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宿

夜晚山頂的風要大一些,涼一些。

蘇秧裹着薄薄的外衣跟在白鏡身後,她微仰着頭,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遠處山下的點點霓虹,從小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她,不是忙碌的穿梭在各個城市,就是在工作的地方一呆數月,眼前的是她一直期望,卻從未見過的美景。

目光慢慢的從美景轉移到停止不前的身影上,見她凝然不動的表情沒有一絲波亂,唯有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有幾絲零散地覆在她傲然冰冷的面頰上,特別是那雙不似平常的眼眸,透出一股深邃的滄桑與悲涼感。

雖然認識白鏡不久,但在蘇秧眼裏,白鏡的性格不僅僅是多變,仿佛那些微笑都是用來掩蓋真實的她。

“小鏡,就在這裏搭帳篷吧,我有些餓了。”蘇秧提議道。

“可以,再往前走走找個平地就搭帳篷。”白鏡把手電筒調到最亮,邁着步子繼續前進。

兩個人找到了一處最适合搭帳篷的地方,搭了一個單人的小帳篷,蘇秧把背包放在帳篷裏,從裏拿出便攜式折疊電熱竈遞給白鏡,見白鏡已經在鍋裏倒了一瓶礦泉水。

“煮面,要不要加雞蛋?”

蘇秧人還在帳篷裏收拾,仰頭微笑道:“你還帶了雞蛋?”

“嗯,就帶了六個,補充能量和營養,如果有受傷白煮蛋還可以消腫活血,所以雞蛋是好東西。”白鏡把鍋放在竈上加熱,就從包裏拿出一包面和兩個雞蛋放在石階上做準備。

“沒想到堂堂李家的三小姐,還會下廚。”蘇秧把背包整理好,鑽出帳篷伸個懶腰,“需要我做什麽?”

“我又不是生下來就是李家的三小姐,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裏,媽媽工作又很忙,很多事都要我自己來,反倒是你……比我看着更像富家小姐。”白鏡擡眉一笑,“你什麽都不用做,安靜等着吃就好了。”

“如果不了解你,一定覺得你在變向的笑話我。”

白鏡見水燒開後把面放進去,又在面上打了兩顆雞蛋,用筷子輕輕的撥了撥,蓋上蓋子才道:“這麽說,你很了解我嗎?”

“不知道,就像你之前說的,直覺吧。”蘇秧找了一塊兒石頭坐上去,仰望星空,“因為我是不會把心思放在不喜歡的人身上,所以……就算開玩笑,也分人。”

“這麽說,你喜歡我了?”白鏡眯着眼睛看向靜坐在不遠處的身影上,就像夜空下最閃亮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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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蘇秧回視白鏡,實話實說,“不過我可以肯定,我不讨厭你,哪怕你做一些我覺得不被理解的事,甚至有些生氣,卻也不讨厭你。”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堅守的原則和底線又是什麽。”白鏡說着打開鍋蓋,倒入調料包,又用筷子撥了撥,四周很快散發出一股好聞的面香,唇角勾起一抹自信,“這樣的人,怎麽會被人讨厭呢?”

面對白鏡的自信,蘇秧無奈的搖搖頭,轉言問:“那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白鏡煮好面,用鐵夾扣住鍋的兩個耳朵,端到蘇秧面前高一點的石頭上,把筷子遞給蘇秧,才道:“我喜歡探索未知的秘密,最想做的事,就是了解這個世界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接過筷子的蘇秧聞了聞面香,擡眉看向她,“未來?”

“對于未來……我既不想當個旁觀者,也不想當什麽當局者,我想成為參與者。”白鏡說着,挑起面吹了吹吃了一大口,“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是不是覺得很無厘頭?”

蘇秧看了一眼蹲在身邊的李家三小姐,目光極為柔和,在這種荒山野地,蹲在地上與人分享一鍋泡面的吃飯方式,很不符合她們倆平時的風格,卻有另外一種風味和樂趣,打破了家庭中無形的枷鎖。

她一邊吃着泡面,一邊思考着白鏡所述的事情邏輯,認可的點了點頭,“不會無厘頭,我反而覺得這是每個人都想去做的事,不過堅持到最後的人卻不多,支持你。”

白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滿了狐疑,“好像我說什麽,你都覺得是對的。”

蘇秧嘴裏嚼着入味的雞蛋,目光從鍋裏移回到白鏡身上,淡淡地一笑,“你是不相信我的支持,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呢?”

“你這女人,真是得理不饒人,我就是随口說說。”白鏡眨了下眼睛,眉頭微挑,“雖然年齡三十了,沒戀愛過終歸不是真的女人。”

本以為這句話可以刺激一下她,讓她總流露出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樣子,沒想到蘇秧慢慢地收回視線,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展顏一笑,道了四個字,“彼此彼此。”

白鏡:“……”

一鍋面剛見底,天上就突然下起了陣雨,導致兩個人來不及收拾直接回到了狹窄的帳篷中。

白鏡拉好拉鏈,聽着打在帳篷外的雨水,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季節的雨真是說下就下。”

“外面的東西怎麽辦?”兩個人并肩坐着,蘇秧從包裏找出濕紙巾,拿出一張遞給白鏡,“會不會壞掉,不是明天還要用嗎?”

“應該不會。”白鏡接過紙巾,擦了擦手,“等一會雨停了我看看,反正車裏有備用的。”

環境再次陷入安靜,聽着周圍有節奏的雨滴聲,困意漸漸襲來。蘇秧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一想到明天父親要入墓,不僅沒有困意,更多的是擔心。本想提醒白鏡困了就先睡,沒想到肩膀一沉,白鏡的腦袋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蘇秧眨了下眼睛,垂眉盯着白鏡閃動的睫毛,眉目舒展道:“枕着我肩膀不舒服,這樣睡對頸椎不好。”

白鏡聽着蘇秧溫婉好聽的聲音,直起身長出了一口氣,撇撇嘴角,“可是我只帶了帳篷,卻忘記帶睡袋,躺在地上也不舒服。”

蘇秧只笑不語的看着她。

“你還笑……”白鏡說着眉梢微挑,“你怎麽知道我是裝睡,我本來還想順便揩油,卻被你發現了。”

“我天天面對屍體,真睡和假睡我還是分的清楚的。”蘇秧說着往裏挪了挪,把腿伸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睡吧。”

雖然這個比喻讓白鏡有些無語,但她真的是困了,她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如果不抓緊休息一下,她擔心會拖後腿。

白鏡蜷着腿舒服的躺在了蘇秧的大腿上,軟硬度剛剛好,就好像昂貴的記憶枕,擡眉從下往上看向蘇秧,“你不睡嗎?”

蘇秧垂眉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白鏡,就像個乖巧小女孩兒,手不自覺的覆上她的頭發撫了撫,“別說話,快點睡。”

不管是這動作還是這語氣,都讓白鏡微微怔住。她安靜的側過身躺好,聽着外面的雨聲,黝黑有神的眼睛眨了眨,這種久違的親切感,讓她唇角不自覺的勾起。

短暫的休息讓一向淺眠的白鏡得到了充分的能量,白鏡睜開眼看着帳篷外隐隐的光亮,才發現她還躺在蘇秧的腿上。

看了眼時間,已經六點十分了,很顯然她們錯過了日出。

“你醒了?”

白鏡直起身伸了個懶腰,好看的眉頭斂了斂,“你一直都沒睡嗎?那你應該叫我去看日出的。”

“日出而已,我看你睡的沉就不忍心叫你了。”蘇秧晃了晃脖子,示意道:“外面雨停了,你看看東西還能不能用。”

白鏡點點頭,拉開帳篷鑽了出去,撲面而來的是一縷清新的空氣,長吸一口氣,“空氣真好,你也出來吸兩口,洗洗肺。”說着蹲下來打開電熱竈,把上面的積水甩掉後,打開發現還能繼續用。

間隔了幾分鐘,白鏡都沒見蘇秧出來,回頭去看發現她正用手錘腿,細想想也是,被腦袋的重量壓着兩三個小時,确實要麻了。

放下手上的電熱竈轉身來到帳篷門口,伸手過去,“團在裏面血液循環慢,站出來走走會好很多。”

雙手相握,蘇秧借力鑽出了帳篷,剛邁一步腳底發麻身體前傾,直接跌在白鏡懷裏。

白鏡順勢抱住她,微微一笑,“麻了還不叫醒我,受罪的可是自己。”

蘇秧緩了緩用力跺了兩下腳,抿唇撐過那股酸麻勁兒才直起身道:“你還真的挺沒良心的,讓你睡個好覺還這麽多話。”

“你才知道我沒良心?”白鏡話音剛落,就接到了淺言的短信,她和玄洛已經出發了,把手機示意給蘇秧,“我們收拾一下就出發吧,你腿行不行?”

蘇秧沒有否認的點點頭,拿出洗漱的東西兩個人簡單梳理一下,直接朝着目的地離開。

由于下過雨的緣故,下山的路有些濕滑,白鏡知道蘇秧因為擔心蘇伯伯一夜沒睡,遇見一些險峻的下坡路,她都會先下去,轉身伸手扶着她慢慢下來,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是有點累,二是蘇秧還沒從那句話走出來。

怎麽看,都覺得白鏡不像是個沒良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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