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聽爸爸的話
岳野無數次嘗試聯系沈聞樂，但電話沒人接，信息沒人回，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
偏偏他這次到B城的出差得兩個星期，一切只能等回去再說。
十幾天後他在S城落了地，先去牧野投資看了看，再趕往立輝大廈，結果沈聞樂沒見到，倒是碰見了行川。
行川的《冥婚》拍攝工作順利結束了，開心地說請他去街角的一家網紅粵菜館吃晚飯，岳野看了看表确實時間已晚，就欣然答應了，可惜餐廳價格不便宜味道卻很一般，遠沒有網上吹的那麽好。
“汪洋哥告訴我，拍得不錯的片子會有人幫我們去參展和送審，我以前真沒想過國內影視公司還能這麽好，給拍文藝片的導演發工資，還前前後後跑腿。”
“國內獨此一家，所以我才加入。”岳野夾了一口燒鵝，膩到得靠喝水才能吞下去，他随手翻了翻手機，蒸汽麥芽的群裏正在讨論馬上開始的日本影展，有人@了沈聞樂，但沈聞樂遲遲沒有出現。
岳野盯着消息等待，突然一年輕編劇道：“沒看到樂樂朋友圈嘛，他和帥哥倆人就在日本，我們就別打擾他們甜蜜啦[在一起.jpg]”
“什麽情況？樂樂找對象了？？？”
“餘一剪餘崇洲呀！還是關導介紹的，我看有戲[起哄][鼓掌]”
岳野臉色一變，忙點進沈聞樂的朋友圈，但裏面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他立刻發消息給小朱：“把沈聞樂近半個月的朋友圈截圖給我。”
小朱效率奇高，沒一會就刷了N張圖過來。
沈聞樂果然只屏蔽了他，在別人的朋友圈裏依舊活躍，曬了不少游玩的照片，有分享美景，也有對“餘大哥”照顧的感謝，岳野不想承認，但沈聞樂的那幾張照片都很不錯，雖是抓拍，卻把沈聞樂的天真，沈聞樂的漂亮，沈聞樂的無憂無慮拍得靈動自然，十分出彩，此外的幾張裏還有另一個身影，還有不少兩人的合照。
行川也看到了群裏的消息，道：“對了岳大哥，沈聞樂給了我一張這次影展的套票，說座位和你挨着，到時候一起去吧？”
“嗯......什麽？”岳野盯着圖片，沒注意他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回神過來問道：“那他自己呢？”
他還記得沈聞樂送票給他時彎着眼睛俏皮地說自己留了座的情景，原來自留的是他旁邊的位置，但臨近開展，他卻送給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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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去日本，時間不湊巧，”行川道，“我看他是看欣賞不來吧。我不太明白的是，組裏人跟沈聞樂關系好像都不錯，就他拍的那些東西......”他說着露出鄙夷的神色，“因為他是關導的幹兒子，還是因為他是立輝的少爺？”
行川人不壞，但态度鮮明的同時包容力還差一些，屬于大衆眼中典型的文藝青年，年輕氣盛，自诩清流，在他看來沈聞樂拍的電影甚至不配稱之為電影，更不值得真正的電影人尊重，如果別人因為他的身份而讨好他，他自然要從心裏一萬個看不起——當然，岳野肯定和他同一戰線，不會如此膚淺。
“行川，”沒想到岳野臉色難看，放下筷子冷冷道，“他把最好的票留給了你，你就這麽說他？”
“岳大哥......”行川十分意外，心中還有些憤憤，但很快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刻薄，片刻後臉上微紅地低了頭，“抱歉。”
他對岳野還停留在心心相惜的電影同好上，又因為長久的心心相惜而産生了一種別樣的好感，經常忘記他已是自己的大老板，很多事情都不再适合随意談論。
岳野看他樣子，知道他心思敏感，又在适應新組織，便換了個話題道：“不提這些了。你電影做後期的人定了嗎，需要我幫忙的話随時告訴我。”
行川這才把那突然湧現的陌生感消解掉，回他：“汪洋哥都幫我安排好了，只剩下剪輯師需要再确定，但關導說已經和朋友打過招呼，過些天給我介紹。”
“嗯，那就好。”岳野嘴上應着，心思早已止不住地飄渺開去。
沈聞樂無視了他的電話和消息，朋友圈屏蔽了他，又把電影票送給了別人，是在認真地履行那個離他遠點的允諾，而且他和別人旅游去了，別的男人，聽上去還不是一般的關系，餘崇洲......電影圈的餘崇洲，是剪輯大師餘孟梁的兒子，子承父業廣受贊譽，近兩年更連續獲得GS電影節最佳剪輯獎。
群裏仍在@和調侃沈聞樂，叫他好好抓住機會，争取生米煮成熟飯什麽的。
岳野突然重重把手機扣在了桌面上，屏幕右上角應聲而碎，但絲毫未能消除主人山雨欲來的怒氣。
草草吃完一頓飯，岳野立刻回了家，先網上查了查餘崇洲的信息，還在某導演的紀錄片裏見到了他的采訪，鏡頭前的他有種寵辱不驚的溫厚氣質，笑起來極賦魅力。關了視頻岳野又打電話給朋友打聽了一番，但只知道他長居香港，為人低調，其他信息并不多。
這時，岳野突然想到了“用戶356”，這個粉絲曾分享給他很多圈內信息，說起來已經有段時間沒收到他的私信了。
岳野打開微博私信：“你知道餘崇洲嗎？”
然而回答他的竟是系統消息：“由于對方設置，你不能發送消息”
岳野心中疑惑，想了想登上小號複又嘗試給他發了條私信。
發送成功了。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自己被拉黑了？
岳野感到十分意外，而且費解。
他打開對方主頁，見最近一條消息是轉發的某個大V支持自己入股蒸汽麥芽的微博，并配了文字“支持男神[打call]”，日期已是很多天前，點開頭像也很普通，是一只幼年德牧犬，耳朵上帶着個大紅色的立耳器。
帶着紅色立耳器的德牧？！岳野忽然從床上坐起身來，想起了上次去沈家的情形。
那天他和沈聞樂在屋前草地上閑逛，沈家養的德牧犬樂樂撒歡完，開始圍在兩人的腳邊打轉。沈聞樂蹲下來摘它耳朵上的立耳器，想看看有沒有起作用，可惜沒了支撐的大耳朵還是軟趴趴地向前垂了下來，狗耳朵一只立着一只耷拉着，模樣可愛又搞笑，岳野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聞樂緊張地捂住它的狗耳朵，回頭着急道：“不要笑話它，它會自卑的。”說完又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狗頭。
“抱歉，”岳野咳了一聲道，“看得出來你和你爸爸都很喜歡它。”
“是啊，就像我弟弟一樣。”
岳野便開玩笑道：“那幹脆叫‘沈三少爺’得了。”
“汪！”樂樂當即歡快地叫了一聲。
“聽懂了？”岳野又道，“樂樂？”
狗中沈聞樂毫無反應。
“三少爺？”
“汪！”樂樂的尾巴搖了起來，真聽懂了似的。
“你看他，顯然不想跟你同名。”
“樂樂別亂叫。”沈聞樂接不住他的玩笑，一副完全應付不來的樣子，呆成了另一條小狗。
“三少爺～”岳野卻玩心大起，繼續逗弄。
“汪汪！”樂樂則很配合地應着聲。
岳野也不知道逗狗還是逗人，覺得都挺有趣的，好好玩了一會才罷休，直至告辭離開沈家時仍心情大好，看得岳敬一臉莫名其妙。
“用戶356”，356，沈聞樂。
沈聞樂不是善于說謊的人，翻翻私信記錄，其實到處都是線索，但岳野竟從來沒有想到過，也發現得太遲了。
他手指不斷滑動屏幕，把沈聞樂的微博和動态由近到遠翻了一遍。
全部都是轉評贊關于他的消息，像一個專門為他而存在的水軍賬號，甚至連明裏暗裏針對他沈聞樂的微博都點贊了，真是又傻又甜。
岳野看着微博頁面，腦中回想着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沈聞樂的确不是個優秀的導演，但除此之外真誠、簡單、與人為善，完全不是他以為的那樣，是他自己先入為主地誤會了他，又自以為是地否定了他的一切。他早該承認的。
他其實從未真正在意過這虛拟的網絡世界，他很忙，工作也與娛樂圈沒什麽關系，雖然意外走紅後借助微博表達過許多，但寫影評也好，罵罵不喜歡的電影及電影人也罷，說到底只是一種工作之餘的解壓方式，沒什麽緊要，然而此刻發現沈聞樂幾年來如此認真地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忽然讓一切都有了不同的意義。
但，以後都不會再有了。沈聞樂一聲不吭地拉黑了他，屏蔽了對他的一切關注，像是下定決心放棄了他。
緊接着《臨危》正式上映，之前鬧過的話題餘熱猶存，近期又做了不少推廣，票房意外比預想中還好。
從上次的聲明至今，岳野再也沒有更新過微博，此時沈聞樂的電影一上映，主頁立刻炸開了花，@和評論不斷，人人都在等待他的影評，迫不及待想驗證他是否已被招安，五花八門的猜測也冒了出來。
但沒人猜到他其實什麽都沒幹，只是在家窩了幾天。
岳夫人因為許久沒見兒子唠叨了好幾次，岳敬打不通岳野的電話，便找去了他的公司，結果只見小朱在忙，一路找到他住處才見到人影。
岳敬進門看了看沒發現什麽異樣，便道：“怎麽沒去公司？”
“身體不太舒服，沒什麽大事。”岳野道。
“大白天的窗簾也不開，捂都捂出病來！”岳敬替他把落地窗開了個通透，見客廳的茶幾上放着一本書《電影剪輯速成》，又不高興道，“電影剪輯？你到底在忙什麽，我答應你去立輝搞什麽電影項目，是因為你說只當個興趣，別不知輕重。”
岳敬喜歡說，很少真的管，岳野聽完敷衍他：“知道了爸。”
“要我說，別瞻前顧後的，娛樂産業還行，要投就好好規劃規劃，要沒這心思就幹脆退出來，這麽不上不下地在人家立輝樓裏坐班有什麽意思。你不是做事一向挺果斷的嗎，怎麽越大越束手束腳，還比不上我這個老頭子。”
岳敬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又替夫人好好巡視了一番兒子的住處，回過頭時見岳野手上拿着那本書，一邊随意翻動，一邊若有所思。
“怎麽了？”
“沒什麽，”岳野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把書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道，“爸你說的對，不要瞻前顧後，想做就去做。”
“？”這次這麽聽話？
“爸，咱們回家吧。”
“現在？”
“嗯，想我媽了，早點回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