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年

那鈴铛和闵劭手中的那只鈴铛沒有任何差別, 闵劭看着那條手鏈, 将自己手裏的鈴铛拿了出來。

毓寧看見後也好奇的看了兩眼道, “一樣的。”

她說完又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說,“太子哥哥說沒有一樣的。”

太子送毓寧的東西基本都是專門找人做的,尤其是像這種首飾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重複的,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當初這手鏈做了一對, 一條送給了毓寧, 另一條在誰手裏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對的手鏈, 一人一條……

闵劭想到太子這背後的用意不自覺的握緊了手裏的東西。

毓寧覺察到闵劭的不高興,用自己的手包住闵劭的拳頭道, “不生氣。”

毓寧并不知道闵劭為什麽不高興,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哄闵劭。

毓寧的手很小,一只手根本就包不住闵劭的拳頭,她還擡起另一只手, 兩只手跟捧着什麽寶貝似的一起握住了闵劭的拳頭。

闵劭感受着手背傳來的溫熱的觸感, 看着毓寧看着自己關切的眼神, 慢慢收起了心中的情緒, 溫聲問毓寧,“這條手鏈可以先借給我看看嗎?”

如果是毓寧自己的東西她肯定會答應, 但是是別人送給他的東西他就有點猶豫了。

闵劭看出了毓寧的猶豫, 他眼神變得有些暗,但還是笑着說道,“只是借給我看看, 看完我再給你好不好?”

毓寧有些糾結的點了一下頭又說道,“別人的不能弄壞。”

毓寧的這句“別人”卻又将太子和她的關系疏遠開了。

闵劭心頭剛升起的那一絲陰暗的情緒瞬間就被毓寧這句話壓了下去,要不是他知道毓寧性格是如何的,他都要懷疑毓寧是故意說這樣的話來讓他放心的。

但也正是這樣的無心之語才更讓闵劭覺得心情愉悅。

他嘴角勾了起來,這次聲音裏真正帶了點笑意了,“好,別人的東西我們好好存着,不弄壞。”

毓寧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被闵劭拿在手中的手鏈,然後把那個盒子收了起來。

這意思便是這手鏈暫時先借給闵劭了。

闵劭拿到手鏈之後卻沒有立即查看,而是和毓寧一起在桌邊坐下,然後輕聲帶着幾分試探性的問她,“毓寧還記得清平公主嗎?”

應該是在太子身上的手鏈卻出現在了隔壁的那間廢宅裏,按道理闵劭更應該去懷疑太子才對,但就在剛才毓寧說完話的一瞬間他又驟然反應過來太子做這一切的動機實在是太不充足了。

先不說被慶元帝發現他刺殺錦衣衛佥事和郡主是什麽罪行,就憑剛才毓寧的那一句“別人”也知道太子目前對毓寧的感情恐怕還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實在是沒理由要把毓寧一起殺死。

想明白了這些後闵劭更懷疑這一切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的,而且那人也沒留下什麽真正能表明太子身份的東西,反而留下了一個似是而非的鈴铛,若是闵劭不深想,真的會覺得這鈴铛是太子不小心留下的。

不過這種一對的手鏈太子定然十分珍視,能拿到鈴铛上的手鏈的人必然也是太子的親近之人。

這人應該是宮中之人。

宮中之人,宮中之人……

闵劭想到了毓寧在皇宮中住的這幾年,已經她這副無端便變得虛弱的身體。

前世因為沒有他站在郡主門前求娶這件事,所以現在的很多事在前世都沒有發生,但如今再一想,似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前世有很多事情都沒有注意到。

比如清平公主的那副畫,比如徐賀,又比如驸馬之死,以及前世并沒有的毓寧虛弱的身體。

有些事情不注意的時候不會發現,一旦留意之後便會發現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聯系。

闵劭怕引起毓寧的傷心事,所以沒有問驸馬,而是問了毓寧不久前還提起過的清平公主。

毓寧聽到“清平公主”這幾個字後愣了愣,然後仿佛呢喃似的說道,“娘。”

闵劭見狀便又繼續問道,“對,是毓寧的娘,毓寧還記得公主嗎?”

清平公主在毓寧三歲時去世,闵劭實在是不覺得毓寧能記得什麽了,他只是想看看毓寧對清平公主的态度而已。

但毓寧聽到闵劭的話後卻點了點頭道,“娘,唱歌給我聽。”

毓寧說着說着突然臉上露出有點傷心的神色道,“娘說她要走了,以後不回來了。”

她說完看着闵劭,眼神滿是委屈,“我聽話的,娘為什麽不回家,我一直等她回家,爹,打我好疼好疼,但我不走,我要等娘回家。”

清平公主已經過世了,她怎麽會回家呢,闵劭不知道清平公主當初是怎麽跟毓寧說的,但她看見毓寧這樣子只剩下了心疼。

他将毓寧抱進自己懷裏安慰道,“公主其實一直都有回來看毓寧,只是毓寧沒有發現而已。”

毓寧聽到闵劭這話從他懷裏擡起頭有點懷疑的問道,“真的回來了嗎,為什麽我沒看見過?”

闵劭并不适合安慰人,毓寧這話一問出口他就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摸摸毓寧的頭發溫聲說道,“肯定回來過的。”

他說着想到毓寧剛才那句話裏的後半段,聲音又低了幾分,“驸馬在公主去世後打毓寧了嗎?”

他原本還顧忌着沒有提驸馬的事,沒想到毓寧那句話卻提起了他。

只是話中的含義……

毓寧那時幾歲,三歲?四歲?

是什麽樣的打法居然讓一個小孩子記到了現在?

闵劭覺得自己不敢想下去,因為光是這樣一想他便覺得驸馬簡直死有餘辜,而且這樣一來驸馬的死因也值得商榷了。

慶元帝知道這件事嗎,驸馬的死因會是和這件事有關嗎?

他一邊腦子在飛速的轉着,一邊輕輕摸着毓寧的頭,用安撫的聲音說道,“沒關系,毓寧只管跟我說,不用害怕。”

他感覺到了懷裏的人身子似乎有些發抖,又開始輕輕拍着她的背,然後才繼續道,“如果真的不想說就不說了。”

當年的事總有人會知道。

毓寧如果真的這麽害怕的話他也不會強逼着她。

毓寧卻慢慢被闵劭的動作安撫了下來。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爹打我,不讓我叫爹,我不叫也打我。”

這些事對毓寧來說明顯是很不好的回憶,她剛說了兩句,聲音就變得越來越低,闵劭甚至感覺到胸口仿佛已經濕了一片。

他将人緊緊的摟到懷裏低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說了,我都知道了。”

母親剛過世,父親又整日對她非打即罵,闵劭都可以想象當時那個也許還沒有他小腿高的小毓寧究竟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他不想讓毓寧再回憶那段充滿折磨的時光了,他拍着毓寧的背輕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毓寧在闵劭懷裏點了點頭,“皇舅舅接我去了皇宮。”

毓寧的意思大概就是說慶元帝将她接入皇宮後就沒有再發生過這些事了。

所以毓寧的身體,包括她背上那些細碎的疤痕都是在公主府留下的嗎?

一切都是驸馬所為嗎?

闵劭腦中将毓寧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過了一遍,然後便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毓寧說驸馬不讓她叫他爹。

所以這就是理由嗎?

毓寧不是驸馬親生的?

闵劭覺得似乎短短時間事情的發展就變得越發不可控制起來。

一位公主她生下的孩子,驸馬卻不許那個孩子叫自己爹,還在公主去世後虐待那個孩子,這怎麽聽都不像是一位剛剛痛失愛妻的父親能做出來的事。

但是毓寧真的不是親生的嗎,若如此,那她的親生父親是誰呢?

闵劭想起了毓寧曾拿給自己看的那副畫。

清平公主親手所畫的含椒殿外的風景,那風景裏還有一個錦衣衛的身影。

闵劭想到這裏突然聽到毓寧叫道,“疼。”

他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剛才一不小心沒控制住抱着毓寧的手太用力了。

他松開了些許,對毓寧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毓寧搖搖頭,他學着闵劭剛才的樣子也擡起手摸摸毓寧的頭道,“沒事,我原諒你啦,不要不開心了。”

剛剛明明還十分不開心的人現在卻又開始笑着安慰闵劭了。

闵劭難以想象毓寧以前到底在驸馬手下遭受過什麽,因為此時的毓寧看起來非但完全不記恨,甚至她的性情看起來也沒受那些事情的影響。

但是毓寧可以不在意,闵劭卻不得不在意,尤其是驸馬對毓寧這奇怪的态度再加上那副很有蹊跷的畫。

闵劭剛才之所以一時沒控制住力道,就是因為他那一瞬間心裏竟然産生了一個十分荒唐的猜測,他不願意承認這種可能性,所以又迅速的否定了這種猜測。

清平公主和驸馬那邊的事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這其中或許還有慶元帝的手筆,這些都不好調查,但是徐賀那邊卻不能再耽誤了。

闵劭覺得哪怕他如今身體還沒恢複,也該回去鎮撫司了,有些事只有他親自調查才是最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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