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離宮

宮內燭火搖曳, 闵劭就這麽在毓寧床前坐了一晚。

毓寧今日參加宴會本就有些累, 加上藥中确實放了安神的藥材, 所以倒是睡得很沉。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着她,還是傷口難受,眉頭偶爾會皺起。

闵劭見了既想替她撫平, 又怕擾了她的睡眠,最終只能握緊了拳頭, 在心裏将計劃又梳理了一遍。

錦衣衛并不算是一個需要堂堂正正的官職, 所以一切殺人的手段他們幾乎都要學, 包括下毒。

給皇後的這種毒并非是劇毒,也不是沒有解藥, 但這種解藥的配方十分複雜,所以制造出來會需要不短的時間。

而這種毒的致命之處就是他會一日日讓人身體虛弱,思維也變得遲緩,但是卻一直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不管是醫者還是中毒者本人都會放松警惕, 以為這毒性并不烈, 等吃了解藥之後就會恢複。

實際上這種情況是不會恢複的, 解藥只是讓這種情況停止惡化而已。

一個身體虛弱,腦子遲鈍的皇帝, 一群剛剛見證了太子之死, 各有想法的皇子……

屋內的燭火跳動了一下,卻映的闵劭的臉色越發顯得和煦溫柔。

只是這份溫柔僅僅是對着毓寧一人而已。

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闵劭仍舊維持着開始的姿勢一點沒變, 直到外面傳來宮人的聲音。

是太醫過來複診了。

闵劭象征性的關心了一下慶元帝的病情。

意料之中的太醫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說沒什麽大礙,修養幾日就好。

闵劭也沒有多問,倒是毓寧醒來聽到兩人的對話,潛意識裏覺得哪裏有點奇怪,皺了皺眉像是有些疑惑不解似的。

不過她早就明白在宮中不能多說話的道理,所以也只是看了闵劭幾眼,并沒有問什麽,只問闵劭什麽時候可以回家。

既然要“重傷”自然需要在宮中修養幾日,闵劭便道,“等你身體好一點再回去。”

毓寧聞言,臉上表情更茫然了。

都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毓寧并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身體不能回家。

闵劭見狀捏了捏毓寧的手,又在衣袖下用小手指輕輕勾了勾毓寧的小手指。

這是他們兩人的小秘密,在有話想說但又不能說時候的小暗號。

毓寧雖然心智有所欠缺,但能在宮中生活這麽多年,自然也明白不少生存之道,包括不能随便說話。

所以闵劭這個動作一做出來毓寧就眨了眨眼,一副乖巧的模樣看向了太醫。

太醫并不知道他們夫妻兩人的互動,見郡主這副樣子便覺得一陣心軟,又想到這一晚發生的事,更覺得郡主這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因此看得越發盡心。

這宮中就像是一個吃人的牢籠,盡早治好了郡主,也好讓她盡早離開這裏。

毓寧這種醫者和患者一片祥和,慶元帝那裏卻是有些愁雲慘淡。

原因無他,慶元帝從皇後宮中出來後果真中毒了,而太醫診治不出來具體是什麽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毒藥看起來藥性并不烈,慶元帝除了感覺身體有點虛弱之外,倒也沒有太嚴重的反應。

所以慶元帝縱使心中不喜,也只是讓太醫加緊把解藥制出來,并沒有遷怒太醫的意思。

不過太醫這邊沒事,太子和皇後的殘餘勢力那裏他就沒有那麽仁慈了。

一時之間,皇後一族幾乎被屠戮殆盡,太子的那些隐藏勢力也被盡數連根拔起。

仿佛太子行刺毓寧郡主的事情真的觸到了慶元帝的逆鱗。

有些年紀大些的官員便不禁想起了當年的清平公主,想起了這是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兒,所以慶元帝才會如此憤怒。

然而更多的人都不覺得慶元帝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樣,就連當年的清平公主都不行,何況是如今的毓寧郡主呢?

甚至大家得知宴會上刺殺毓寧的事情是太子和皇後指使的時候心裏都覺得這是慶元帝想将太子一黨連根拔起所布的局。

對于自己一向所看重的兒子都能做到如此斬草除根,大家都情不自禁回憶起了慶元帝當初是以如何血腥手段登上皇位的,一時間宮內宮外人人戚戚,甚至有人懷疑皇上這是在裝病,目的是為了試探其他皇子。

如此一來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諸位皇子那裏,對毓寧的關注反而變得少了。

就連慶元帝本人也只是遣人多送了些補品而已,他自己倒是沒有再親身出現過。

衆人得知這個消息後,有的人覺得慶元帝果然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重視毓寧郡主,有的人見慶元帝幾天不露面又覺得或許慶元帝真的病重了也不一定。

一時之間倒是顯得事情有些迷離了。

不過上位者的心思本來就是讓人猜不透的,所以大家縱然心思有所浮動,但仍是不敢輕舉妄動。

闵劭就在此時向慶元帝提出了帶毓寧離宮。

慶元帝聞言立即便召見了闵劭。

“怎麽如此着急?毓寧如今的身子還是多休養為好。”慶元帝半靠在床上,臉色看着有些蒼白,身體也是一副虛弱的樣子。

闵劭見狀立即就知道慶元帝這是裝的,他才中毒三天,身體不會衰敗的如此之快。

在這種時刻,他仍是在試探自己,或許是怕自己怨恨他?

闵劭連眼睛都沒擡,仿佛什麽都沒發現一樣,只恭敬道,“毓寧想孩子了。”

說到這裏,闵劭聲音帶上了幾分沉凝,“毓寧身體一向都不好,如今又……幸蒙陛下恩典,賜予了她一處山明水秀的封地,我想帶她去看看,或許在山野之中多養養身子就會好起來了。”

毓寧就算去了封地也不會在山野之中,所以這話倒更像是表明不想再參與這皇城之中的争鬥。

慶元帝聽完,沉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若是闵劭表現的對那日之事毫無芥蒂,慶元帝心裏反而會懷疑,就像他今日依舊不放棄試探一樣,但如今闵劭所言,顯然是介意毓寧受傷一事的,所以他才想離開皇宮,甚至離開金陵。

這種程度的介意,慶元帝是不在意的,想到毓寧受傷一事也有自己考慮不當的原因,慶元帝沉默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

毓寧的傷勢每日都有太醫向他禀報,傷勢确實是在好轉,但身子卻還是傷了,如今聽闵劭的意思,更是讓人心生哀思,仿佛毓寧壽數不多的感覺。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慶元帝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覺得仿佛他們這一離開,他就和清平徹底沒了關系似的。

這是清平唯一的女兒,而他們的女兒眉眼間又和清平如此之像。

只是他又知道毓寧留在這裏或許他想到她生父不明的事最後又會忍不住做些什麽。

他能毫不介意嗎?

不會的。

帝王的尊嚴豈容他人踐踏,就像當初他事後讓毓寧到封地去的時候一樣。

只有離開,他才能讓自己不至于傷害清平這唯一的血脈。

慶元帝想到這裏,忽然又不想聽闵劭回答了,于是他擺了擺手道,“罷了,你們離去金陵之事讓人給朕報個信吧,還有太醫,你們也帶一個去封地吧,以免路上身子出了什麽岔子。”

闵劭一一應下,離開皇帝的寝宮後便挑了平時為毓寧看病的那位太醫,帶着離開了皇宮。

郡主府上衆人早就聽說了郡主遇刺的事情,大家心裏都不安着,如今聽說郡主要回來了,早早就有人在門口等着了。

紅豆等人自是不必說,必然是候在最前頭的,其餘的也一個個都等着知道郡主的情況。

所以闵劭他們的馬車還未到門口,大家便都上前迎着了。

衆人心裏雖然擔憂,但行為舉止間倒是也沒有出錯的地方,唯一一位不拘禮數的也就只有小郡主了。

她這幾日沒看見爹娘早就鬧了好幾場了,如今終于見着了,就“呀呀”的叫着,張着小胳膊要抱。

毓寧的身體當然抱不了,而闵劭因為要抱着毓寧,所以也沒騰不出手來抱小家夥。

小家夥見爹娘都不抱她,小嘴一撇,就要掉金豆豆。

“壞家夥,假哭。”毓寧伸出手摸了一下寶寶幹幹的眼角,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

被孩子這麽一鬧,現場的氛圍倒是松快了不少。

闵劭看着母女兩人,臉上的表情也松了不少。

“爹要抱娘,抱不了你了。”闵劭對孩子說道。

圓圓自然是聽不懂的,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爹,還傻乎乎的伸出一雙小手,最後卻看見自己爹伸手把娘抱了起來。

圓圓立刻就呆了。

她瞪圓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和娘,小嘴張着,臉上表情跟定住了似的。

衆人見到小郡主這反應都忍不住笑了。

如此一來,大家倒也反應過來,郡主大概真的問題不是很嚴重,不然儀賓的反應也不會如此。

然而就在大家心裏松了一口氣,都覺得沒事了的時候,闵劭在将毓寧送到房間後卻又告訴大家,他不日将帶郡主和小郡主離開金陵前往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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