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尾聲

高聳的城牆上,面相羸弱的公子同荊釵布裙的女子一同望着逐漸荒蕪的遠方。

“葉公子,人已經走遠了,不必再看了。”蕭成玉勸道。

“嗯。”葉汀淺淡一笑。

顧楓被處斬後,其黨羽皆按律法酌情從輕處置。雲繡樓被查抄封樓,雲繡被逐出京城,此生永不可再入京城一步。

從前一直覺着自己高攀不上雲繡的高六終于鼓起勇氣,請命追随雲繡離開京城。楚尚璟應的也爽快,在這京城裏權謀經營,不如同意中人江湖浪跡來的自在。

葉汀來送,卻終究是不曾同他們見上一面,只是遠遠的目送他們親昵地依偎笑着遠去。雲繡卸下濃妝後,面上的皺紋終于顯出了歲月的痕跡,可那面頰上卻是他從不曾見過的明麗笑意。

“來都來了,你怎麽不見他們一面呢?”蕭成玉笑道。

“夫人不也是?”葉汀道。

“那其中可沒有我的愛人。我不過是來看看雲繡,到底她也算是因着愚夫才如此。”蕭成玉揶揄道。

“我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葉汀嘴角含了一絲笑意:“看她這樣笑,我也歡喜的很。我才明白,大概喜歡,也并不一定非要日日糾纏在一處。我知道她餘生都會如今日一般真誠的笑,便安心了。”

“能同心上人彼此愛慕,日日厮守,便是難得。”蕭成玉眼裏眸光閃動,似是有些觸動。

“其實在下一直想問夫人,顧公子所作所為,您是否知悉?”葉汀忽然道。

“這我的确是不知,他東窗事發的時候,我才曉得這些。若是早知道,我何苦嫁于他,還賠上我爹的仕途。”蕭成玉坦然道。

“顧公子真是坑了不少人。”葉汀忽然道,聲音辨不出喜怒。

“葉公子性情好。我方才還擔憂,因着愚夫的緣由,你不會願同我多說了。”蕭成玉道。

“夫人多思了。顧公子雖然害我一身病重,最終到底還是給了我解藥,在我存亡斷續的時候救了我一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且我從前在貴府叨擾,夫人對我也多有照拂。”葉汀慢條斯理地摩挲着手裏的木簪,那日高六送簪子過來,他便覺出了這簪子是空心,打開便發覺裏頭放着好些藥丸,不過服了幾粒,氣血便明顯地有了起色。

其實他不是不明白,顧楓想救他的心,早在對抗鬼虎族的時候就有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後來李客對他的細心調養,他都是能體會出的。只是那時候,想必李客并未能配出解藥,他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也是天命,這解藥,到底還是讓李客在顧楓死前配了出來。

可惜的是,這般聖手,卻随着顧楓一同殉主而去了。

想來顧楓縱橫官場,攪弄風雲變色這麽些年,最後幹幹脆脆心甘情願随他去的,也不過這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一個下屬而已。

“令尊可安排妥當了?”蕭成玉轉了話頭道。

“家父已将螭虎頭歸還陛下,也答應會觀皇上皇後的大婚禮。只是婉拒了陛下封爵的盛情,待觀禮後便和夫人回歸山野,再不過問朝堂事,京中陛下賞的宅子也留作善堂使用。”

“真當是伉俪情深。”蕭成玉感慨道。

“夫人同顧公子,也是伉俪情深。”葉汀道,先前顧楓未明說,他又是個不愛打聽旁人閑事的,因此并不怎麽清楚南晖和顧楓的往事,只是看兩人原先在府裏恩愛的很,便有此一句。

卻不料蕭成玉苦笑一聲道:“我枉為顧楓的未亡人,卻是知道,他心裏從未有過我。”

“此話怎講?”葉汀面色微驚。

“原先我當他當真體貼,後來才曉得,我不過是旁人的影子罷了。就連我們的兒子,也是那個女子的名字。”蕭成玉淡聲道:“罷了。夫妻一場,本是緣分,何必看得那麽清楚透徹,左右人也不在了。”

“是我失言了,對不住。”葉汀向蕭成玉施了個賠罪禮。

蕭成玉只搖搖頭,虛扶了葉汀一把。

顧楓處斬後,蕭成玉親手縫合好了屍身,将他安葬。又托人去尋南晖的屍身,只可惜當初那場火燒的太大,終是了無蹤跡。最終只好尋了幾件南晖的衣物,給二人合葬了。

她蕭成玉半輩子都以南晖為崇拜和模仿的對象,辛苦謀劃半生,從後宮到顧府,終于把自己模仿成了別人眼裏的影子。

她搖搖頭,苦笑一聲,早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好好做自己了。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冤家在陰間,能不能和好?

“夫人以後作何打算?”葉汀問道。

“把輝兒養大,看他成家立業,做個商賈或是私塾先生都好,只是莫要再入朝為官了。待弱冠之年娶妻生子,我也能帶帶孫子,安享晚年了。”蕭成玉面上淡靜從容。

“你呢?”她問葉汀道:“你年紀還輕,又未曾娶妻,路還長呢。”

“我?”葉汀淡笑道:“我不過一個山野村夫,能撿回這一命已是僥幸,便做個天涯羁旅客,賞遍這名山大川,便是心滿意足。”

浮沉,輾轉,生死。

人生何其苦?

何其易。

====================

靖初十二年六月,皇上皇後大婚,百官同賀。

楚尚璟看着明黃床榻上覆蓋上的大紅綢子,還有那床榻上難得能娴靜坐着的人。正紅的蓋頭遮擋了她的面頰,也遮擋了她面上如紅綢一般鮮豔明媚的顏色。

“洵兒。”他輕聲喚。

他坐在她身邊,攜手同心的那一瞬,手心薄汗裏,是另一個人的溫度,卻仿佛融在一起,剪不斷化不開。楚尚璟看着那系在一起的青絲,忽然覺着所有成婚的繁文缛節都是值得。

喜秤挑起的喜帕下,葉洵擡眼看向他,只明眸皓齒的一笑,便是燦若春華,風光無量。她的鬓發上金絲銀線交纏裏,是他當初贈與她的木梳。

——結發同心,以梳為禮。

周遭面上皆是喜色的外人悉數退下,留下一片針落可聞的安靜。顯得呼吸聲都是那般的清晰。

鋪天蓋地的紅,他吻上她的唇,衣袂翻飛,彼此交付,落下一室旖旎。

初見時候的一身短打的小土匪同眼前鳳冠霞帔的皇後娘娘的面容,終是重疊在一起。

這一路坎坷,所幸并未錯過。

至于餘生,便是相知相許,相伴白首,再不分開了。

“來都來了,你怎麽不見他們一面呢?”蕭成玉笑道。

“夫人不也是?”葉汀道。

“那其中可沒有我的愛人。”蕭成玉道。

“我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葉汀嘴角也含了一絲笑意:“我才明白,大概喜歡,也許并不一定要擁有吧。”

“葉公子性情好。我方才還擔憂,因着愚夫的緣由,你不會願同我多說了。”

“夫人多思了。顧公子雖然害我一身病重,最終到底還是給了我解藥,在我存亡斷續的時候救了我一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且我從前在貴府叨擾,夫人對我也多有照拂。”葉汀慢條斯理地摩挲着手裏的木簪,那日高六送簪子過來,他便覺出了這簪子是空心,打開便發覺裏頭放着好些藥丸,不過服了幾粒,氣血便明顯地有了起色。

其實他不是不明白,顧楓想救他的心,早在對抗鬼虎族的時候就有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後來李客對他的細心調養,他都是能體會出的。只是那時候,想必李客并未能配出解藥,他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也是天命,這解藥,到底還是讓李客配了出來。

可惜的是,這般聖手,卻随着顧楓一同殉主而去了。

向來顧楓縱橫官場,攪弄風雲變色這麽些年,最後幹幹脆脆随他去的,也不過這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一人而已。

“令尊可安排妥當了?”蕭成玉道。

“家父答應賞過皇上皇後的大婚禮後便和夫人回歸山林,京中陛下賞的宅子也留作善堂使用。”

“真當是伉俪情深。”蕭成玉感慨道。

“夫人同顧公子,也是伉俪情深。”葉汀道,先前顧楓未明說,他又是個不愛打聽旁人閑事的,因此并不怎麽清楚南晖和顧楓的往事,只是看兩人原先在府裏恩愛的很,便有此一句。

卻不料蕭成玉苦笑一聲道:“我枉為顧楓的未亡人,卻是知道,他心裏從未有過我。”

“此話怎講?”葉汀驚道。

“原先我當他當真體貼,後來才曉得,我不過是旁人的影子罷了。就連我們的兒子,都是那個女子的名字。”蕭成玉淡聲道:“罷了。夫妻一場,本是緣分,何必看得那麽清楚透徹,左右人也不在了。”

“是我失言了,對不住。”葉汀向蕭成玉施了個賠罪禮。

蕭成玉只搖搖頭,虛扶了葉汀一把。

顧楓處斬後,蕭成玉親手縫合好了屍身,将他安葬。又托人去尋南晖的屍身,只可惜當初那場火燒的太大,終是了無蹤跡。最終只好尋了幾件南晖的衣物,給二人合葬了。

她蕭成玉一輩子都以南晖為模仿的對象,終于把自己模仿成了別人眼裏的影子。早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好好做自己了。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冤家在陰間,能不能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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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初十二年六月,皇上皇後大婚,百官同賀。

楚尚璟看着明黃床榻上覆蓋上的大紅綢子,還有那床榻上娴靜坐着的人。正紅的蓋頭遮擋了她的面頰,也遮擋了她面上如紅綢一般鮮豔明媚的顏色。

他坐在她身邊,青絲交纏,攜手同心的那一瞬,手心薄汗裏,是另一個人的溫度。楚尚璟忽然覺着所有成婚的繁文缛節都是值得。

喜秤挑起的喜帕下,葉洵擡眼看向他,只明眸皓齒的一笑,便是燦若春華,風光無量。她的鬓發上金絲銀線交纏裏,是他當初贈與她的木梳。

——結發同心,以梳為禮。

他吻上她的唇,衣袂翻飛,一室旖旎。

初見時候的一身短打的小土匪同眼前鳳冠霞帔的皇後娘娘的面容,終是重疊在一起。

這一路坎坷,所幸并未錯過。

至于餘生,便是相知相許,相伴白首。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啦,後續還有有一點點番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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