一會兒,道。

老鄧呼出一口氣:“所以,我今天叫你來呢是想讓你對他客氣點兒,他現在雖然不會再出現幻覺,但他不也不太習慣與人接觸,你呢就注意一點,也別老欺負人家孩子。”

“唔,我知道了。”夏冬答應後,便走出了辦公室,也不顧老鄧在後面吐槽他沒禮貌。

今天太陽挺大,風也大,吹在夏冬頭上讓他蒙圈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其實老鄧說的他并不贊同,他以前研究過這種心理疾病,主要的根源是得不到旁人的認可,然後産生自我懷疑,心思特別敏感,但也有個好處,總能把人心看的更通透。

老鄧讓他盡量不要接觸陸三七,但老鄧忽略的是,陸三七已經在慢慢走入正常人的生活,刻意躲避陸三七的接觸,無疑是把他的傷口血淋淋的撕開,絕對一秒把陸三七打回原形。

有病的人從來都不喜歡別人說他們有病,陸三七有勇氣走入人群,那在他夏冬眼裏,陸三七就已經和正常人沒區別,甚至更有勇氣。

既然這樣的話,該欺負還是繼續欺負好了。

夏冬笑了一下 ,殊不知自己笑的有多傻,他把手插進兜裏,極其裝逼的朝班裏走去。

其實夏冬忽略了一個對于病人的認知, 如果他當時再細心的分析一下,可能就不會那麽快栽在陸三七這個自閉症兒童手裏。

久居黑暗從來不見天日的人,有次偶然看見了光,先是畏懼,然後便會奮不顧身朝光源靠近,因為那是有人朝深淵裏的他伸出的手,對于內向不善表達的陸三七來說,那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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