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眠眠症狀稍微好點, 程安好就給他轉了另一所普通的幼兒園。

她已經答應溫穗去研發部工作。但霍氏的研發總部在C城,她需要先去總部培訓和了解項目,時間大概是兩周, 之後再調去其他城市。

雖然她不太想回到那裏,但還是答應了。而這邊的工作交接, 也需要兩周的時間。

她打電話通知了現在正在新疆的小艾,他很支持, 畢竟是為了孩子跟她之後的發展, 只是強調她之後不管因為工作調去了哪裏, 一定要告訴他。

對魏姐,她很不舍得。

從第一次遇見她她扶她一把起,程安好一直對她心懷感激。

這幾年城管抓得嚴,醫院的盒飯也不好賣了。她年近五十,好強地每天跑好幾家醫院,風吹日曬,頭發白了不少,人也老了很多。

做出這個決定後, 她一直在勸魏姐跟她一起走。

她無子無女,身邊也沒有伴侶。這幾年相處程安好在心裏把她當姐姐,想她們繼續搭伴兒生活,她也不至于太孤獨。

但魏姐多次堅決拒絕了。

“房子跟門店是我爸留給我的, 我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楊城,我不走。”

“而且我跟你去大城市我能幹嘛啊?跟這裏的城管混熟了,多少能通融點, 大城市要是抓得嚴,我連盒飯都賣不了。”她苦笑着回她。

這些年程安好除了給她應該的房租,她幫她帶眠眠,她也會堅持給一定的勞務費。

其實她想如果她能跟她們一起走,也不用非要去外面工作。但她知道魏姐是個要強的女人,她堅持不肯,她也不能多說。

只是明顯感覺,她們要走的那周,魏姐心情明顯低落。連帶盒飯也沒出去賣了,堅持親力親為地接送眠眠上下學,每天給眠眠買很多零食玩具。

程安好知道她舍不得孩子,畢竟從小看着他長大,最後那幾天,也由她寵他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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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在睡覺的時候還在她耳邊嘀咕:“媽媽,以後我們一定要多回來看魏姨。”

孩子知恩圖報,她很高興,捏了捏他的小臉。

“好,媽媽一定帶你多回來。”

車票已經買好,C城的住處她在網上定下。出發前一天,她把廠裏的事交接給她的接班人後,親自去了一趟商場。

每次魏姐跟她一起出來逛街,總會去各個專賣店逛逛,也只是看看那些衣服而已,舍不得給自己買一條好的裙子。但在街上碰到跟她同齡的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時,又會癟嘴不服氣地說一句這麽大年紀還作妖。

女人總歸是愛漂亮的,她也知道魏姐是自己沒有羨慕她人後的逆反心理。

夏天馬上到了,程安好特意去楊城最大的商場,在魏姐常去看的專賣店給她買了一條一千多的漂亮裙子,想送給她做禮物。

也算是感謝她這幾年的照顧。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想,魏姐穿上是什麽樣子,她一定會很喜歡,說不定明天就穿出去給街坊顯擺。

結果,她回去時打開門,客廳黑着燈,家裏好像空無一人。

今天是周末,這個時間眠眠應該跟魏姐待在家裏,她打開燈,眉目微微疑惑。

她以為她們提前吃了晚飯,出去散步了,可是,餐桌上沒有用過飯的痕跡。

而鞋架上眠眠最常穿的幾雙鞋子,也不見了。

程安好心一跳,推開她房間的門。

角落裏,她給眠眠買的小黃人行李箱不見了。衣櫃裏,眠眠春夏單薄的衣服也沒了。

她的心瞬間墜到懸崖底。

慌張地推開魏姐的房門,發現她的衣服淩亂地攤在床上,床頭櫃上,煙灰缸壓着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對不起,安好。

***

小艾回到新疆的家裏,他爸媽都是市裏的公務員,家庭條件不錯,看犯人一樣每天看住他,不乖乖去相親帶回一個女朋友就不放他出門。

小艾也只好在家過了大半個月混吃等死的生活。

他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不速之客到來。

“您好,請問艾紮勒在家嗎?”

門口傳來男人質實的聲音,他媽開門後在門口大喊:“艾紮勒,有人找!”

他把手機扔回睡褲的兜裏,不耐地從沙發上起來。在看到來人後,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呆滞在原地。

男人皮囊骨相極好,靜靜站在那裏,氣場和氣質不凡。

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眉眼和眠眠的相像。魏姨有偷偷問過他,程安好的前夫是誰,他尴尬地說沒見過。

即使沒見過,能讓她魂牽夢萦,一個人堅持把孩子生下來,還有眠眠從小五官跟她不相像的好看俊秀,他也能猜出他絕對不是俗人。

“有事?”小艾裝作若無其事,語調微冷。

許箴言抿抿唇,眼中靜如深潭,泛起的漣漪,是最後的希望。

“請問,你認識程安好嗎?”

“我是她的丈夫許箴言。”

小艾別過臉,笑容不屑。

“丈夫?你不太有自知之明啊,前夫差不多吧?”

他沒被他挑釁地語氣激怒,反倒冷靜警覺地抓住他話裏的關鍵信息。

“你見過她?”

“還是你一直知道她在哪?”

小艾一噎,垂眸,沒想到這麽快被他抓到線索,他只好咬牙死不承認。

“我是見過啊,之前援疆時我跟她在一個學校,不然你也不會順着這條線找到我吧?”

許箴言沒說話,深邃的眸子一直在找他的目光。

他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看人的本事比小艾厲害很多,以不變應萬變,他一直用質疑的眼神緊盯他。

“真的?你沒說謊?”

小艾底氣不足地炸毛了,指着門口,眼神嫌惡,朝他大喊:“你出去!說了我不知道,賴在別人家裏小心我叫保安!”

他站立如松,身形挺拔。客廳落地窗的陽光照進來,照在他晦暗不明的側臉,身影,似光線虛缈。

他緊皺眉頭,眼中盡是隐忍和悲痛。

下一秒,他把手裏的文件夾打開,從裏面成沓的尋人啓事裏抽出一張,遞給小艾。

“這是我有的為數不多的她的照片。”

“我不知道她這四年是胖了還是瘦了,過得好還是不好。我也知道,她有心躲我,靠我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去找,就像大海撈針。”

“她也可能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

“但我還是想再見她一面,為我,為我家人曾經給她帶來的傷害道歉。”

“現在說愛可能太晚,如果她過得幸福,另一半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人,我都不會幹預。但如果她還是一個人。”

說到這,他背脊微彎,停頓了。

“她傻傻地用整個青春等我愛我,那這次,換我來等她。”

他語調平淡,沒有刻意的煽情訴苦,像男人一樣,陳述一件普通的事實。

但小艾還是從他眼裏,看到塵封已久的蒼涼與鈍痛。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氣氛沉默尴尬的時候,他的口袋裏的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人,他眉心一跳,顯而易見地驚慌,被許箴言捕捉到了。

他按了挂斷,可電話馬上又打進來。

程安好不是不依不饒的性格,知道他不方便接電話,不會再打第二次,除非,遇到她難以解決的難題。

想清楚後,小艾轉身,側對着他,小心接通了電話。

“怎麽了?”

那邊清清楚楚的哽咽聲,聽得他心驚。

程安好不是随便會哭的女人,當初生眠眠疼了一夜,硬是一滴淚都沒流。

“小艾!魏姐把眠眠帶走了,我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她的意思是,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他臉色驟變深沉,急切地問:“報警了嗎?”

“去警局報案了,他們馬上立了案,但一直沒消息,他們接待我時覺得我可能弄錯了,只是熟人帶孩子出去幾天。”

“但最近這幾天魏姐一直就不對勁,她還給我留了紙條,我知道,她不是帶眠眠出去玩,她是認真的,要把眠眠帶去我們都找不到的地方!”

程安好狠狠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難受得喘不過氣。

她一直很高興魏姐能真心對眠眠好,從來沒想過,在她們面臨別離的時候,她會想要徹底把他從她身邊帶走。

最讓人心痛的,就是被你最信任的人傷害。

程安好也是沒辦法才只能打電話給遠在新疆的小艾。她在楊城沒有親人,朋友僅限于他們倆,她清楚現在要争分奪秒地把孩子找回來。

小艾瞬間冷汗直流,焦急地在客廳踱步,幫她想最好的解決辦法。

一時沒注意,門口的人長腿一邁跨進來,指節分明的手,不由分說拿過他耳畔的手機。

從電話裏隐隐約約傳來的哭聲他就能篤定,那絕對是她。

“程安好,發生什麽事了?說話。”

他聲壓低,強行壓抑着心頭的激動,帶着安穩人心的力量。

電話那頭,她瞬間噤聲了,只剩下生理性的抽噎。

他就那樣靜默地等了她一分鐘,電話裏崩潰的聲音,摻雜着哭聲,再次傳來。

“許箴言,我兒子,眠眠,他被人帶走了。”

那邊,她哭得泣不成聲。

這裏,他心頭,只剩火熱。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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