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毅進帳,窦循頓時驚醒,他心中亂,直到雞鳴才淺淺入睡片刻。聽見動靜,窦循習慣性往裏挪了挪。
“不必。”晏毅按住他,坐到榻邊,背對着陳述道: “再不敢與你同榻安眠。”
窦循渾身僵硬,呼吸也被拖慢一拍。
“他是誰?”
“三皇子,也是廢太子。”
“他沒被廢之前,你做過他的屬官。”
“對。”
晏毅坐了很久,像死過一場,又重獲新生。
“先生真是……恪盡職守。”
窦循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可晏毅連一眼都沒往回瞧過。他重新将目光轉回帳頂,坦言:“本打算處理妥當此事後便勸你離開建王……”
“無需多言。”
“我只是怕你殺了他。”窦循雙眉挑梁,目承河山,五官都疲憊,用力張開口才勉強說完:“太子是當今亂世,唯一的希望……”
晏毅轉過身箍住他的手臂,沉聲一字一頓道:“我已說‘無需多言’。”
“晏毅!”窦循這潭死水終于漾起一絲波瀾,“我已将自己都給你……”
“心不甘、情不願!你有天大的本事,調兵遣将都不在話下……不想方設法逃,在我身邊韬光養晦為了什麽?”晏毅扯過他的雙手,将手心翻上來,讓他看着,“你早恨透了我!不想自己雙手沾血,便借他人之刀!成全了風骨,又抓住了實現抱負的機會,好一出一石二鳥……”
窦循震驚地望見他的雙眼,血絲密布,恨意席卷。他明白了,晏毅認為自己是在利用他,甚至是用他的命來換一場“淺灘卧龍終得水”。
Advertisement
“可悲!”晏毅甩開他的手,憤然起身。
“等等……”
窦循叫住他,然後用那雙蒼白無力的手,解開衣帶,除去所有蔽體遮羞之物,很慢,很慢。最後沉默地躺回榻上,入殓一般的安靜平和,仿佛他并無有過情緒起伏。
晏毅快把一口牙咬碎。
“你又要跟我換什麽……”
“我并非完全心不甘,情不願。”
晏毅笑出聲來,拿過一把匕首塞在他手裏。
“我不會給其他人殺我的機會,要我死,只有你親自動手……也省得在背後算計。”
“我從未想過要你死。”窦循放開手,匕首滑落到一側,“我要你活。”
晏毅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脖子,還有一只手蠻橫地擠開後穴,幹澀無比,難以深入。窦循偏着頭咬住嘴唇忍耐,一聲也不吭。
“沒有第二次機會。要殺,只有現在。”晏毅将匕首重新放回他手上,指頭一根根掰回去,抓住刀柄。
房事用物就在榻下,晏毅撈起軟膏,摳了許多抹在他穴口便将陽物刺進去。窦循疼得一聲尖叫,臉都白了。晏毅依舊是按住他的脖子,強硬地一下下打開緊澀甬道。
窦循眼眶收不住淚,嘴唇被咬破,血流了一下巴。帶着折辱意味的性事只有無盡的疼痛與羞恥。
晏毅扼住他的雙頰,與他長長對視。
“你沒殺我。”
舔去他嘴上的鮮血,中止了這場可怖的性事,晏毅離去,天已大亮。
自此後,晏毅果真再不與他共眠,性事也無。窦循只要出帳,就被一班衛士監視着,行軍時被扔進馬車鎖好,與坐囚車無異。原先做做樣子的“放任自由”再也懶得假裝。
直至有一日,窦循在帳外聽見,元将軍死了。操勞過度、身負重傷,最後大動肝火,是被氣死的。帳內晏毅與他人開懷大笑,舉杯共飲。
窦循一身熱血涼透。
蠻人趁着中原大亂,侵占城池十二座,元将軍南平蠻亂力竭只收複三座,抱憾而終,死不瞑目。
晏毅從席間下來尋他。
待人近前,窦循給了兩耳光,醒酒。又給了兩耳光,明目。
眼看着下一巴掌又要過來,晏毅接住他的手腕反扣下去,偏頭啐一口血。
“大動肝火做什麽。逃不走了,就氣得打人?”
“我打你枉做一回人!”窦循氣得牙顫,“九座城……十幾萬人!非爾等之同胞?城非爾等國家之城?只知私怨!公心蕩然無存!”
“稍安勿躁。兵荒馬亂年間哪能不丢城池?幾經易手也是常事。人死不能複生,才是定數。”晏毅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下。
窦循嘴唇都發白,晏毅自顧自卸甲寬衣,并不理他有何反應。
“你們……你們勾結蠻夷……”
“勾結?”晏毅擡起他的下巴,義正言辭告訴他:“此種勾當我還不屑做。你看着,我會打到那群狗娘養的老家去!”
“人呢?你可曾想過人!攻城,就有十幾萬難民……蠻夷偷襲一次,就會有下一次,只要中原未定……休戰,先休戰,議和、聯軍,把南蠻打怕,消耗他們的戰力,這是當務之急。也是斬斷你與建王聯系的好機會。元将軍雖死,但其麾下将帥之才仍堪大任。他年紀這麽大了,真正元氣所在,還是這些後生……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晏毅,不能剛愎自用。你好好想,想清楚。”
窦循一邊說着,一邊用指腹沿着晏毅臉龐骨骼的形狀一一壓過。他倒映着晏毅的瞳孔,像被血與火滌蕩過,有太多郁結的感情,錯綜複雜,又被千錘百煉,成為一塊磐石。
晏毅一眼望不盡,抱住他的腰扛起來,将人壓在榻上,按住他心髒跳動的那側胸腔。
他執拗又堅定地說:“我只要你。打仗,也只為要你,我不做得不償失的事。”
“愚蠢!”窦循抓着他的領口,一潭沉寂寒水凍作冰刃,字字鑿過去,“你已知道,出了那座山,你根本困不住我。可是,逃,我試都未試。我不走,是為你留下來,我要你活。”
“你要我活……”晏毅順着他的額頭摸到冰涼的發絲,嘴唇重重碾過他的臉頰,問:“我又要怎麽信你?”
窦循送上口唇,吻他。晏毅嘴裏還有殘存的血腥味與酒氣,窦循全都舔盡,豁出一切去吻,與禮教、與信念、與自我抗衡。
遵從本心。窦循一次次摸着自己的良心問,這到底是欲望?還是真正的本心?
原來欲望就是本心。本心即欲望。
情之愛與欲之性,本是相伴而生,不能一刀切。
那年他看着燭火映照下的汗巾,他認為這種情感謂之“性”,避之不及。可當他不願棄晏毅而去,當他心甘情願,當他此時吻了晏毅,當他再不畏千夫所指罵“龍陽茍合”。窦循便知,從一開始,這就不算“不愛”。且此愛因性而生。
騙誰都騙不了自己。
窦循為他打開身體。晏毅多想信他,可這份順從寧人害怕,因為無以判斷真實與否。
“晏毅……你混賬……”晏毅已将他肏開,卻拔出來停在穴口處。
“我要你立誓。”
“立……什麽誓?”
“若你背叛我,我便不得活。且會死在你的手上。”
窦循瞪圓了眼,直愣愣瞧着晏毅,心裏發慌。
晏毅将他的慌張看入眼裏,“你不敢……”
“若我背叛你,你便不得……不得活。”窦循頓了許久才說出後半句,“且會死在我手上。”
晏毅吻他眉心,輕喚數聲“襲墨”,才将陽物再次埋入。窦循被他大開大合的慢搗弄得更加心神不寧。晏毅重新将他的肉根逗弄起來,繼而一頓好插。
欠下的房事全算到一起,恨不能将一夜劈做三日用。
晏毅愛看窦循因情事蹙起的雙眉,更愛他眼中蕩不動的秋波,愛看他将登穹頂之時如環佩擲地、亂石擊水,一片晶瑩玉碎。聲音與軀體,都雜亂無章地呈現着美。
窦循累得體力不支暈過去也沒叫過一聲停。只是在最後昏昏沉沉澆出許多幾近清透的熱液,真憑實據證明着他已被榨幹淨了。晏毅将自己的東西抹勻在他胸膛上方休,這些東西會從他的皮膚滲透進去,他的血肉就都将根植自己的一部分。
晏毅盯着窦循昏睡的臉許久,想起身離去,可困意襲來,還是在他身邊沉沉地睡了一覺。
不出半月,兩軍議和已有眉目。天下大亂,宦官早已失勢,當初遭其挾持被扶上位的新君,也就是十二皇子,年紀過小,母妃被殺,連支像樣的護衛隊也沒有。現在幾方勢力都将手伸到皇宮裏去,卻無一人敢動他,只是為平衡當今局勢。合兵對付完蠻夷後,局就會破,他的性命也将堪憂。
“急報!工部侍郎藺廣姚攜衣帶诏統鎮南軍迎南蠻入皇都!”
帳內排兵部署的氛圍一下子低到極點,建王拄劍,目光直指皇都。
“出兵拒敵!”
事态緊急,窦循就是想坐車也沒得坐,便又換回馬。說起藺廣姚,他略知一二。此人為十二皇子之舅公,乃混吃等死之人。至于衣帶诏,或真或假。
這次南蠻徹底暴露了野心,樹敵于天下。不過不管是鎮南軍或者衣帶诏,終究只是粉飾其觊觎中原之野心,妄圖加快這一進程,對其實際戰力并無多大作用。占城,他們可以,問鼎,不自量力。
“不是蠢就是被逼急眼了。”晏毅嗤笑兩聲,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聯軍聲勢還是大了些,打草驚蛇了。”窦循沉穩如四周荒山,散發着他特有的氣息,那種暗藏生機的死寂。
“那不如先生出個主意,能把聯軍行蹤藏得悄無聲息。”
“我并非在責怪……”
“但我是在真心求教。”
“無策。”窦循馭馬先行,快他幾步。
晏毅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