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鐘儀簫的神色看起來并無異樣,但莫驕心裏卻有些緊張。
左護法假裝自己不存在,準備偷偷溜走避免被揍的悲劇,莫長老唇邊噙着淡淡笑意,一副幸災樂禍看戲的樣子,就差手上抓把瓜子邊看邊嗑了。
見幾人不說話,鐘儀簫覺得自己有些尴尬,畢竟這裏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是外來的,複又幹笑着問:“我只是剛才聽到你們說什麽元陽之身,還有什麽藥,所以有些好奇。”
片刻死寂後,莫驕和左護法長舒一口氣,莫長老臉上露出興致缺缺的神情。
鐘儀簫更加茫然了,他站在莫驕身邊,心想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為何大家會是這樣奇怪的表情。
莫驕橫了眼莫長老,跟鐘儀簫解釋道:“沒什麽,莫大夫在說他最近剛練的藥罷了。”
鐘儀簫了然點頭,低頭便見莫驕手上的藥丸,微微蹙起眉頭。
“這是什麽呀?”
莫長老看不成戲,唉聲嘆氣,随口應道:“嬌嬌身體不好,這是給他吃的藥。”
“嬌嬌的藥?”
鐘儀簫關心起來,坐在莫驕身邊問:“那嬌嬌吃了嗎?”
“沒有。”
鐘儀簫皺眉,“那怎麽行?”
莫驕正打算将藥收回瓷瓶裏,但鐘儀簫見他這樣的動作,馬上板起臉來搶過他手裏的藥丸,語重心長道:“嬌嬌,你最近不是不舒服嗎?莫大夫給你送藥來了你要吃啊,大家都是為你好的。”
莫驕眼睜睜看着藥被他拿走,伸手過去想要拿回來,心道莫長老的好意他當然明白,可是這些藥來之不易,可不能給小混蛋拿走。
但鐘儀簫卻不給他,反倒還訓他話。
“嬌嬌這樣不乖啊,不舒服就要乖乖吃藥,快張嘴,哥哥看着你吃藥。”
話音落下,鐘儀簫已經将那藥丸塞到莫驕嘴裏,莫驕滿臉驚愕,邊上的莫長老一口熱茶險些噴出來,連左護法也是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鐘少俠可真是英勇過人啊!”莫長老低聲喃喃道。
可不是嗎,還不到要吃這個藥的時候,鐘儀簫不由分說将那麽珍貴的藥塞到莫驕嘴裏,這藥只有三顆啊,真是太浪費了!
但鐘儀簫是被莫驕的騙局蒙在鼓裏,莫驕就算再惱怒也無法怪到他身上,如臨大敵般與鐘儀簫僵持了一陣,在看到對方眼裏的關心那股火氣也在剎那散去。
罷了,他只是擔憂本教主而已。
那藥入口即化,苦澀和清甜交織蔓延至咽喉下,莫驕就算想要将藥掏出來都晚了,只能接受現實,鐘儀簫又是認真地倒了溫水過來喂他。
“苦不苦?先喝點水吧。”
莫驕神色僵硬,木然接過鐘儀簫手上的溫水,端在手裏默默注視着那清澈液體,不知道當喝不當喝,滿臉糾結。
鐘儀簫見這幾人表情更加奇怪了,下意識摸摸鼻子,莫名心虛起來。
“你們怎麽了?”
左護法顫抖着擡起手來指向莫驕。
“藥……藥……”
莫驕回神,滿目霜雪向左護法掃來,左護法像是觸及雷電一般立馬将手收回,閉嘴低頭,不敢多言。
見莫驕如此護着鐘儀簫,莫長老扶額輕嘆一聲。
“沒什麽,就是有點心疼我的藥。”
鐘儀簫抽抽嘴角,心道藥做出來不就是給人治病的嗎?
可一回頭,鐘儀簫倏然大驚。
“嬌嬌,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鐘儀簫忙找出手帕給莫驕擦汗,莫驕面無表情,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甚至有些發青,他皺着眉頭看着鐘儀簫,不言不語的任他擦去額間細汗。
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莫驕将手中茶杯放下,面色難堪的起身。
“我突然想去茅房……”
莫驕話語一頓,目光幽幽望向左護法。
見左護法垂頭縮小存在感的同時還擡頭偷瞄一眼,不巧正好讓莫驕抓包了,莫驕咬着牙又道:“小左跟我一起來!”
“……我不想去。”
左護法聲音都快哭出來了。
莫驕要恢複原身了,這個時候叫他過去,肯定沒好事,沒準疼完了還要揍他一頓,像上次那樣,雖然教主會手下留情,他的傷每次都好的很快。
可他不願也不行,忽覺後背一道內力将他恰到好處的推起身來,趔趄幾步險些摔倒在莫驕面前。
左護法驚悚回頭,仿佛見了鬼一般,卻見到莫長老笑吟吟的目光。
“嬌嬌叫你一起去,你就跟上去看看吧。”
同時莫驕的冷眼也向他掃來,無聲催促。
左護法欲哭無淚:“是……”
可莫驕卻不動,左護法等了半晌才疑惑擡頭,就見莫驕向他伸出雙手,眼神暗含威脅,軟糯嗓音道:“我累,小左抱我過去。”
左護法一臉驚悚,可心裏卻是軟的一塌糊塗,這麽嬌小可愛又可憐巴巴的小教主呀……
莫長老心道哪裏是累了,分明是藥效發作時全身骨骼舒展開來,疼到生不如死,卻不願意在鐘儀簫面前顯露出來半點不适。
莫驕的眼神太過可怕,鐘儀簫看着就覺得哪裏不對,正要開口解圍時左護法已經抱起莫驕,腳步匆忙得仿佛後面有人在追殺他一樣,很快将莫驕抱走。
鐘儀簫眨眨眼睛,茫然道:“小左跑這麽快幹什麽……”
莫長老目光憐憫地看他一眼,心道不跑快些就要在你面前變身了!
為了瞞住鐘儀簫,他們家教主也是煞費苦心。
入夜。
鐘儀簫從晌午後就沒見到他家嬌嬌,準确來說,應該是在小左将他家嬌嬌抱走之後,他就再沒見到嬌嬌了。總有些懷疑小左抱着他的嬌嬌去賣了,因為小左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人,一張年輕的臉老是皺巴巴的苦相。
待一身疲軟的走出藥房時,門前沒見到往日等着他的小孩,鐘儀簫面上明顯失落,整個院落裏十分幽靜。
自從午後,莫大夫和左護法,甚至還有化名蕭公子的靜王都沒出現在他面前過。
鐘儀簫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站在那裏幹什麽?”
突然一道聲音将鐘儀簫吓到,聽着還有幾分熟悉,鐘儀簫倏然擡眸,腳邊已靠近一團黑影。那說話的人也已經來到了他面前,身形高瘦,遮擋了長廊上的燈火,兩道身影在地上糾纏在一起,似乎在将他擁抱入懷。
鐘儀簫漸漸回神,視線在那玄色衣擺漸漸往上,即見到一張陰柔俊美的臉,唇紅齒白,一雙含情瞳眸引人入勝,縱使目光清冷,卻獨獨對他溫柔,連嗓音也是如此。
他不說話,那人就問他:“不舒服了?”
尾音微微上挑,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勾得鐘儀簫瞪大雙眼,已是膛目結舌,愣愣看着那張已經沒了滑稽牙印,完全恢複了俊美非凡的臉,再度被那雙桃花眼眸迷亂了心神。
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鐘儀簫指尖抖啊抖,指向面前俊美的青年,大驚道:“莫先生!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莫先生對他勾唇一笑,在月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面上如此美好,實際上教主早已将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鐘儀簫藥浴後衣襟大開的胸前風光上……
風水輪流轉,小混蛋既然害他恢複原身,又故意不好好穿衣服勾.引他,那他可要好好享用一下。
不……
莫驕很快沉下臉來,莫長老說過,服下藥後絕對不可洩元陽,也就是說還是不能碰,要收拾鐘儀簫還不是時候。
教主很生氣,身後不遠處的左護法不自覺在夜風中打了個激靈。
莫先生的突然出現,讓鐘儀簫将心心念念的嬌嬌抛之腦後。
事後鐘儀簫想起來,才在次日飯桌上問起莫驕。
莫驕随口扯了個理由将此事糊弄過去,在莫長老的默默注視下神色自若的坐在鐘儀簫身邊進食。看得莫長老和左護法眼角直抽搐,不約而同的心想他們教主真是好演技。
“莫先生,你是何時來的,嬌嬌為什麽要送到其他地方休養,這裏不行嗎?”
莫驕斜他一眼,随口道:“他的病不好說,莫大夫看了這麽些年還沒好,或許換個大夫會好一些。”
聞言莫長老委屈看向莫驕,教主這個大騙子,還誣賴他醫術不精!
莫驕視而不見,想了下,往鐘儀簫碗裏夾了一塊豆腐,一本正經的說:“你待會兒就要解蠱,好好吃飯,莫要再多問了。”
鐘儀簫:“……好吧,謝謝莫先生。”
其實他也不是很喜歡吃豆腐來着,不過先前總是夾給莫驕吃,導致莫驕以為他很愛吃,才給他夾了菜。
鐘儀簫往常念着莫先生,但人家真的來了,鐘儀簫反倒又不知道該怎麽跟人家說話了,道謝的話說了千百遍,随後唯一的話題便是嬌嬌了。
鐘儀簫心想莫先生是為了嬌嬌而來的,或許也是順道幫他解蠱,昨夜裏莫先生将他送回房間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
他說,不是說過幫你解蠱的嗎?
鐘儀簫心裏暖洋洋的,原來莫先生并未忘記。
也對,他家嬌嬌之前就告訴過他,之所以會帶他來莫大夫的別院,本就是因為是他的叔父莫先生的囑咐才來的。
世外高人的心思難以預料,鐘儀簫感恩莫先生,卻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在同一個院落裏待了一個晌午,竟也沒有說出些什麽話來,還莫名覺得緊張。
只覺歲月靜好,就這麽過也不錯,畢竟身邊還坐着一個賞心悅目的大美人。
直到跟着莫長老進藥房準備解蠱時,鐘儀簫才驚覺過來,沒跟莫先生說上話,他心裏居然有些不甘心。
而莫驕被他盯了兩個時辰都不說話,也是渾身不自在,直到鐘儀簫走到藥房門口前突然回頭,一臉認真與羞愧的叫住莫驕。
“莫先生稍等!”
莫驕本就沒打算離開,他應道:“何事?”
鐘儀簫看了看屋裏刻意回避的莫長老,緊張的揪了揪衣角,終是想起來自己該說些什麽了,笑得很不自在,他問:“莫先生先別離開好嗎?”
看着似乎有話要跟他說,莫驕毫不猶豫點了頭,對待鐘儀簫,他完全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了。
鐘儀簫可算松口氣,道:“我有事想與莫先生商議,是關于我與嬌嬌的婚事,希望能跟莫先生詳談,其中原因我會在解蠱後一一向莫先生解釋清楚的,請你一定要等我出來,畢竟……”
鐘儀簫幹笑擡頭,“畢竟事關嬌嬌的終身大事。”
莫驕:“……”
這麽久沒提,他早将這一茬給忘了,沒想到鐘儀簫還想着要對他眼裏的小嬌嬌負責……
那他這個假叔父怎麽辦,促成自己另外一個身份和心上人的婚事,然後當鐘儀簫這個小混蛋的叔父嗎?
真是複雜的倫理關系……莫驕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