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晏毅該是魔怔了。

石牆上已有五十二道深淺不一的印子,窦循又添上一道。他感到自己的頭腦與身體開始變得遲鈍,快要數不清這日複一日的慘烈生活。

逃跑他試過,就算逃過所有人的眼睛,也逃不出這座山。山路崎岖複雜,他摔斷了腿,最後被晏毅又扛回去。腿傷至今未好。

他也試過殺了晏毅。沒有利器,但可以在他睡熟時掐死他。

窦循小心翼翼掙開他的懷抱,拖着傷腿勉強坐起來,身後菊穴早已腫大麻木,只能勉強因為一絲一絲細微的疼痛才能感其尚存。

伸出手,掐住晏毅的脖子,晏毅未醒。

用力。晏毅仍不予以反應。仿佛已經死了一般。

直到窦循終于崩潰地松開手。慌亂間,他的目光轉到十指上,盯了許久,然後跪坐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晏毅這才睜開眼,握住他的手,把他抱進懷裏哄了大半夜。

他可能逃跑、可能自殺,但唯獨一樣,晏毅底氣十足,他對自己下不了殺手。

晏毅曾親眼看見,在那條門縫後面,先生坐于昏暗的燭光中,拿着白日裏給自己拭汗的汗巾自渎。他呵出的熱氣,把燭火都氲濕,無力地哀鳴、跳動着,拉起纏綿的绡帳。光怪陸離,绮麗暧昧。他用十指撩撥自己,十指另一頭卻系着晏毅的心弦。

一杯清水也能如此惑人。晏毅只想在清水中再點一筆朱砂。霍亂。添彩。

那時自己多大?約摸十七吧……

少年輪廓剛剛長成,整日玩世不恭,惡劣至極。先生教書也不學,眼珠子從沒從窦循身上移開過。想他的臉真美啊,若再帶些淚痕,更有風情。手指也美,要能往自己身上摸一摸便好了。

窦循見他聽課不看書,操起戒尺便“提點提點”。晏毅眼見着戒尺過來,吓得滿屋子跑。一繞繞到先生背後,不知怎麽想的,一把将人抱起來。他那會兒手無縛雞之力,更別說抱個成年男人,一個不穩,帶着人反身就倒在書案上,腰都磕青。

可他只是咬牙“嘶”了一個,半分也不移動。

多巧的事,胯間那物就這麽抵在先生屁股上,還起了反應。先生氣得反手就又要打人,晏毅趕忙從後面把他抱緊,假哭道:“好疼!你撞着我腰了!賠藥錢!賠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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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抽抽搭搭假哭一邊将那孽根往先生屁股裏磨。

“賠!趕緊松開!”窦循耳朵根子都紅了。

“我難受!你得給我弄出來!”晏毅潑皮無賴慣了,心中無半點禮義廉恥。

“成何體統?!”

晏毅一邊耍賴一邊繼續往那裏面磨,隔了好幾層衣衫,依然滾燙。先生後脖子一片雪白,漸漸抹上了胭脂,看得晏毅愈加口幹舌燥。

“我後腰都磕青了,你替我揉一揉!”晏毅語氣越說越不對,窦循警戒起來,講:“你自己摸出來就是!休要再拉着我!再不撒手我定饒不了你!”

晏毅哪還聽得進話,他都打算去解褲子了。

窦循趁他撤了一只手,扭住他另一只胳膊便按倒。晏毅的褲子就這麽一拉一扯滑了下來,光着個屁股被先生壓在書案上。孽根翹得老高,還吐着水兒。

“我疼……”好不可憐。

窦循見他那物熱度半分不減,氣得将人翻過來就打屁股。

“生于憂患篇如何講的?!”

“哎喲!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哎喲!必先……苦其心志……哎喲!”晏毅那東西落在冰涼涼的桌上,後面又是窦循那雙蔥白玉指,每打一下,身子便往前一拱,孽根也磨上一下。晏毅腦子都空了,只憑背慣了下意識冒出後句來,“……所以動心忍性……哎喲……增益其所不能……哎喲……”

“你枉活這麽大!枉讀聖賢書!”窦循越罵越來氣,“整日只知吃、喝、玩、樂!可做成過一事?!賺過一分一厘?!死不悔改!色字當頭!淫思不斷!”

“先生別打了!哎喲!我知錯了!”說着,晏毅胯下那物噴出一股白濁,滴滴答答撒了一桌子,硯臺上也點上兩滴。

“這就是你的‘知錯了’?”窦循臉色愈發沉郁,怒道:“抄書!”

本并不指望他會乖乖抄書,哪知他突然就變了性,一連三天哪兒都不去,只是伏案奮筆疾書。

“可抄完了?”

“抄完了。”晏毅把那一摞抄滿字的紙交過去,“我真的知錯了……還請先生今後繼續教我。”萬不能憤然離去。

窦循見他這樣乖,長嘆一口氣,拿出一張汗巾遞給他,道:“擦擦汗吧。明日接着講《大學》。”

就是這張汗巾。

晏毅看着他壓抑着喘息交代出來,盡數接在汗巾裏,心都要蹦出胸口。

在這之後,窦循盯着手中的汗巾,陷入了長長的靜默。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愁霧濃重,溢到房間外正在偷窺的晏毅眼中。

做出這種事的窦循,如何能對自己下殺手?

逐漸,他感受到窦循在自己懷裏平靜下來,然後背過身去,和那晚一樣靜默着。晏毅滿心滿眼都是笑意,把他散落在床上的頭發勾進手指間,久久不能入眠。

窦循不再反抗,他像是進入了冬眠,胸腔裏跳動的器官在一片死寂中掙紮。晏毅不想逼迫他,他只是用更加溫柔的性事去刺破最後的僞裝。讓窦循在步入深淵之時,逐漸學會攬住自己的肩背,十指扣入肌肉,學會不再與欲望抗衡,不再壓抑極樂歡愉。

然後,他又歸于死寂,直到經歷下一場性事時,再次重生。

有一天,晏毅拉着他的手問:“襲墨,我們去南方可好?”

窦循用那雙空洞的眼望着他,說不出好不好。無論說什麽,晏毅的決定總不會因自己而改變就是。

晏毅摟住他,很開心,自說自話:“我為你造一片桃花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你便可以再不憂天下事,只管與我快活一生……”

窦循最初不知他要如何造一片桃花源,後來他知道了。閹黨亂政,挑起皇室紛争。先皇病故秘不發喪,又篡改繼位诏書、殺太子、挾持新君,事态已到覆水難收的地步。幾位皇子及老臣、親王、四鄰番邦,幾股勢力膠着多時,更有起義軍做攪屎棒,戰火蔓延,迫在眉睫。

建王受幾方擁戴,廣納賢士、招安賊匪,打算先聲奪人,揚名立威。他們這方已多次派人來招安晏毅之衆,近日已下達最後通牒。再不歸順,便蕩平賊窩,以免贻害一方。

晏毅夜夜望着窦循的臉,憶起他講書時的模樣。突發奇想,不若就跟着建王做一番事業,亂世過後,親手為他造一片桃花源。

聽聞此事時,窦循情緒波動并不大,只是看起來有些抑郁,聽罷,緩緩面朝東方,長拜不起。晏毅把他拖起來,抱在懷裏,戲谑地把氣吐進他的耳朵,說着:“舊朝覆滅,新庭待立,勿再拜那庸帝,不值得。”

“此一拜乃是拜我朝、我都,遭此大劫仍氣數未盡。”

晏毅想他多半是瘋了,哄勸道:“先生迂腐,皇子個個草包,無權無勢,皇權怎可能不旁落外姓人?縱使不會,做得個傀儡皇帝,又可延緩幾時?改朝換代,不過早晚,咱們趕上了而已,勿要自責。”

窦循不答,任由他一雙手亂竄,表情只有麻木。

往後兩日熱鬧異常,搬家、清算忙成一鍋粥。晏毅也覺得不清淨,吵吵嚷嚷煩人,抱起窦循便往外跑。

“放我下來自己走。”

晏毅已抱着他走了許久山路,胳膊酸疼也不打算放下來。

“我不會跑。”

晏毅站住,望向懷中之人,說:“襲墨就是跑了我也能找回來。”

窦循仍是死氣沉沉的,等他将自己放下來。

腳底是山土,柔軟、踏實。在石洞裏被關得太久,連土地的質感都覺得陌生。他走了兩步,踩碎了幾條枯枝,幾片爛葉,清脆的碎裂聲像一劑醒腦湯,他突然看清了這山的顏色,聞見了樹與土壤的氣息。

晏毅等着他整個人鮮活過來,上前扣住那蒼白的五指,将他帶着往前走。山回路轉,晏毅最後站定在山崗前,指着下面的谷地說:“這雖不是我造的桃花源,但總有一天我會仿着這裏,給你造一片一樣的。還要更大,大到天地之間,一望無際。”

遍野桃紅,滿綴枝頭,窦循忍不住想起從前的晏毅。

從城外折一枝桃花,招搖過市,回來就站在院子裏搖頭晃腦高聲背:“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缤紛……”

然後趁自己不注意,別一朵到耳後,還叫嚷着下人和奶娘來看。

“先生這是‘人面桃花相映紅’!言傳身教果不其然!我都會背書啦!往後都這麽教吧!”

仿佛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晏毅撿起一朵被山風送上的桃花,別到他耳後,問:“先生如今要言傳身教,便是要教我淫詩了吧?”

窦循把桃花摘下,拿在手中目不轉睛地盯着,晏毅吻他眼尾條條細紋時,他也不曾眨眼。勁風一卷,落花跳出他的指尖,奔赴桃林。窦循伸手一抓,沒抓住,晏毅從背後環住他,說:“漫山的花都是你的,丢了就丢了吧。”

蒼松飒飒,青天悠悠。

挑開窦循死寂的軀殼,晏毅也能找到他這片天地間的“桃花林”。窦循已看不清這天,鼻息濕重妄圖挽留清風,晏毅捅濕軟穴,然後提醒他:“仔細聽。”

山的另一頭,漁家女正在唱一曲哀調,飄蕩在風裏斷斷續續。

“襲墨也吟一曲,叫她也聽聽。”

晏毅打入深穴,撥動琴音。

“不要……唔……不要……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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