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見

自那日顧楓來過,楚尚璟索性就趁着天子嫁宮妃的吉日大赦天下,把雲繡和葉汀給放了。他一個人在大殿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轉,還是決定傳葉汀過來。

“皇上,葉汀求見。”外頭的小太監通傳道。

楚尚璟聽了,忙收起了一臉糾結的神色,端坐回他的龍椅,又對着一旁的銅鏡遙遙看了一眼,擺好微微蹙眉的姿态,端出一副天子的威儀,才揚聲道:“傳——”

葉汀雖說在牢裏呆了一陣子,楚尚璟也并未虧待他們,現下葉汀剛出了牢房就直接來了大殿,周身竟也不顯得邋遢。

他行了禮跪在地上,溫聲道:“草民葉汀,拜見皇上。”

楚尚璟擡眼睨了葉汀一眼,道:“先起來。朕叫你來,是想問問葉洵的事情。”

葉汀款款起身,不卑不亢道:“陛下若是想問葉洵是不是南家餘孽,那恕草民無禮,只能告訴陛下,葉洵是草民的親妹,絕無異議。”

楚尚璟輕笑:“你倒是聰明,連朕想問何事都知道。”

葉汀道:“舍妹在宮中的遭遇草民已有所耳聞。皇上扮作書生接近舍妹,難道不就是為了探查舍妹的身份嗎?”

“你倒是和葉洵如出一轍的性子,”楚尚璟手裏捏着一張葉片,笑道:“不過你可比她懂規矩多了。”

葉汀忽的擡頭,看向楚尚璟道:“不知陛下何時能放了舍妹?”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楚尚璟揉着手裏的小葉子,繼續道:“朕知道你父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葉大俠,你說葉洵是你親妹,你可有證據?”

葉汀一勾唇,笑道:“舍妹幼時同我打鬧,右小臂曾受過傷。留下了一個月牙形狀的疤痕,雖說現下已不甚明顯,但貴妃娘娘身上必然是沒有的。”

楚尚璟的腦海裏電光火石的劃過南晖的身影,大婚之夜的南晖不曾着外裳,只着小衣,因此當南晖右手持着簪子紮向楚尚璟之時,楚尚璟看清了她露在外頭的手臂,确實是金枝玉葉的手臂,光潔如玉,毫無瑕疵。

葉汀睨了眼楚尚璟不置可否的眼神,接着道:“若是陛下不信,草民還可說出舍妹的生辰八字,她若是半途失憶被草民撿回來的,草民怎可知道一個姑娘家的生辰?”言罷頓了頓道:“葉洵十四歲就上了秦山,陛下不妨問問青山幫衆,有沒有這麽一號人物。難不成貴妃娘娘養在深閨之時,還偷跑出來做了土匪?”

“可葉洵,和南貴妃面容如出一轍。”楚尚璟神色晦暗不明道。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只是長得相似罷了。陛下何苦執着于面相,難不成陛下懷疑我葉家與那禍國賊子有何關聯?”

“爹娘從小教導舍妹和草民,做過的事兒不能不認,沒做過的事兒怎麽都不能認。舍妹無緣無故沾染上皇家糾葛,她有口難言,草民這個哥哥絕不能放任她被冤枉。”葉汀面上是一貫的溫和,言語間卻帶了些微火氣。

“葉洵她,跟朕講過她兒時的一些故事,你不妨說來聽聽,朕一對便知。”楚尚璟的聲音有些顫抖,某個念頭正叫嚣着呼之欲出。

待到二人對質完,便再無什麽疑惑了。

那丫頭跟他掏心掏肺講的故事都是真的,不是什麽瞎編出來糊弄人的。

楚尚璟只覺得心裏頭仿佛被萬年陳醋浸泡着,揪心地酸疼。他頭一回覺着自己是全天下最蠢最頑固的人,恨不得重回初見之時,對葉洵千嬌百寵,而不是百般刁難。

那個小土匪,明明一開始就告訴他認錯人了啊。

自己到底為什麽不肯信呢?

楚尚璟緊緊攥着手裏的小葉子,顫聲道:“傳朕旨意,帶葉洵來此地見朕。”言罷頓了頓,思索片刻又啞聲道:“把她給朕看好,要是她跑了,朕拿你們試問!”

朕已經錯過她一次了。

這一次,怎麽都要抓緊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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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洵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裏好些日子了。按理說,她住的這地方若是也算牢房的話,其餘的犯人們怕是要揭竿而起了。

盡管仍是身處天牢之內,被褥棉絮一應俱全,吃食也都是上乘,地面兒上一塵不染,若非沒有窗戶,還能稱上一句窗明幾淨。

大牢裏的獄卒一個個見着她無比的恭敬,幾乎是要什麽有什麽。點頭哈腰的,羨煞了身邊人。原先為着不吵到她,還特意給葉洵找了個單間兒牢房,還是葉洵覺着悶,才讓調了個不那麽窮兇極惡的犯人關在了葉洵的隔壁牢房裏。

葉洵在牢裏的生活過的挺滋潤,那騙了人就跑,心虛了就躲的皇帝陛下,也漸漸淡出了她的腦海。只是每當吃牢飯的時候,不論是怎樣的玉盤珍馐,只要溫熱的食物一入口,葉洵就忍不住鼻頭一酸。

當然,她自認為自己約莫是鼻子染了病症,或是不小心患上了風寒。

葉洵說不明白心裏頭是個什麽滋味,好像又回到了被關在深宮中的日子,無趣,且無趣。除此之外,心裏頭好像還多了點別的什麽,膈應得人心酸。

她只好靠着和身邊的人胡侃來解悶兒,奈何身邊那人也是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只好靠着葉洵叽叽喳喳,勉力維持着看似和諧的氣氛。

就這麽将就着,葉洵眼裏的縮頭烏龜狗皇帝終于忙完了事兒,想起了她這麽一號人物,高公公親自來宣旨,迎貴妃娘娘回宮。

那一溜兒的獄卒躬身排着隊,牢房外放着八擡大轎,一大摞兒宮女公公們伺候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上大婚。

只是這位貴妃娘娘,沒出牢房就被铐上鐐铐,幾名侍衛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像是押解什麽犯人。

葉洵看着這場面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路上都在侍衛面無表情的監視下尋摸着逃出去的法子。奈何那幾名侍衛為着項上人頭,都敬職敬責的很,鬧得葉洵怒發沖冠的,又被送進了清涼殿。

都快年關了,這位不知嚴寒酷暑的皇帝陛下還住在清涼殿裏頭。

高公公親自給她解了鐐铐,又恭恭敬敬地送上大刀,道:“聖上口谕,陛下在裏頭等您。”

葉洵颠了颠手裏的刀,右手握着刀柄挽了個花兒,大搖大擺的進了殿門。腳尖微一點地,縱身一躍,便探身至房梁上,索性倒挂金鈎在房梁上移動了半晌,窸窸窣窣的聲響融進了宮殿的寂靜。

她原本是擔心楚尚璟半路偷襲她,沒想到這一路小心翼翼擦着房梁進了內殿,才發覺楚尚璟正安安穩穩地坐在書案上,像是在摹畫。

葉洵悄沒聲息地懸在楚尚璟頭頂上,猴子撈月般欺身而近,刀尖兒正好懸在了楚尚璟的頭頂。

楚尚璟擡頭,像是絲毫沒見着那長刀似的,和那日思夜想的姑娘對視了一眼,閉上了眼睛輕笑道:“何必裝腔作勢呢,你根本不會殺我。”

他已經漸漸冷靜下來,現下看着葉洵還有心思同他打鬧,心下松了一口氣,索性陪着她沒皮沒臉。

葉洵忽然覺着有些沒趣兒,輕蹬房梁跳了下來,收刀入鞘,探身看了看楚尚璟鋪開在桌子上的畫卷,這不看還好,一看,葉洵又急了。

那位任你怒發沖冠,我自巋然不動的皇帝陛下手裏拿着的不是別的,正是那副被後宮傳閱的鬼臉葉洵圖。

葉洵“啪”的一聲把長刀放在案上,睨着那副畫道:“撕了。”

“朕睹物思人。”楚尚璟同葉洵對視着,似笑非笑地按住了畫卷。

葉洵一撩衣擺,大刀金馬地端坐在楚尚璟對面,氣勢洶洶道:“我來,是為聽你解釋。”

楚尚璟擡眼看她,道:“你來,難道不是朕的飛影寸步不離的抓來的嗎?”

葉洵一時被噎住,惱怒道:“技不如人,我服,但你派遣那麽多侍衛守我,不公平。”

楚尚璟慢條斯理的收起了畫卷,道:“朕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朕了。”

“我确實不太想見到你。”葉洵湊近了些,眼裏滿是怒氣:“你先是無緣無故抓我,後又喬裝改扮騙我,現在怎麽的,還想把我關在宮裏,不讓我走?”

“不算騙你。”楚尚璟笑道:“你本來就是朕的貴妃,是有夫妻之名的。朕化名王景讨了夫人歡心,又有何罪?”

“楚尚璟,你敢不敢再不要臉一點!”葉洵眉毛挑得老高,恨不得對眼前這人生啖其肉。

“直呼聖上的名字,你可知該當何罪?”楚尚璟似笑非笑道。

葉洵忽然笑了,以牙還牙道:“你也不會殺我。”言罷她瞧着楚尚璟那毫無波瀾的神色,又道:“王景我也叫了,怎的,楚尚璟就不讓叫?”

楚尚璟神色忽然淩厲了一瞬,手腕兒使了個巧勁兒,把葉洵的右手微微一扭,就連人帶手落到了懷裏。

他趁着葉洵還未反應過來,左手往後卷起葉洵的衣袖,那個月牙兒型的疤痕就落入了他眼底。楚尚璟倒抽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手臂卻緊緊的籠住了眼前人。

“你幹什麽——”葉洵用力掙紮,奈何卻比不上這人力氣大,正琢磨着點他的穴位,就感覺眉心有什麽東西溫軟的碰觸着。

那是眼前人的唇。

纏綿,而溫情。

葉洵聽見他說:“原諒我好嗎?”

那天身份被戳穿,少女冷硬的說出的“我不原諒你”還言猶在耳,楚尚璟耿耿于懷着,想求一個原諒。

葉洵說不出心裏頭是個什麽滋味,只覺得自胸腔湧起一陣酥軟的煩悶。她懶得去想這是種什麽樣的情愫,索性趁着楚尚璟分心,雙指用力點向楚尚璟的胸口的穴位,把人推出去老遠。末了抽出刀,橫在了楚尚璟眼前。

“不好。”葉洵吹了吹剛剛點了穴的手指,不容置疑道。

作者有話要說:

親額頭也是親,恭喜陛下哈哈哈,撒花花~

接下來敬請收看雙商被狗吃了的皇帝陛下,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的精彩(劃掉)二貨表演。

明日七夕二更,一更十二點,二更老時間八點半

感謝“放開那個呆毛,讓我來”小天使的營養液,比心=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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