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已經出了青州地界,蘇靖川、慕容靈二人便與鐘儀簫分道揚镳,他們自回了金陵去,鐘儀簫換了一身衣裳,在外頭駕着馬車,車簾子被人掀開來,鑽出來一個精致漂亮的小孩。

鐘儀簫道:“外頭日頭大,嬌嬌先回去吧。”

莫驕搖頭,臉色有些難看,他在馬車裏坐了兩三日,覺得厭煩極了。

今早慕容靈與蘇靖川匆忙離開,他一人在馬車裏更是無聊,想起來那錯過了的可能裝着教中聖物的盒子他就心煩,默默開始埋怨鐘儀簫。

莫驕不聽他的話,就坐在鐘儀簫身邊,看着山道邊郁郁蔥蔥的樹林,一張小臉仍是緊繃着,仿佛時時刻刻都很不開心似的,一臉冷漠,連帶眼神也冰冷得讓人害怕,聲音卻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威懾力。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鐘儀簫道:“蘇州,帶你回我家去。”想了下,又補充道:“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閑雲莊。”

莫驕喔了一聲,乖乖坐在邊上不再言語。

也不知道左護法如何了,聯系上分壇教衆沒有,莫驕這幾日過得自己都覺新奇,真是無聊極了,他怎麽就忍下來了呢?尤其是他可能差點就拿到聖物了,都怪鐘儀簫攔住他不讓拿!

可心煩的事情還有很多,早上聽慕容靈說她與莊飛羽也是多日不見了,言語間似是吵過架了,還向鐘儀簫打聽了有沒有見到人。

鐘儀簫當然是沒見到人的,莊飛羽這人一年裏頭天南地北的亂跑,都沒個準信,就算他們是最好的朋友,莊飛羽也不會提前告訴他自己要去何處,要做什麽。

不知為何,莫驕一直耿耿于懷,死死盯着鐘儀簫之後的表情,還好鐘儀簫沒表達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只因他覺得背後生涼,莫驕就在身邊,他一說起莊飛羽,就會莫名心虛。

夜晚時到了路過的小鎮,下馬車時鐘儀簫發覺身邊的小孩不大對勁,小孩不喜歡被他抱着,往常下馬車都要自己跳下去,那小小身板跳下馬車去的模樣特別吓人,但這次确實緊皺着眉頭盯着鐘儀簫看。

鐘儀簫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抱小孩,小孩居然溫順地貼了過來,任他抱住,今日一日都不怎麽說話,鐘儀簫正納悶,就感覺了小孩身上的高熱。

“嬌嬌……嬌嬌……”

耳邊傳來鐘儀簫頗為焦急的溫潤嗓音,但莫驕覺得渾身累得很,眼皮子也漸漸阖上,自覺抱緊了鐘儀簫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很快昏昏睡去。

Advertisement

那副脆弱的樣子看得鐘儀簫越發着急,找了客棧要了間上房,抱着小孩上樓時順道叫店小二請了大夫來,懷裏的小孩身上太燙了,燒得臉頰的紅彤彤的,鐘儀簫将他輕輕放到柔軟的床榻上,摸了摸小孩額頭,輕喚着他的名字。

有些懊悔自己這一日都不怎麽關心莫驕,實則他也的确分心了,想到了在準備大婚前失蹤的莊飛羽,心裏頭難免有些顧慮,竟忘了照顧自己要負責的小孩。

自責之時大夫終于姍姍來遲,看過了小孩後開了一副退燒的方子,讓鐘儀簫好生照看着人便走了,鐘儀簫猜測也是路上風餐露宿的,苦了小孩,才導致小孩生了病。

喂了小孩吃藥後,鐘儀簫一直守在旁邊,小孩額頭上的濕帕不知換過幾次,鐘儀簫也難擋睡意之時,趴在床沿小憩片刻。

隐約是在夢中,他見到小孩睜開了眼睛,臉色極其蒼白,好似在承受着劇烈的痛苦,那雙往日平靜得有些陰寒的眸子向他望過來,在他迷迷糊糊時仿佛身上某處一陣微麻,随後又再度失去了意識。

莫驕身上疼得厲害,點了鐘儀簫的穴道後便爬下了床,臉頰還是十分滾燙,顧不得多慮,他已經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間去,趁着夜.色深重,自後門悄悄出了客棧,神色慌張的往霜濃霧重的小樹林裏走去。

約莫過去了小半個時辰,天邊漸漸露出一絲魚肚白,有人自小樹林前路過,那人大抵是從花樓裏出來的,腳步有些虛浮,似聽到了一聲嗚咽,立時站定片刻。

晃眼間竟見到樹林裏頭有一長發美人,美人奶白色的脊背上弧度完美,竟是不着寸縷,任由長發半遮半掩着身子,幽暗天空下隐約可見美人渾身挂着露水,抱着手臂似乎冷得渾身顫抖,看着脆弱又美麗,在回眸望他時,露出詭麗近乎妖的俊美容顏。

那人眼底驚豔不已,兩眼發着亮進了小樹林裏去。

頃刻後,小樹林裏傳出一聲被壓抑住的哀嚎,沉悶的倒地聲傳來,渾身赤.裸的美豔青年在密林遮掩的樹林深處扒着那男人的衣服,将其套在自己身上。

那人正是莫驕,當了一個多月的小孩,他于昨夜又恢複了原本的相貌。

過程自然是痛得生不如死,此時他已穿好了一身素白衣衫,将那約莫是個書生的男人一腳揣進了草叢內,任誰也不知道此處藏了一個不穿衣服的男人。

莫驕整理了下衣襟,終于步出了那小樹林,低着頭走進趕着早市的集市上,以手遮面也無法掩蓋一身光華,始終被路人驚豔的目光追随,終于在一處藥堂門口停下。

才是寅時,一般藥堂不會這麽早開門,他不耐煩地敲着門,險些要将門拍爛時,終于有人打着哈欠開了門,可那門剛開了一道裂縫,外頭的青年就已經掐着那人的脖子帶着他一同進了屋裏去……

鐘儀簫睡了很久,久到他都覺得不可思議,醒來時天已大亮,床上卻沒了他家小孩的蹤跡!

鐘儀簫吓得滿客棧去找人,可是幾乎問遍了客棧裏所有人,也沒人見過他家小孩,可是急得不行,出了客棧去尋人。

小孩昨夜裏還發着熱,突然人就沒了?

鐘儀簫自覺自己不會連小孩起床了都沒反應的,隐約想起來後半夜自己似乎見着小孩醒過來一次,随後……

鐘儀簫豁然驚醒,昨夜有人點了他的睡穴,而且還抱走了他家小孩!

一個人半夜潛進客棧,又将一個小孩帶走,總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可是鐘儀簫卻沒發現任何痕跡,除了猜測到自己被人點了穴之外。

客棧裏尋不到人,他只好出街上去找人,不遠處的小樹林那頭似乎十分熱鬧,聽着街上人的談論,是有個不知廉恥的書生不穿衣服在小樹林裏頭睡了一宿,現在被人發現後當街就落荒而逃,吓到了許多姑娘家,正被街上人熱議中。

聽起來就很好笑,可鐘儀簫卻沒心思湊這個熱鬧,他找了幾家門前的攤販,向他們打聽小孩的下落,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沒人見過他家小孩。

昨夜本就是黃昏時進的小鎮,很多人都沒注意到他們。

鐘儀簫可以說是非常自責了,去年醉酒胡來,害了人家小孩,雖說他也懷疑自己并沒有做出很禽獸的事情,可是現在還讓小孩失蹤了,他負的什麽責任?

自覺太對不起小孩了,也沒法跟可能回到閑雲莊等去找他家小孩的叔父交代了。

自責之時肩膀上驀地一沉,帶着些許殺氣,鐘儀簫反手抓過那人手腕,而那人似乎還是功夫太弱了,兩三下就被鐘儀簫擒住,在街上被許多人圍觀起來。

那人連連痛呼,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急道:“等等!先別打……自己人!自己人啊!”

原來是謝靈钰!

鐘儀簫本就不高興,沉着臉問他:“誰跟你是自己人?不對,你怎麽會在這裏?”

謝靈钰被反手押在牆邊,手疼得受不了了,一面倒抽着氣,聲音裏都帶上哭腔,“你別急呀!鐘大俠……先松開手好不好,疼疼疼死了……”

鐘儀簫并不似上次那般仁慈,皺起眉頭時手上力道家中,險些折了謝靈钰的手臂,冷聲道:“說!你為何會在這裏?”

看起來可是兇巴巴的,謝靈钰不知他是丢了小孩心情不好,只知道自己現在偷襲不成反被擒,手都快斷了,為了自救他抽着氣解釋道:“我說我說!”

“我們老大也來了,說你拿了他的東西,他要找你算賬,就在後山等着你!”

“你們老大?”

鐘儀簫眼前一亮,“是不是秦玉?”

謝靈钰忙不疊點頭:“是是是!”

鐘儀簫并不放人,反而手上驟然用力,折了謝靈钰的手臂,聽謝靈钰哀嚎一聲,身邊聚集了更多的鄉民,謝靈钰靠在牆面上,眼底已是泛起淚花。

“我都說了你還打我!”

“少廢話,是不是你們抓走了嬌嬌?”

“你說那個小孩?那小孩丢了?”謝靈钰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手臂軟趴趴的吊着,都疼麻木了,癟嘴哭訴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來帶路而已,其他的跟我沒關系啊!”

由此鐘儀簫更加斷定了人是被秦玉帶走的,面無表情的将謝靈钰拎起來。

“帶路!”

街頭那邊的喧鬧很快散去,莫驕換上了合身的衣裳,戴着面具遮住了風華無雙的容顏,那張半面面具遮掩了上半張臉,餘下風光仍是讓人豔羨不已,尤其是左臉上嫣紅小痣極為奪目,襯着一身玄色華袍,愈發妖冶詭麗。

掌櫃的雙腿都在打着哆嗦,等候眼前的老大的命令。

他只是魔教低層一個暗線罷了,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教主,早已吓得快要站不住了。

莫驕認得魔教的徽記,昨日進小鎮時路過這藥堂就知道此間有自己人,威逼之下讓掌櫃的相信了自己的身份,但素有潔癖的教主穿着他人的衣服總覺得不舒服。

自是去沐浴更衣一番後才出來找手下辦事。

莫驕靠在屋中簡陋的藤椅上,嗓音清冽而冷淡的吩咐手下——

“傳消息到各處分壇,全力追殺左護法,見着左護法立刻拿下他,帶到本教主面前來,本教主要親自收拾他。”

恢複了身份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收拾那棄主逃亡的左護法,一想到這幾日的經歷,特別是想起鐘儀簫這個人時,莫驕面具下的俊美容顏變得十分陰鸷,叫人不寒而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