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蜀中唐門(六)

李亦行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扯拐了(出錯了),不然也不會聽到如此驚悚的事。他趕忙後退兩步與蘇觀生立刻拉出一段距離,唯恐避之不及。

“怎麽,吓到你了對不起。”蘇觀生步步緊逼,嘴上說着抱歉的話,臉上卻挂着暗笑。李亦行要比蘇觀生高出許多,斜眼一側便瞥見他額間便青絲遮蓋若隐若現的疤痕。

年少時的歡喜,自始至終也只有自己能體會明白。蘇觀生不知怎得越想越想笑,抱着一絲僥幸硬邀李亦行來,那日道出即要成親,萬一他前來阻止呢?萬一他也明白自己對他的情意呢萬一……沒有萬一呢?

李亦行滿臉詫異之情,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蘇觀生。現在他看蘇觀生就像在看一個腦殼(腦袋)有問題的人。

“你怎麽不說話了?”蘇觀生向李亦行走一步李亦行便後退兩步,譏笑着開始反問起來。

頓了半晌,李亦行才開口道:“你知道你在說啥子不。”

蘇觀生擡手扶額佯笑着,“我說的還不清楚明白嗎?”

李亦行目光直視着他:“我不接受,是,我們小時候是耍得好所以我一直也把你當做是朋友,但也只限于是小時候耍得好的朋友。”

話畢,站在長廊下的兩人皆是保持沉默。前院已開席,府中仆人便要從後廚端菜端酒到前院而長廊便是必經之地,當他們看到自家少爺和一個陌生人對面争執時,雖然好奇但也只是向他們投來幾眼目光也不敢上去做打擾。

蘇觀生側目看着從他面前低頭快步走過的仆人,盯着他們木盤上端的一壇壇酒。他努了努嘴對李亦行道:“你不是想知道唐門蹤跡嗎?把它喝了。”

李亦行皺眉啞着聲道:“你莫又是耍我哈。”

“怎麽會?”蘇觀生呼道讓仆人把端的酒留下,側着手做了個請。

烈酒下肚刺激着胃裏面一陣痙攣,許是很久未碰酒了,李亦行兩壇子灌下已經是感覺到不适。

酒水冰涼,入胃卻是燥熱。

看着李亦行為了完成任務似的拼命灌酒,自己卻是更加生氣竟還有一絲委屈。蘇觀生已是紅着眼,擡頭質問李亦行:“你就是愛慕那個怪物是吧”

李亦行灌酒的動作突然靜止,酒水延着壇口貼着李亦行的下颚脖頸一路淌濕了他胸口的衣裳。他的動作有些遲鈍般慢慢放下酒壇,眼睛卻是惡狠狠看着蘇觀生,“你在說那個怪物?我勸你把話給講撐頭(把話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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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觀生獰笑,看吧你自己都默認了。

已經是對蘇觀生完全失去了耐心的李亦行感覺下一秒便要爆發出來,這人就是瘋子自己居然還要跟他扯那麽些半天(跟他扯那麽久。)

李亦行因為酒精而臉頰微紅,喘着粗氣閉着眼一字一句再道:“唐門在那兒?”李亦行已經決定好了,如果蘇觀生還不說那就只有動手,如果好生說都說不通,那就只有打到說為止了。

“他絕對會不得好死的。”蘇觀生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李亦行透着狠戾。

“日你仙……”應聲的是酒罐摔于地上的破裂之聲和伴随着李亦行的叫罵。

寒靈子剛一上前酒罐便破于腳邊,酒滋濺在了寒靈子的衣袍邊角上,寒靈子迷惑的看着李亦行和蘇觀生兩人,下意識微抿了抿唇道:“李亦行”

府中亭臺各院道路交錯,本就人多寒靈子尋李亦行實在是找了許久,就差使用符箓。此次來的目的寒靈子隐約已經明白,想是來找蘇觀生的,這樣的話若是找到蘇觀生便也就尋得李亦行了。

軒閣拐角末尾處就是那蜿蜒的長廊,就瞥見長廊上的兩人,李亦行卻是抱着酒壇子一個勁的猛喝,地上數來還有十幾二壇未開封酒和已經喝空了的酒罐。寒靈子知道蘇觀生是已經看到他走近,可李亦行卻是背對他還無所察覺。

所以當寒靈子叫到李亦行的名字時,正在怒火中想要對蘇觀生揮拳的李亦行突然愣住了,他回頭看着身後的寒靈子完全是沒有料到他的出現。

李亦行和寒靈子相顧愣着,李亦行低頭看見自己摔的酒罐,酒水濺了寒靈子一身。他晃了晃腦袋趕忙走到寒靈子面前,急道:“對不起,沒被劃到吧。”

撲面而來是很大一股酒氣,寒靈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望了眼不遠處的蘇觀生淡淡開口:“沒事,可你這是做甚”李亦行扶額現在感覺自己的頭說有點晃(頭有些暈)。

剛才自己怎麽了對對對要捶蘇觀生那龜兒來着(要打蘇觀生那人來着)。

李亦行又回過頭去,剛向蘇觀生邁了一步現在想想沒對哈,自己不能當着寒靈子的面打人。

李亦行黑着臉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願再看蘇觀生,“在問一次,在哪兒?”這是李亦行最後一次問,不回答就算求了。

一人擋在另一人面前,他們的一舉一動蘇觀生都看在眼裏,曾經他也會這樣當在自己面前而今已不再是自己,失落,挫敗,彷徨,無奈,嫉妒百感交集皆湧上心頭。

蘇觀生還是不吭聲,眼底已泛起了淚花,他把頭垂下淚滴奪眶而出,滴落而下浸染在青磚上。

如此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李亦行回過頭手勾了勾寒靈子那依舊蒼白的手指尖,然後一把捏住緊緊握在手心裏,他輕聲道:“我們先回去吧。”李亦行突然想靠的寒靈子在近一點,這樣便可讓他聽清楚些,也可以看清他開口說話那單薄的嘴唇,還可以看見他如羽翼般撲閃的睫毛。

還未待寒靈子開口回答,李亦行便拉着寒靈子轉身準備離開。

“蜀道難。”

聲音傳入李亦行耳中,他詫異的回過頭看着蘇觀生,頓了半晌而後颔首淡淡開口:“多謝。”

……

蜀道難,在其道,路途兇險,九死一生。

……

回去的路上,李亦行感覺頭還是暈戳戳的(有點上頭),現在走路都有點打偏偏(走路有點晃動),要不是寒靈子一路扶着李亦行他真能一下倒在地上不起來。前方便是李亦行的木屋了眼看着就要到了,其實一路上李亦行都還好沒有發生酒瘋讓寒靈子太難辦。

看着李亦行迷迷糊糊的樣子,寒靈子想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見李亦行喝醉過,人醉不稀奇只是寒靈子很少見到過有人喝醉酒的。寒靈子從小便長在觀中,道觀中一條明令禁止的便是酒,所以自身飲酒是禁忌就更別說在觀中見他人飲酒了。而玄都觀雖說是在繁盛的長安城中卻如隔世,對外不可随意進入對內觀中弟子也是不可随意外出便是要安心修行。不過也有例外,是師兄死後的幾天師父便把自己關在屋中幾日未出,當寒靈子推開房門時滿屋的酒氣還夾雜一股惡酸味,那是寒靈子第一次見人喝酒而那個人還是自己師父。

“寒靈…寒靈..寒冥紙。”因為喝了酒緣故現在李亦行說話也是模模糊糊的,跟得了大舌頭般。

寒靈子被李亦行拉回了思緒,微擡頭看向李亦行:“什麽?”

“就是…就是路有點兒抖。”李亦行扶額想努力看清前方的路,可怎麽看那路卻是在眼前上下跳動,李亦行以為自己看錯了,把眼睛在瞪得大些,好像抖的更兇了(上下晃動的厲害),尤其是前方的土坡坡。

抓着李亦行的手腕,寒靈子極力要穩住他東倒西歪的身子。李亦行卻突然把手從寒靈子手裏抽出,“我不需要你扶到我。”

寒靈子一頓,剛還說酒品沒什麽問題,這……

“我想扒到你(我想扒着你)。”李亦行說着傾身過來,左手臂搭在了寒靈子肩上。

寒靈子:“……”

于身高來說李亦行本就寒靈子要高出些,而在身形上李亦行也要比寒靈子壯實,所以李亦行整個身體的重力都靠在寒靈子身上時,寒靈子卻實是有些吃不消。

李亦行低着頭埋在寒靈子的脖窩,赤燙的氣息呼在寒靈子的耳根處,讓寒靈子一個激靈,寒靈子迅速用力推開李亦行的頭。

“你別靠那麽近。”寒靈子忽急道。

被倏忽推開的一瞬間李亦行是真的有些懵,沒想到寒靈子怎麽突然這反應,“為啥子喃”

其實寒靈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激動,像是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沒有為何,自己走。”

“不要。”突然李亦行像是只癞皮狗一樣又扒了過來,把頭埋在寒靈子的脖頸處。許是喝了酒李亦行的膽子也大了,不論寒靈子怎麽推李亦行就是不走,反而把頭更加挨靠得死死的。

你若說他李亦行真醉還是假醉,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還是借機靠着酒壯膽也是有可能的,畢竟若在平常想靠寒靈子這麽近基本上莫法(沒有辦法)。

雖然這幾日也是同榻而眠但也是各睡各的,而且每晚入睡寒靈子都會把他那個破杆杆(拂塵)擺中間,這不就時刻提醒李亦行要注意

反正這次不管了,酒都是為你喝的,抱一哈又不爪子(抱一會兒也不會怎麽樣)。

寒靈子看了看前面的路,馬上就要到家了,索性也只能就着李亦行這樣往回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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