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鐘儀簫并不知道莫驕和姬清河之間有過什麽過節,他連莫驕的身份都不知道。
但因為莫驕出現的時機太過恰當,又正好當着衆人的面救他,并且默認了與他家小孩認識,是他家小孩叔父的身份,鐘儀簫并不懷疑莫驕,也知道現在不是懷疑他的時候。
莫驕雖然沒在他面前出過手,但一手輕功也是了得,帶着他悄無聲息的上山,再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青荷宮,都沒有讓任何人察覺。
可臉上被自己咬傷這一點讓鐘儀簫十分尴尬,而且莫驕将他帶進了王媛媛接待慕容清與和何芸師太的大殿前還用手帕蒙上了面,像是為了遮掩臉上的牙印。
姬清河還沒來,而慕容清和何芸師太已經在那大殿裏等候了将近兩個時辰了,并且已經深受毒香影響,一旦運功,二人都将毒發。
大殿內擺設繁複,很适合隐藏。
趁着暫時無人,莫驕打昏了在後門看守的下人,同鐘儀簫潛了進去,也在屏風後見到了坐在殿中下首端坐的慕容清與何芸師太。
鐘儀簫見無人便着急想出去提醒他們毒香之事,卻被莫驕捂住嘴拉回去藏起來,正不明所以,耳邊已傳來腳步聲,來人已經到了大殿門前。
“讓慕容盟主和師太久等了,在下實在是慚愧。”
聽聲音是顏綏羽,鐘儀簫透過屏風隐約可見前殿燈影綽綽的走進來幾個人,先前他粗心着急,并未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也幸好莫驕發現及時。
鐘儀簫不能說話驚擾他人,只能拉扯着莫驕的衣袖,讓他看向自己,以口型問他。
“……怎麽辦?”
昏暗的角落裏,莫驕可看不懂他說了什麽,微微挑眉,眼底盡是詢問。
鐘儀簫只好抓起他的手,指尖在那素白的手掌心裏寫着:一旦運功毒香的毒性就會爆發,我們要怎麽辦?
空氣間萦繞着一股淡淡而甜膩的香味,莫驕不以為然,中毒的人又不是他,跟他有什麽關系?
有些不滿鐘儀簫太過關心他人,可莫驕還是耐着性子抓起他的手回應:
他們中毒已深,只能随後解毒,先靜觀其變。
鐘儀簫還是擔心,可也聽話的點下頭去,模樣乖巧,竟也莫名的十分信賴眼前這個剛認識不久的莫先生。
慕容清可終于等到顏綏羽,也不曾注意到他身邊的人是玄月宮的姬清河,到了這個時辰,他讓沈亦舟準備的約莫也已經已經都準備好了。
慕容清也不跟顏綏羽客套,直接問他,“我女兒呢?”
顏綏羽側首看向姬清河,得到默認後冷臉道:“慕容小姐不在紅香谷內,盟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慕容清半信半疑,與何芸師太對視一眼,二人眼底解釋懷疑,随後他又問:“那不知顏谷主可否告訴老夫,秦玉那老賊在何處?”
顏綏羽本來也說不好,但很快,他便望向門前。
“盟主莫急,人這不是來了嗎?”
衆人的目光随着顏綏羽一同望向大殿門前,正好殿門前被丢進來一個人,撲通一聲沉悶聲響起後,激起了易碎灰塵。
被丢進來的人正是紅香谷的守衛,他看起來十分狼狽,正要爬起來回禀顏綏羽,門前已經落下二人。
一人是被反綁雙手的慕容靈,而抓着她肩膀的人正是秦玉。
顏綏羽揮手讓那手下退下,冷峻面容上劃過一絲不喜,皮笑肉不笑道:“秦兄可真是,每次來都要傷我谷中人,這可不是做客人該有的禮貌。”
顏綏羽本就生得清俊,笑起來自然也是俊雅萬分,慕容靈從先前得到的零碎消息與這人的對話中依稀辨認出這個人應該就是紅香谷的谷主顏綏羽,随即很快見到了他身後的慕容清,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來,卻也險些紅了眼圈。
“爹,你終于來救我了……”
“靈兒!”
慕容清也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女兒,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更是擔憂不已。
沒人搭理他們父女團聚,秦玉卻在和顏綏羽說話,只道:“多謝顏谷主幫秦玉這個忙,當然,還有姬宮主。”
他說着目光往後看向了姬清河,這會兒姬清河才慢悠悠的上前來,笑着回應:“可是讓我好等,你終于來了。”
秦玉:“是,我把人帶來了。”
姬清河看向秦玉手中的慕容靈,微微眯起雙眼,“就是她嗎?”
秦玉道:“是不是,宮主問過慕容盟主不就清楚了。”
“……你們在說誰呢?”
被當成貨物一樣打量了許久的慕容靈抽抽嘴角,看了看身邊的秦玉,有看了看對面那被稱為姬宮主的青年,對方在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這讓慕容靈感到非常不舒服。
這些日子被秦玉抓走,慕容靈也不知道她被困在什麽地方,秦玉也從來沒跟她透露過任何消息,只是封她功夫,非但沒有殺她,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這可真是匪夷所思。
直到今夜慕容靈才被秦玉帶出來,才隐約知道秦玉和紅香谷有什麽交易,要拿她來交換,而她爹慕容清也在。
秦玉不曾跟她解釋,反而是姬清河眯着眼睛看她一陣,笑應道:“在說你啊,長得倒是挺像。”
慕容靈一臉茫然,她本來以為秦玉只是拿她來威脅她爹的,但現在看來,秦玉根本沒把她爹慕容清放在眼裏。
“姬宮主……”
慕容清聽了片刻,隐約猜到了什麽,倏然睜大雙眼。
秦玉聽姬清河的話就知道他已經信了九成,但他很快冷了臉,将慕容靈往後帶了帶,眼裏有些警惕。
“他人呢?”
為了讓姬清河和顏綏羽相信他,秦玉自然也留了人質在這裏。
說起這個,顏綏羽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他道:“那位謝公子在紅香谷一切都好。”
事實上從今夜姬清河遇到刺客開始,他就已經失去了謝靈钰的消息,明明就在紅香谷內,但謝靈钰利用左護法甩開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人,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而被誤會成刺客的左護法至今還在到處躲藏。
秦玉猜到事情有變,但他并不打算放棄這次交易。
“那麒麟竭呢?”
顏綏羽看向慕容清,笑道:“這就要問慕容盟主了。”
姬清河并不多話,只是一直在打量着慕容靈,那目光讓慕容靈驚悚不已,似乎在透過她看到某個人,或者某個事物,眼裏志在必得的野心外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慕容清悄然攥緊五指,連額間都緊張得冒出冷汗來。
姬清河這才回過神來,慢悠悠的笑道:“這位就是慕容盟主吧?”
慕容清正色道:“麒麟竭我已帶來,但若想要得到麒麟竭,你們必須先放了我女兒。”
誰料姬清河卻擺手笑道:“不急,我們先來确認一下這位慕容小姐的身份,您看如何?”
他看似并無意得罪慕容清,說話間還十分有禮,但慕容清看上去非常緊張,慕容靈卻是茫然。
“我的身份?”
姬清河點頭,“是。”
慕容清冷臉斥斷二人對話,“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今日若不交還我女兒,我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們得到麒麟竭!”
聞言秦玉抓着慕容靈的手更緊。
姬清河失笑道:“何必如此呢,在下不過是問個問題罷了。慕容盟主,想必您已經猜到了在下的身份,故而才打斷在下的話,您只是不想讓令千金的身世公諸于世,避免更多危險,不是嗎?”
慕容靈的身世?
這話甚是奇怪,在場除了知情人,何芸師太和鐘儀簫等人皆是陷入疑惑中,慕容靈除去盟主千金的身世,難道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莫驕也是提起十二分精神來,隐約覺得這就是姬清河到中原來的目的。
姬清河道:“可若是如此,慕容小姐怕是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麽人,連她母親一面也不曾見過,這對慕容小姐而言豈不是很殘忍嗎?”
“……這位宮主,你到底在說什麽?”
慕容靈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厲害背景,甚至與她的母親有關,可是從小她爹就告訴她她的母親難産離世了。
母親這個角色,在慕容靈十七年的生活裏只出現在她的幻想裏,因此現在聽到有關她母親的消息,慕容靈開始覺得她爹可能真的在隐瞞她什麽東西。
慕容清被說中心事,又見到慕容靈詢問的目光,竟是啞口無言。
秦玉嗤笑道:“怕是武林中人還不清楚,他們潔身自好的盟主曾經和邪教妖女相愛,甚至私下結成秦晉之好,還生下了一個女兒的事情。”
姬清河擺手道:“秦兄可不能這麽說,想必盟主也是迫于無奈,你若想知道,我定會告訴你,莫急。”
“……那到底是什麽?”慕容靈問。
在屏風後的二人也是奇怪,慕容清的少年□□居然被秦玉等人扒出來,莫驕二人正疑惑時,外頭已傳來姬清河的解釋。
“多年前,我有個師姐,乃是玄月宮聖女……對了,慕容小姐,你該知道玄月宮是什麽地方吧?”
慕容清眨了眨眼睛,自是聽說過的。
姬清河挑眉看了眼并未阻止他多言的慕容清,接着道:“我大師姐姬秋水可是北疆第一美人,同時還是玄月宮聖女。師姐家族世代養蠱,血脈早與常人不同,尋常蠱蟲亦不敢靠近,且還聽從我師姐號令,連我師父的蠱王也是她以自身血脈養成的。”
“在苗疆,沒人不想得到她。”
話雖說的好聽,但用人血來飼養蠱蟲,聽起來也覺得可怕,姬秋水不過是個傀儡罷了,而慕容清的神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
“可惜多年前她借口跳崖假死逃出玄月宮,連我師父都差點信了,之後幾年後有人告知玄月宮,師姐逃出玄月宮後便與人私奔,而且已經成親了。因此玄月宮派人去勸師姐回來,若是師姐的身份曝光,讓正道中人得知了她邪教聖女的身份,豈不是害人害己?”
鐘儀簫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擡眼即見到莫驕是滿臉無聊的神色,漂亮的青年蹙起雙眉時,看起來竟又很像他家小孩。
但到底是叔侄,鐘儀簫很快想通。
“可惜師姐拒不回宮,我那幾位師兄只好用了強硬的手段。說起來,應該是盟主你當年廢了我三位師兄,我當年還小,并不知曉師姐的男人就是盟主,但後來師姐她太過固執,不能活着跟我師父回宮……”
“是你們逼死了她!”
慕容清可算開口,雙目泛起赤紅怒色,甚至有些許濕潤。
慕容靈倒是沒有什麽反應,依舊有條有理的問他,“你們說的姬秋水,就是我母親嗎?那想必姬宮主要帶我回去,也是與我母親有關?”
“的确如此。”
姬清河颔首,頗為欣賞的看着慕容靈,“你年紀小小,心性倒極好,當了十幾年的正道人士,突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邪教中人,竟不覺得絲毫難受嗎?”
慕容靈道:“我只覺得你們可恨。”
姬清河失笑道:“你是師姐唯一的女兒,想必也是繼承了她的血脈,若是讓南疆的人知道了,為了練成新一代蠱王,他們定會拼命的搶奪你……”
“姬清河!你不要動我女兒!”
慕容清已是忍耐到了極限,此時聽到姬清河話裏的威脅,聲音落下時便已經出了手。
但顏綏羽比他更快,攔在了姬清河身前,将慕容清那一掌化去,同時,慕容清急急往後倒退幾步,噴出一口血來。
“爹!”
何芸師太扶了慕容清一把,便要去搶慕容靈,但方才運功便被體內經脈劇痛激得渾身一震,何芸師太不得已停下,點了身上數處大穴,慢慢将口中腥鹹咽下。
慕容清也察覺到不妥,他方才出掌時只出了幾成力,随後便被反噬內髒劇痛,同何芸師太一樣,他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讓急湍般翻湧的內力暫時穩定下來,随後怒瞪顏綏羽等人。
“你們下了毒!”
鐘儀簫見狀也是險些就要沖出去,但莫驕摟住他的腰将他攔下,還捂了他的嘴将人按在懷裏。
鐘儀簫以口型急道:“我師父有危險!”
莫驕還想說他們沖動什麽,姬清河話還沒說話,那只花孔雀肯定要在人前炫耀幾番才肯罷休。
誰料這人動手這麽快,但莫驕大抵已經猜到了姬清河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