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喬裝
清涼殿內,一名飛影将士正單膝跪地,俯首恭敬等待着皇上的吩咐。
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紅木雕花的座椅上,微蹙着眉批閱奏折,只微微點頭,示意那名将士禀告。
“您吩咐屬下盯緊的人,昨夜進了彩雲樓與顧侍郎會面,之後二人獨自離開,後又一同進了酒樓。”那名飛影道。
“顧楓?”楚尚璟手裏的筆一頓,旋即擡起頭沉思了一陣,又問道:“他們說什麽了?”
飛影道:“那位姑娘聽了顧侍郎的提議,準備前往雲繡樓。”
“雲繡樓是何地?”楚尚璟合上奏折,把毛筆擱在了筆架上,高公公忙上前來收拾。
“一夥主營暗殺和刺探情報的女刺客僞裝藏身的青樓。”那名飛影解釋道。
“有意思。”楚尚璟哂笑道。
高公公慣會察言觀色的,他瞅了眼皇上的神色,暗自琢磨着這回顧楓怕是攤上事兒了,果不其然,就聽皇上吩咐道:“你繼續給朕把人盯緊。”又轉頭吩咐高公公道,“叫莫彩來見朕。你一會兒随朕走一趟。”
“是。”
且說這廂葉洵離了顧楓,又托人四處打聽雲繡樓的位置。在城裏人多眼雜,她不便拿輕功奔襲,只好徒步走,索性沒有追兵,城裏頭也沒貼通緝告示,葉洵琢磨着皇上大抵是真的打算把她放了,也就不再時刻小心翼翼的了。
這會兒她趕路累了,随意進了家旁側的客棧,要了間房,又向小二要了一壺酒并一碟兒花生,坐在客棧一樓的正中兒吃着。她這幾日為着打聽宮裏的消息,總是會在樓閣客棧裏坐上那麽一會兒,雖然不總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也比全然不知好。
果不其然,還沒吃上幾粒花生米,就有愛熱鬧的客人們開始聚衆談天解悶兒。
“我說那貴妃,也是沒有當貴妃的命。”一人正喝醉了酒胡侃着,葉洵聽見“貴妃”二字,不動聲色地湊近了些,側耳凝神聽着。
“怎麽說?”有人接話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聽說啊,那貴妃娘娘正值盛寵之際,居然病了,這一病啊,可把皇上給急壞了,沒多久就發了舊疾,這會兒是朝也不上了,全交給顧侍郎,我家老爺這幾日都沒上朝呢。”
“欸你說,這顧侍郎到底什麽來頭,按理說他不過是個兵部侍郎,又不是宰相大人,皇上病了,朝廷事務怎麽也輪不着他呀。”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人頗有些得意,賣着關子道:“這顧侍郎和咱皇上的關系,那可不簡單啊。”
“怎麽個不簡單法。”圍着那人坐的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葉洵心中也暗自詫異。
“我也是偶然間從我家老爺那兒聽來的閑話。”那講故事的人賺足了眼球,又等身邊人給他沏了茶水,這才慢條斯理道:“我告訴你們,切莫再傳與外人了。”
葉洵輕笑了一聲,暗自腹诽道,說這話的人,多半都不曉得跟多少人講過這點兒事了。
只聽那人繼續道:“想當年顧家還沒被抄家的時候,顧侍郎曾入宮做過太子伴讀。”
“這麽大的事兒,咱們怎的從未聽人說起過?”有人質疑道。
“你急什麽,我不正說着呢嘛。”那講故事的人有些被打斷的不快,又支使人倒了杯茶,待到衆人又催着他講,他才瞪了那打斷他的人一眼,繼續道:“那時候咱皇上還是太子,老皇上病弱 ,又被南老賊壓制,哪兒還管得了他呀,這種情況,誰敢提給太子找伴讀的事兒?那不是明着和南老賊對着幹嘛。就只有那老顧大人,衷心先帝又心疼皇上,冒着被南老賊覺察的風險,親自把兒子帶過去的,兩人年歲相仿,又都是小孩兒年紀,還是患難中情誼,當然同旁人不一般。”
“既然如此,那當初皇上為何還要殺老顧大人?”有人問道。
“那可不是咱皇上要殺,是南老賊要殺,老顧大人剛正不阿,不肯做他門下走狗,他不早就看老顧大人不順眼了嗎。”
“那南老賊還把顧侍郎當親兒子養?”
“達官貴人的事兒,誰知道呢,只能說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那人吆喝來小二結了茶錢,又包上了給家中主人帶的飯食,道:“我得走了,我家大人還等着這家兒的晚飯呢。”
一夥人忙同他告別,看來這人與這夥人大抵是相熟的,估摸着是個官人家的管事兒。
葉洵暗自聽完,正好吃完了最後一粒花生米,她拿起桌邊的長刀,默默上了樓,進了一早定好的房。
看來皇上是不打算明着追殺她了,而是說貴妃患疾。只是這皇上,怎麽也病了呢?難不成,是那一掌沒掌握好分寸,弄傷了皇上?葉洵一向對自己的身手極有把握,琢磨了半晌,只好歸咎于是那皇上九五之尊的日日被人供着,多半從未受過傷,禁不起打。
今天聽的這些閑話,葉洵覺着自己還是不該管太多,自己不屬于這宮廷朝堂,這個覺悟她一早就知曉,盡管葉洵近來總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将她拖拽着,拖進那個權勢相争,詭谲難辨的局勢裏。
葉洵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她最近趕路累的很,在房裏練了會兒功,瞅着天色暗下來,便熄了房裏的燈火睡下了。
“走水啦——,快救人啊——”
葉洵自覺睡下不多時,就被紛雜的驚叫聲吵醒,往外一看,竟是已然晨光熹微,天色微亮了。她聽着重重的腳步聲和人聲,忙拿了刀出門。
走水的那間房正對着她,燃着火光。葉洵沒多想,眼疾手快地抽出刀,劈開了着火的房門,所幸火勢不大,雖然看着厲害,裏頭地方倒還寬敞,還有些角落未曾着火。
一個白衣書生正瑟縮在一旁,身邊是個小厮模樣的書童,葉洵飛快地掃視了室內一眼,見着火源大概是燭火不小心點着了那書生的一大摞書。她飛身至那書生身前,沉下聲道:“跟我走。”
那書生似乎有些害怕,仍留在原地,那小厮倒是機靈的,忙扶着書生往外走,又向葉洵道:“我家公子身子弱,怕是經不住這大火,可否由大俠幫着把他救出去?”
葉洵聽了大俠二字,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是少年打扮,剛剛又壓低了聲音,約莫人家已經當她是男子了,也不好再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話。她睨了那書生一眼,那書生忙斂了神色,面色有些蒼白。
她瞅着外頭的店小二正帶着人澆水撲火,門口已經燒透了,黑色的濃煙自門口湧入,葉洵掃了眼還不怎麽有火光的窗臺,旋即把那書生扛在了身上,又帶着那小厮從窗口一躍而下,她輕功了得,穩穩落地,後頭的小厮就沒那麽幸運了,雖然樓層不算高,還是摔了個狗啃泥。
葉洵帶着些許歉意道:“忘了你不會武功。”
那小厮忙爬起來,一邊扶着腰一邊道:“無妨,無妨,快看看我家公子如何了?”
那公子情況還算好,在葉洵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又躬身拜謝道:“多謝這位大俠,不知大俠姓甚名誰?”
“葉洵。”
“葉大俠。”那書生恭敬道:“在下王景。”言罷又指了指那小厮,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書童,陸高。”
那小厮聽見“王景”二字,面部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恢複了起初一臉擔憂的神色。
“你不必叫我葉大俠,我當不起。”葉洵聽着旁人對自家親爹的常用稱呼,不由得有些臉紅。
“哦,那多謝葉公子。”那書生忙改口道。
“王兄,對吧?”葉洵打量了那書生片刻,有些慵懶道:“你回去收拾吧,我這覺也讓你們鬧醒了,該趕路了。”
上頭的大火已經給小二撲滅了,那書生輕輕咳嗽了一聲,才輕聲道:“沒什麽可收拾的了,書都給燒幹淨了,銀票,也讓那大火給燒盡了。”
隐隐有日光湧過來,眼看着天色快大亮了,葉洵聽那人平靜地道出自己已然身無分文的境地,竟忽然覺着,這人在日光下略顯單薄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像自家哥哥,于是她多嘴了一句:“你要不要加件衣裳。”
那書生似是有些詫異,擡眼道:“還好,不算太涼,這衣裳看着單薄,實則暖和的緊。多謝葉公子。”
葉洵不太想與此人繼續攀談,一直壓着聲音扮男子,還說這麽大段的話,于她而言有些疲累。然而看着王景的模樣,又實在是狠不下心抛開此人不管,便問道:“你可是家住京城?”
那小厮忙替主子回答道:“我家公子是來趕考的,老家離這裏頗遠,這才提前半年出發,打算早些到了京城,能安頓下來溫習書卷,來年秋試取個好成績,沒料到這還沒過年,周身帶的財物卻被這一把火給燒盡了。”他神色凄傷,看着讓人有些不忍心。
葉洵這才驚覺,這年過了開春兒,就又是三年一回的科舉年了。葉洵向來不愛好讀書,對這事兒一向不怎麽關注,但也因此格外的佩服趕考的讀書人,于是又問道:“你在京城可有親眷,我可以借你些銀兩,應該夠你路上花銷。”
王景苦笑道:“多謝葉公子。只是我在京城無甚親眷,只有一個兒時被賣到青樓的長姊,也不知她是否還認我這個弟弟。”
“青樓?”葉洵估摸着大抵又是一個賣了姐姐供弟弟讀書的苦情故事,心頭不免有些酸澀。
“我父親說幼時鄉裏鬧饑荒,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阿姊才主動賣了身進了青樓,這一別已經數十載了。”王景又道。
“你可知是哪間青樓?”葉洵琢磨了片刻,安慰道:“不妨前去問問她,說不定她已經原諒你了。”她被這故事觸動了心腸,全然未曾發覺那小厮有些古怪的面容。
就聽王景道:
“雲繡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高公公:皇上你這個取名是不是太随意了一點啊。
皇上:哦?你不滿意?
高公公:我很滿意!
嗯,皇帝陛下決定曲線救國開始追妻(劃掉)探查葉洵的底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