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彩

“葉洵找到了嗎?”楚尚璟瞧着高六剛剛走進來,便道。

高六頗有些歉疚地跪下,又是如出一轍道:“奴才無能,還未尋到葉娘娘的蹤跡。”

楚尚璟也不再同之前那般總是要發火一遭,只淡淡地點點頭,示意高六知道了。高六便頗為乖覺地起身,替楚尚璟沏茶。就見着楚尚璟沒多久,便又開始了神游。

高六睨着楚尚璟并不怎麽和善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好些時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陛下,莫彩托人遞了信給奴才,說是要見您一面。”

楚尚璟一時片刻并未回話,盯着手裏的長刀愣了許久,才忽然輕聲道:“什麽?”

葉大俠截人太急,葉洵當時特意拾掇了衣裳,刀擱在案上還沒來得及佩戴上,就被葉清打昏扛走了,以至于楚尚璟面色青白地往未央宮去時,唯有這把長刀伶仃地立在案上,而葉洵早已不見蹤影。

而楚尚璟自打抱回了這把長刀,就日日放在手邊,批折子的時候要帶着,用膳的時候就把長刀立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還教人給這長刀擺了碗筷,時不時要同它碰上一杯。高六每回看了,都覺着心如刀絞。

他看着日益憔悴下去的楚尚璟,又應道:“奴才剛剛說,莫彩托人遞了信兒給奴才,說是要見您一面。”

“莫彩?”楚尚璟的眼珠忽然動了一分,顯示着這還是個喘着氣兒的生人。他有些疑惑道:“朕同她說的還不夠清楚麽?她緣何還來找朕?”

高六嘆道:“陛下您若是不願見她,奴才去回了她就是。”

“嗯。”楚尚璟琢磨了一會兒,又添上一句:“再給她拿些銀兩布匹,說是朕這些年多謝她,叫她莫要再執迷不悟。”

高六應下,待到換班的時候,便去了同莫彩約定的地方,遠遠地,便瞅見一個姑娘亭亭玉立在那兒,高六走進了些,見着那人也打量着他,因着距離過遠,看不太真切,他走進了些,發覺果然是莫彩,便将拾掇好的銀子首飾都給了那人道:“莫彩,對不住了,皇上不願意見你。”

喬裝成莫彩的莫靈扮作委屈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套話道:“皇上為何不願見我,拿這銀子又是什麽意思?”

“陛下托我帶句話給你,說是這麽些年多謝你了,只是,皇上教你莫要再執迷不悟。”高六搖搖頭,勸解道。

莫靈心中暗自琢磨着這話是何意,她瞧了眼高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索性眉間微蹙,似愁含悲道:“求你幫着在通融一番,我是真的想見皇上。”她不知莫彩平日裏是如何稱呼高公公的,只知道她這個妹妹素日裏有些腼腆帶着怯,只好盡量模仿着莫彩說話的語氣,有些膽怯地睨着高六。

高六嘆了口氣,他心裏頭,一直不待見莫彩,雖說他同莫彩都是為皇上辦事,且這莫彩的一手易容術,的确是替皇上解決了不少麻煩。但莫彩到底是背叛了雲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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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彩不知雲繡同他的過往,還把他當做體己大哥,或者說是能攀上皇上的墊腳石。因此對他一向是恭恭敬敬的。可高六每回想着這人原是雲繡的眼線,還叛了雲繡,就忍不住替雲繡不平。

這一番想着,又叫人心緒難平起來,高六索性回了一嘴道:“莫彩啊,你替皇上做事多年,把雲繡樓的紅玉娘子都給賣了,我自然知你對皇上的誠心,可如今有葉娘娘了,有些事兒啊,你還是甭想了,你沒見着後宮的妃子都給送出宮了麽?”

莫靈心中陡然一涼,她原先一直猜測着莫彩許是在宮裏受了什麽不得已的逼迫,或是被皇上察覺了不得不替之辦事,背叛了主子,可如今看來,道更像是莫彩自己上趕着賣了雲繡樓,而這似乎還同皇上有着什麽千絲萬縷說不清的暧昧聯系。

她琢磨着順着高六的話說些不打緊的總是安全些,便道:“皇上這幾日正籌備着封後大典吧,許是忙得很,待皇上這陣兒忙過了,我還是想去見他一面。”

她從雲繡那裏得知葉洵被葉大俠帶走了,可朝中卻一直未曾傳出此消息,除了那日的顧楓,別的朝臣怕是都還不曉得消息。

可也不知為何,皇上居然還沒有取消十日之後的封後大典,雖說後宮裏頭的娘娘丢了,說與朝臣到底是件不好聽的事兒,可楚尚璟是皇上,他随意尋個由頭便能将這事兒糊弄過去,這一直不肯取消,倒像是還等着葉洵似的。

她見着高六聽完,果然面色微沉了一分,旋即又道:“你即是如此執着,我便再幫你一次,只是,這幾日恐怕不行,皇上過于忙碌,實在是沒時間見你。”

到底是過于忙碌,還是過于傷情?這話在莫靈心裏頭轉了一圈,并未說出口,她帶着含着怯的聲調沖高六道了一聲謝,便目送着高六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陣兒,又往住處去,因着憂心皇上會派人查她的住處,而原來的莫彩顯然是不會在住回雲繡樓了,于是為着不引起懷疑,她便在外頭租了處房子。

回去的路上剛好要經過雲繡樓,她随意掃了一眼,見着主子的房間果然還亮着燈,裏頭人影綽綽,看不真切。

因着接了查莫彩的任務,她便一直不再在雲繡身旁辦事了,可就算是如此,她也知曉顧楓大人總是趁着夜半過來私會,天明前再離開。她不知主子做的是什麽事,可她既生為雲繡樓的人,便是沒有自我的人,主子叫她做什麽便是得做什麽的。

平生也唯有莫彩這個妹妹這一個牽挂。

她瞧着那昏黃的燭火,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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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這會和娘又住到哪個山旮旯裏頭了,咱們都走了這麽些日子了,怎麽還沒到啊。”

“急什麽。”葉大俠滿不在意道,又從自家夫人給縫的荷包裏頭掏出一片葉子湊在嘴邊,對葉洵道:“爹給你吹個曲兒,別急了,急也沒用。”言罷便吹了起來。

有的人天生舌頭大抵就是比旁人靈活些,簡簡單單一片樹葉也能教他吹出花兒來。葉清此人,雖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總是撿葉洵不愛聽的說,可他吹葉子哨的功夫,葉洵一直是佩服的。

從三兩歲的時候,葉洵的記憶裏便是葉大俠抱着他,懶懶地倚在樹上,順手擇了片葉子吹安眠曲給她聽。也是神奇,小葉洵總是能睡得十分安穩,似乎從沒考慮過靠在樹杈上的葉清随時都有帶着她一起摔下去的危險。

而這時候,若是被她娘岳大俠給覺察了,那位夫人必是要溫溫柔柔來上一句:“夫君,你若是再抱着洵兒爬樹,家裏的《孫子兵法》舊了,你該再抄一本兒了。”

葉大俠此時總是會很沒骨氣地抱着葉洵滾下來,一邊跪搓衣板一邊抱着葉洵抄書。

葉洵就在旁邊咯咯笑,有事兒沒事兒還撕葉大俠抄好的章節。因此待她長到頑童的年紀,她爹便從此翻身把歌唱,三天兩頭地罰葉洵抄書。

這大概就是這父女倆厭惡抄書的源頭了。

葉洵沉浸在葉大俠清涼明麗的哨聲裏,忽然就笑了,葉大俠睨着她眉眼,估摸着這丫頭多半是想到了自己什麽糗事,索性沒停下來問,自顧自地吹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大俠一曲畢了,撩起車簾兒一看,已是頗為熟悉的風景了,他忽然對車夫交代道:“這位拉車的小哥,麻煩您慢些,我一會兒給你多些加錢。”

那車夫樂憨憨地回道:“那多不好意思,勞您破費了,那就再加個二兩銀子吧。”

葉清:“……”

葉洵有些不解道:“為何要慢些,這路并不颠簸。”

就見葉大俠微微皺起眉頭,神色帶了些嚴肅,對葉洵鄭重道:“就快到了,洵兒,爹有話要跟你說。”

不知怎的,少有的見着葉清這樣的表情,葉洵總有些心慌,她點點頭,凝視着葉大俠的眼睛道:“爹你若是有什麽,便直說吧。”

“你很愛那小子麽?”葉大俠忽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啊?”葉洵雖不知葉大俠為何這麽鄭重地問她這樣的問題,卻仍是答了:“是的。”

“無論那小子是什麽人,你都願意同他白頭偕老?”葉大俠又道。

“爹,”葉洵扶額道:“女兒知道您不喜歡我同朝堂中人來往,可您不入朝堂,是因為牽挂之人不在朝堂之上,而我恰好喜歡上了那位天潢貴胄。您不是說了麽,葉家的兒女,于情愛一事,只需記得遵從內心。”

葉大俠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爹不會攔你,只要你自己不攔着自己。”

“爹,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葉洵沒來由的心中一慌。

“洵兒,這剛過了年關,你也是快二十的大姑娘了,尋常人家的姑娘像你這麽大的,怕是膝下都有好幾個兒女了。有些事,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爹還是想讓你知道,也想讓你自己做決定。一會兒到了家裏,爹會帶你去見一個人,若是你見了這人,還決定要嫁給那小子,而那小子也願意接受你,我和你娘都會去參加你們的成婚大典的。”

葉清少有的如此鄭重,教葉洵一時愣住了。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葉洵,忽然有些不敢去問,這個人是誰,自己又為什麽,可能會因着這麽一個人,就放棄對楚尚璟的愛。

這世間,唯有情愛一事,總是叫人失了理智,任憑他刀山火海也是要闖一遭的。能攔在這般熱烈的情愛前頭的,會是什麽呢?

葉洵只需稍微想想便能心知肚明,可她不敢去想。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說一下哈,因着三次元最近真比較忙,所以在榜日更,不在榜隔日更,希望大家可以體諒下作者碼字不易哈,若是有等不及的小可愛建議養肥。更新時間是晚上是十一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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