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聲冷喝響起,擡眼望去張氏站在院口上,小腹高高隆起,神色略微有些發白,似乎站着都很吃力。由紅翠扶着慢慢朝姜娘走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偏生跟人學這套!沒回來的時候我可沒見你這樣過!”四下裏聽得張氏這樣指桑罵槐,說宓娘教壞姜娘也不怎麽表态,但心裏十分不屑。
誰家後宅裏沒個腌髒事?
但尹夫人偏生忍不住了!
端起杯子慢條斯理品嘗着,盯着杯子忽然出聲,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蔓延到整個院子:“有句老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沈夫人你聽過沒有?”
張氏臉上笑容挂不住了,好在尹夫人也沒想着要鬧大,仿佛自己沒說過這話似得,低眉淺酌起來。
一場宴席就這樣不換而散,宓娘也在人散以後被叫去張氏房間:“今日到底怎麽回事?宓娘,我身子不适把宴席交給你,你就是這樣讓我放心的?”眼神銳利,緊緊盯着宓娘的一舉一動。
宓娘心中暗叫不妙,看來是自己太過急進引起張氏注意。重重跪在地板上:“阿母,不是的,我……都是宓娘的錯,請阿母責罰!”
與其為自己開脫,還不如幹脆認罪。張氏眼底一閃而過訝異,像是沒想到宓娘竟然這麽快認罪。眼神微閃間一時忘記要說什麽。
姜娘眼睛都哭的紅腫,可見張氏在火頭上也不敢弄出聲音來。她也沒想到宓娘竟然也不辯駁,本也是自己的錯,宓娘竟然一口就應下來,心底微微有些感動。
宓娘跪着埋頭看着地上青石板上的細紋,正發着呆不知思緒飄到哪裏,頭頂上張氏的聲音幽幽飄來,沒有多大感情:“既然如此,罰你跪在自己房裏跪上一晚,禁閉三日。姜娘你在自己房裏禁閉五日。”
“可有不服?”
“宓娘知道了。”
“姜娘知道了。”
明眼人一看就能分曉其中偏頗,偏生幾個都敢說。反正宓娘自己也不說,處罰兩人以後張氏便讓宓娘退下,宓娘早就巴不得退下,這下得了令趕緊離開這兒,再不想多留這兒一刻兒。
昏暗的燈光印在牆上,仿佛燭光在跳躍,宓娘一動不動跪在地上,實際上早就昏昏欲睡。平兒守在一旁心裏心疼不已,雙手來回搓動,想了想又轉身從櫃子裏給宓娘拿了一件外套,嘴裏恨恨不已:“三姑子,您幹嗎這麽傻!女君明顯就是偏疼五姑子,明明同是女兒,為什麽對您就這麽嚴厲,也就只有您甘願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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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平兒抱怨着,門外敲門聲不斷傳來。“叩——”一下接一下,平兒和宓娘對視一眼。
“誰?”宓娘高聲一問,這麽晚了,誰還會來找自己?
門外敲門聲音一頓,接着就悄無聲息,仿佛剛才敲門的聲音只是一種幻覺。
“你去開開門看看。”宓娘撇嘴示意,敲門不說話這大晚上弄的人緊張兮兮的,平兒打開門一看,四周漆黑一片,哪裏有什麽人影?頓時只覺得自己渾身汗毛都豎起來,就連脖子都有些涼飕飕的。
剛預備關門卻瞥見地上放着一個盒子,楠木雕花。剛才的确有人來過,只不過放下東西就走了!
“三姑子,有人放了東西在門口,但沒看見人。”平兒如是說。
“拿進來給我看看。”宓娘還是跪着,難免不會有人在暗中守着自己把柄,沒關系,只要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接過盒子宓娘打開一看,一串珍珠手鏈靜靜的躺在那裏,只不過這次上邊多了兩顆紅色的瑪瑙,看色澤還是上品。
姜娘來過?可是她為什麽不見自己?見宓娘沉思,平兒忽然又道:“三姑子,我見平日裏俨哥兒也算疼您親近您,要不我們跟俨哥兒說道說道?”
“你以為,連面都沒有見過,他憑什麽幫我?這世上沒有任何得到是不需要付出的。”見慣了現代爾虞我詐的事情,在古代她更加卸不下防備心理。
“可是……”平兒吶吶說了兩個字便沒了聲音,她不是三姑子,無力反駁。
宓娘的眼神飄忽:“再說,他現在也只怕沒空管我!”借了如娘的口向沈俨透了口風,只怕沈俨這幾日都在忙上忙下處理自己的婚事。
跪了一夜宓娘天亮了方才喝了口水上床休息,半睡半醒間只覺得自己仿佛在大海中沉浮,渾身無力。
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床前人來人往,眼皮沉重的不行,鬥争半響實在睜不開眼幹脆放棄,歪着頭陷入沉睡。
一道刺眼的光芒打在宓娘眼上,陡然受到這種襲擊宓娘實在忍不住睜開眼,伸手擋住。身上還是有些無力,這到底怎麽回事?
“三姑子,你醒啦!”平兒驚喜的聲音響起,随即放下手中的盆子的熱水就朝宓娘跑去。
“我這是……”宓娘不解。
平兒雙眼都哭紅了,本是一臉委屈,這下被宓娘這一問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三姑子,您……您突然受了風寒,我們想盡辦法也……”見平兒哭紅的雙眼,宓娘心裏一陣感動,擡擡手還是一陣無力的感覺。
“我睡了多久。”
“您昏睡了三日,平兒怎麽叫您也不醒……”見平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宓娘忍不住蹙眉,心底沒由來一陣緊張。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吞吞吐吐的,直說好了!”難道說張氏那個賤人趁自己病了又做了什麽事不曾
莫不是給自己重新訂了親?
宓娘倒吸一口冷氣,張氏不會真的下手這麽快吧?
“女君她……”平兒說着說着就留下淚來,“冀州那邊來人了,女君竟然趁您病倒将五姑子交出去,現在冀州的人已經和五姑子交換了信物,三姑子您……”
交換了信物,也就是說那邊不知怎的忽然派來人來定親,真的選中了自己,可是姜娘頂替了自己,作為貴妾……
呵,真不知道古代人都是什麽些什麽思想,上趕着讓自己女兒去做妾。
聽到是這個消息宓娘那根緊繃的弦慢慢松弛下來,想了想又問道:“俨兄姊這幾日可有回府?”
自從宴席散了以後沈俨便不知所蹤,接着自己就病倒了,也不知沈俨跑到哪裏去了。
“啊……沒有,俨哥兒他沒回來過,那天冀州那邊來人也不見俨哥兒出來……”聽宓娘這麽一問平兒才忽然反應過來,真是許久都沒見俨哥兒了。可男君和女君竟然一點過問的意思都沒有,真奇怪!
宓娘猛地支起身子,只剛一撐起又摔落到床上,身子實在無力。轉而又躺了回去,這種深深的無力感,真像自己前世病的要死的時候啊……
這場突如其來的病來的快,好的也快。三日之後宓娘已經能下地走動,只是這時候姜娘早就起身去了冀州,頂替了她。姜娘的離去就仿佛沈家從沒有來過這個人一般,一切都和從前一樣,要不是榮娘偶爾叨念幾句,只怕這個家裏沒人會再提起這個名字。
這日宓娘剛随侍完張氏,前腳離開主屋忽然手腕一緊,來不及反應就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定眼一看:“俨兄姊,你怎麽在這裏?”消失多日的人憑空出現,任誰都會感覺訝異。何況他一出現就是來找自己這不是很詭異嗎?
“宓娘,你怎麽就這麽蠢任由張氏搶了你的親事,你真是愚不可及!”說着又像是想到什麽,頓了頓又說道:“你要是覺得心裏委屈可以跟俨兄姊說,俨兄姊現在回來了,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宓娘将手往回一抽,忽然神色冷淡下來:“沈俨,你我從來就沒這麽要好,何必這樣呢?”要說之前試探,自己已經給夠了他誠意,可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看來不下狠手是不行了!
這番話從個五歲多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真是怎麽看怎麽怪異,可偏生硬是生出一種讓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感覺。
沈俨漸漸收斂起臉上焦急的神色,不鹹不淡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為何早慧,我也不想知道。但你可知道你每天侍奉的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宓娘揚眉,似笑非笑:“你如果有事想叫我幫忙,直說,找人合作要拿出誠意來。”
“你的生母萦姬,無故病死,你不僅不替自己阿母沉冤得雪,反而認賊為母。你這樣做,可對得起你阿母的在天之靈?”
塵封的記憶陡然被打開,宓娘忽然想起那一日,那個垂死的夫人臨死都不忘記拿一塊破布蓋在自己身上,最後瞪着眼睛不甘願的死去。那種母愛是自己前世一直渴求不來的,可不過短短的時間就煙消雲散,宓娘心驟然一痛。
為這個給自己身軀的原主人,也為那個可憐的母親,至死都不忘自己孩子的母親。
“你覺得,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宓娘也不傻,縱使哀痛,卻也沒理由為個死人賠上自己。可聽沈俨的話,怎麽萦姬像是被人害死的?
“我的确沒有證據,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會信的,不是嗎?”沈俨十分篤定,也不知哪裏來的自信。
“被誰害死的?”
清淡的聲音,沈俨有些聽不清,禁不住問道:“什麽?”
“我說,她,是被誰害死的!”一字一句,十分有力。
作者有話要說: 都沒有評論
完全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看
真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