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四年時間, 對于許箴言而言,如白駒過隙,眨眼, 就過去了。
第二年帶領Z.W再拿一個冠軍之後,他退居二線, 不再在賽場上出現。
但他開拓的電競藍圖,一直未停。
Z.W創立三個分部, 在其他比賽項目中大放異彩。
他眼光長遠地投資了一款市面上沒有出現過的新型網游, 一經發布, 用戶破億,迅速打開市場。
而Z.W作為為數不多的原始股東,是這款游戲設計、開發、盈利的主力,他因此成立一家專業的游戲公司,維持這款游戲的日常運營。
城南他買下的那塊地皮,他正在跟房産公司合作,想打造成電競體驗度假村。在電競已經納入正式體育比賽項目,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的當下。他想讓更多有志青年或是單純的電競愛好者, 以不高的租金租賃在這裏,真正體驗競技的魅力。
他的這四年,馬不停蹄。在外人眼裏事業有成,充實美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不想讓自己有片刻閑歇。
他依舊只有麗水一個住處,但更多時候,他帶着密斯不是住在俱樂部就是公司。
因為一回去, 空落冰冷的房子,極盡的空虛,細想記憶裏那個人,瞬間就有哽喉的窒息感。
這幾年不論再忙,他都會空出兩個月的假期,去一個地方找她。
從她家鄉,到臨近的城市,再到她上大學的B市,還有最近的C城。
他四處張貼尋人啓事,不喜歡在媒體上過度曝光的他,開始嘗試接受一些媒體的邀約,就想,她能看見。
但每一年,都是失望而歸。
時間久了,有人問他這樣有什麽意義,找人猶如大海撈針,可能到死,也沒有結果。
他苦笑,指着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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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感覺缺了一塊,我不找,怎麽填滿?”
午夜夢回的時候,他常常做噩夢,夢裏的她依舊溫柔腼腆,卻是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牽着一個看不清臉的孩子,對他笑。
她說:“許箴言,我要感謝那時候義無反顧離開你的我,我現在很幸福。”
驚醒時,一頭冷汗。
他坐在床頭,點了根煙,壓抑住眼底的愠意和腦海裏胡思亂想的苗頭。
他也無數次想過,她是不是早就擺脫了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即使有一天他找到她,也只能默然離開。
但是,他欠她太多。等她找她的過程,就像是給過去的程安好交代,也是給他自己的懲罰。是他活該,即使沒有結果,他會心痛但不會後悔。
手機收到航空公司的短信,提示他訂的去新疆的飛機明晚起飛。
他熄了屏,剛好,電話響了,是他爸打來的。
“明天有空嗎?我跟你媽來C城了,一起吃頓飯。”
他沒說不好。
這幾年他回家回得少,他們之間處于一個尴尬的平衡。不提過去和婚姻的事,他們不多話但可以和平共處,許箴言作為獨子,對他們的要求向來有求必應。
但看到兒子三十三歲,每天一心撲在事業裏,許默難免擔憂。
這次吃飯,他小心地提了一句:“我聽朋友說,蘇溫爾要結婚了?”
他頭都沒擡,随意“嗯”了聲。
當年程安好離開沒多久,他那半年裏戾氣重的吓人,直接在股東會上以卸任主教練為要挾,逼得他們投了開除蘇溫爾的贊成票。
蘇溫爾走的那天,哭得傷心,俱樂部衆人不忍,只有他冷着臉站在一邊,沒有任何表示,連一句挽留的話也沒說。
“許箴言,你這麽對我不會後悔嗎?”她咬牙切齒,漂亮嬌豔的臉上,寫滿不甘。
許箴言笑了,笑她也笑自己。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及時作出這個決定,讓你有機會在我生活裏胡作非為。”
聽說蘇溫爾後來回B市去了許氏上班,多少是蘇家在他爸那賣了分面子,讓她剛到就坐上不錯的職位。
蘇家家裏一直在逼她結婚,她最後找了他們公司一高管,打算今年三月份結婚。
Z.W現在一隊只剩下年紀最小的妖貓,江河因為狀态原因下降到二隊,盤哥退役回家鄉開始做主播,飛羽回學校完成學業,還有操作最亮眼,心思最缜密的君爵,被許箴言提拔成現任主教練。
他們之前有在群裏讨論過蘇溫爾要結婚的事,妖貓要去參加婚禮,他在群裏問有沒有人拖他帶份子錢。
大家紛紛轉紅包和說祝福語,許箴言看到,淡淡甩了個數額最大的紅包,一句話也沒說。
回到當下,他爸拿着筷子,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又要去找小程嗎?這次是去哪?”
“新疆。”
許默一頓,看他的眼神多有不舍和無奈。
“我們家是對不起小程,如果她願意回來,我們一定好好補償她。”
“既然她鐵了心要離開你,你為什麽揪着不放?”
“兒子,你已經三十多歲了,身邊沒有一個照顧你的人,這些年不要命地拼事業,身體也垮了,我跟你媽都擔心你。”
旁邊的喬芝月眼睫一顫,小心看了許箴言一眼,沒說話。
這幾年她老得愈發厲害,沒了昔日精心保養的心思,也不再喜歡參加那些上流太太團的活動,常年待在家裏,慢慢有些與世隔絕。她臉上的皺紋用再多粉底都抹不平。從他失望地告訴她,程安好懷着孩子,留下離婚協議書走了開始,她像是被抹去了所有棱角,學着整日吃齋念佛,整個人惶恐又無助。
“我生意上的朋友,他女兒因為讀書誤了人生大事,年紀跟你剛好合适,你要不要……”
許默賠着笑臉,這次來看兒子是真,開解他,勸他往前看也是真的。
許箴言冷笑,重重把湯匙擱碗裏。
“第一,協議我根本沒簽,我不會跟她離婚。”
“第二,你們打算怎麽賠償她?用錢嗎?”
“爸,求你別讓我覺得,錢是個多惡心的東西。”
許默身軀一震。
許箴言薄涼地眼神看他一眼,嘲諷地哼口氣,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飯也吃了,我先走了。”
卻在出門時,喬芝月叫住他,聲音在抖,透着分無力。
“阿言。”
他腳步停住。
“如果這回能把她帶回來,記得先替我說一聲對不起。”
“是真心的。”
她微微低頭,蒼老凄然的眼,透着深深的愧疚和忏悔。
這些年他的掙紮和痛苦她都看在眼裏,她不想再犯第二次罪,用她所謂的優越,紮傷他心裏最愛的人。
許箴言沒回她,甩門而出。
***
陽春三月,楊城的天氣忽冷忽熱。眠眠在幼兒園午睡時踢被子,不小心着涼,咳嗽又流鼻涕。程安好去藥店給他買了幾種合适的藥,吃了三天,仍不見效果,咳得反而更加嚴重了。
魏姐心急地想帶他去醫院,小孩子天生對醫院有恐懼感,死活不肯,最後還是程安好下班回來,強行抱他去了醫院。
小家夥神情恹恹,腦袋埋在她懷裏,面對醫生時像做了什麽虧心事。
醫生簡單地給他做了檢查,熟練地在電腦的檢查報告上打上“診斷為慢性鼻炎和慢性咽喉炎”幾個字。
程安好有一定醫學專業背景,知道所有疾病跟“慢性”聯系在一起會複雜很多,看了眼報告後,她皺眉。
“醫生,你是不是弄錯了。”
眠眠從小到大一直很健康,他們都以為這是普通的感冒。
醫生嘆口氣,語氣帶着點憤慨,跟她解釋道:“怎麽可能弄錯,這孩子是我這個月經手的第二十幾個了。”
“小朋友,你是不是在中心幼兒園上學?”她俯身問他。
眠眠點頭。
“那就是了,市裏改道,重新修路後,南邊那塊林子被砍光,建了新的商業街。”
“從那以後,中心幼兒園就變成了南邊的當風口,城裏新建的幾家化工廠那些污染物,剛剛好就被吹到那裏。”
“春季本來就是鼻炎易發的季節,最近幾個月來看病的小孩格外多,大部分都是中心幼兒園的。”
說到這醫生開始憤憤不平。
“中心幼兒園只能算重災區吧,這破地方空氣本來就差,楊城又得靠那些制藥化工工廠養着,環保部門也沒作為。”
“你也別太擔心,孩子出現症狀越早越好,及時治療和預防,這種慢性病不算難治。”
“寶寶乖,鼻子癢的時候不要用力揉。”
女醫生溫柔地囑咐,眠眠馬上放下揉鼻子的手,乖乖點頭。
程安好連忙道謝,牽着孩子走出醫院的時候,心情複雜。
霍氏畢竟是全國大型醫藥企業,在環保和排污方面做得尚可,所以她在裏面工作身體還算一切正常。
但她是知道,楊城每年靠化工企業創收,工廠給當地人提供大量就業崗位,這裏的空氣質量的确不好。
當初她把眠眠送去楊城最貴最好的中心幼兒園,就是想盡她所能給孩子更好的教育,沒想到,到頭來害了他。
程安好等車的時候,看到旁邊一直在聳鼻子,不舒服的眠眠,很心疼。
眠眠察覺到她在看他,偷偷把手背在身後,吸吸鼻涕。
晚上的風吹過來,帶來馬路上的灰塵顆粒,更癢了。
程安好摸摸他發頂,嘆氣。
“很癢嗎?”
他堅強地搖頭。
“就是鼻子裏好像有東西堵着,有時候,覺得有蟲子在撓,比艾叔叔撓我癢癢要癢一些。”
她被他稚氣的話逗笑了。
“眠眠要堅持,吃一段時間藥就好了。”
他點頭。
晚上,楊城醫院門口的的士很搶手,她帶着個孩子,好幾次被別人搶先了。
最後是小艾開着進貨的車來找他們,送他們母子回去。
“我媽今晚打電話過來,強行說我爸病了,明明我看他朋友圈,每天打太極散步,精神好得很,你說搞笑嗎?”
“我下周估計得回去一趟,被我媽逼得不行了,我猜她又給我安排相親了。”
小艾一路上在跟副駕駛座的她閑聊。
程安好笑着回他:“應該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結婚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打算一直一個人帶着眠眠?”他下意識反駁質問,話說出口,兩個人都沉默了,氣氛一時尴尬。
最後,程安好嘆氣,一針見血地回他:“我從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樣不好。”
小艾嗤笑一聲。
“那你呢?這句話不也适合你?”
“你做不到的事,也沒資格要求我。”
他直視前方,話說得格外果決。之後這一路,兩人沒太多話,臨近下車時,程安好最後勸了一句:“因為我是過來人,所以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小艾沒說話,但在她下車沒多久,追上她,有力的手從她懷裏抱過已經睡着的眠眠,心疼她抱孩子上樓吃力。
“是不是重蹈覆轍,不在我在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把眠眠抱回家,他馬上走了,連口水都沒喝。
魏姐先是着急地看了眼眠眠,見他無事,才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
瞎子也看得出,她跟小艾之間的氣氛不太對。
“小程,不是我說,小艾對你跟孩子真是沒話說,他也真心等着你想跟你過日子。”
“眠眠也喜歡他,你跟他在這裏安定下來,成個家,有什麽不好。”
魏姐苦口婆心勸道。
程安好平靜地喝口水,搖頭。
“我沒想過要再成家,而且,我對他只是朋友,因為想要安穩而結婚,這種錯誤我犯過一次,不想再錯了。”
“而且,為了孩子,我可能會換個地方生活。”
開始這幾年是她想閉風頭,跟他徹底了斷的同時,她想要這個孩子,但憑她的能力和背景去跟許家争一個孩子的撫養權希望是不大的。
眠眠稍微大些,智力和學習能力都比普通孩子出衆,她有考慮過,為了孩子的發展去大城市生活。這幾年霍氏待她不薄,她也積攢了一些積蓄,維持她跟孩子日常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而且,楊城這邊的分廠做的都是一些沒有太多技術含量的原料藥,她的工作,也僅限于技術指導與質量管控。霍氏的研發機構,都位于一線城市。
藥化專業出身的人,不在學校,做研發是常态。
溫穗不止一次提議,讓她離開楊城,去研發部工作。曾經一個專業的同學,都是常年占據專業前列的人,她清楚她的能力不止于此。
程安好一直沒做出決定,換一個新環境,大人适應能力強,她擔心孩子。
但這次去醫院,她有些動搖了。
程安好坐在沙發上自顧自想着,沒看到魏姐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瞬間煞白的臉,和她手裏被攥得變形的抹布。
作者有話要說: 三件事,第一:18章已解鎖,15章跟18章放在了微博:是阿珠不是阿豬呀(阿珠不想提我是怎麽糾纏了管理員一天的)
第二:由于之前有人買不了18章的原因,我把防盜改成了70%,阿珠的文本來就不長,不買不強求,但請理解阿珠想保護自己勞動成果的心。
第三:今天雙更,第二更中午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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