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在呢啊
抵達亞庇再轉機到鬥湖,由導游帶領入住馬達京島的度假屋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下來了。
舒願下午睡過一覺,這會兒不困,但也沒胃口進食,就坐在房間裏的落地窗邊看夜色下平靜的海面。
腰上一緊,黎诩從後面把他摟住,沉着聲問他:“好不好看?”
“好看。”舒願沒掙開他,任他抱着。
沒被阻止的黎诩便更加膽大妄為,側着頭去親舒願的臉:“去吃晚餐嗎,他們都過去了。”
“我沒什麽胃口,”舒願躲了一下,“想吃酸酸甜甜的東西。”
“餐廳裏吃的是自助,哪裏有水果串,”黎诩牽起舒願的手,“走吧,先去吃飯,吃完了在海灘邊走走。”
其他人已經落座了,沈昭時被施成堇糊了一嘴的茄汁,正把人按在沙發裏抽打,施成堇哼哼唧唧地叫着疼,倒是讓薄臉皮的沈律師沒再抽得下手,惹得一圈兒的人都在笑。
“濕精你是不是有病,”韓啓昀邊纏意粉邊罵,“你要哼唧就晚上再哼唧,在這大庭廣衆的像什麽樣!”
“日日非要我現在哼我也不能不聽話啊,”施成堇扯了張紙巾給沈昭時擦嘴,“是不是,日日?”
餐廳裏的自助食物很多,舒願來之前沒胃口,這時黎诩往他盤子裏夾了好多吃的,他反而嫌不夠了:“夾子給我,我自己來。”
“成,那你幫我夾。”黎诩把夾子連同盤子全遞了過去。
晚餐後一大夥人跑去棧橋上拍照,宋閱年不知從哪借來一把吉他讓阿一給他錄像,沈昭時和施成堇則不知所蹤,大概是早早地回了屋度春宵。
舒願吃得很飽,黎诩牽着他在海灘上散步時他一直在打嗝,惹得黎诩不住地笑:“不是說沒胃口嗎?”
“不多吃點我怕明天下水沒力氣。”舒願不好意思道。
赤着腳走在松軟的沙子上,海水不時地漫過腳背,感覺很惬意。黎诩尋了片比較幹燥的地方坐下,指着鋪了層月光的海面說:“要拍照片麽,雖然比起白天是遜色了點,但這麽看也還挺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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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舒願坐下來,“有些景色留在腦海裏就夠了,日後再看照片的話免不得要懷念。”
黎诩總覺得舒願話裏有話,他想起被對方鎖在衣帽間裏終日不見陽光的榮譽,有些話想問卻不忍心問出口。
旁邊亮起一方白光,黎诩往舒願的手機屏幕上瞄了一眼:“在看什麽?”
“信號好差。”舒願劃拉了幾下手機,按滅屏幕後收回兜裏,身子慢慢傾向了右邊,最後靠在了黎诩肩上,“犬犬。”
這個稱呼舒願只對黎诩喊過一遍,還只是短信裏非面對面喊的,在收到黎诩送他馬賽克剪畫的那個晚上,他說:“謝謝你,犬犬。”
舒願這種人從來都吝啬于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當聽到對方這樣稱呼自己的同時還以放松的姿态靠在他身上,黎诩的腦子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滿心滿眼都是半垂着眼看海的舒願。
“你都不好奇一下下的嗎?”舒願含了嗔怪的語氣,“不問問我,給你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
層層海浪湧上來,離得不近卻仿佛要把人覆蓋。黎诩被嘩嘩作響的浪潮聲擾了思維,連舒願的問話都感覺是幻聽。
“我的生日,”黎诩詫異道,“你知道?”
“七月二十六,明天,”舒願摸到黎诩硬硬的關節,手靈巧地往對方手心裏鑽,然後翻過來和對方十指相扣,“我在你的身份證上看到的。”
原來從那時候就已經記着。
在舒願面前,黎诩從不覺得自己是施與者,他擁有的東西很多,不在乎的東西也很多,但所有關于舒願的卻都是他在乎而難以擁有的。
就像擁有一座游樂場,他不屑于用裏面的娛樂設施使得自己快樂,但他希望舒願走進自己的領地,觸碰到每一件事物都是開心的,就算黑夜來臨,整座游樂場也會為他亮着奪目的燈光。
舒願扣緊了他的手,黎诩扯回思緒:“別給我送五三,我不收。”
“你智商呢?”舒願甩開他的手。
“被你吃了。”黎诩強行牽回去,傾過身将人摟進自己懷裏,“我沒想那麽多,對生日禮物什麽的在我媽過世之後就沒奢望過,我爸每次送給我,我都把它給扔回去。顧往他們也知道我不愛過生日,往年都是聚在一起吃個飯就算過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舒願愕然,片刻之後開始掙脫黎诩的懷抱,為自己心心念念惦記着對方的生日而感到羞恥。
剛站起來,黎诩又将他扯了回去,他踉跄着跌坐在沙灘上,被對方護着後腦勺壓到身下。
“會弄髒衣服……”舒願躺倒在地,眼裏映着皎潔的月光,黎诩扣着他的十指和他接吻。
這一刻舒願無比希望浪潮撲打過來将他們卷走,送他們回那個冬季以前,他有驕傲,有不用藏起的榮譽,還有擋在他身前的黎诩。
兩人回木屋的時候都沾了一身沙子,舒願還沒從剛剛窒息般的吻中清醒過來,黎诩又把他推進了浴室,将他按在牆上繼續未完的親吻。
黎诩這時候便不得不在心裏誇韓啓昀精明,住宿訂的是五個單棟木屋,保證了彼此之間的私密性。他趁舒願不注意打開了水閥,熱水從頭頂澆下來,瞬間就澆濕了兩人的頭發和身子。
“燙……”舒願推開他,結果水流澆得他睜不開眼。
“把衣服脫了,都是沙子。”黎诩有了反應,可管不了舒願小可憐兒似的模樣,對方還想躲開水流往旁邊站,黎诩又把他拖了回來擋在淋浴間的角落。
舒願擡着手臂抹臉上的水,毫無防備時被黎诩掀起了T恤下擺。
青澀白淨的身子毫無遮掩地展現在自己的面前,黎诩只感覺一條鞭子甩了下來,把他的理智給甩得十萬八千裏遠。
水流聲突然中斷,黎诩關了水閥,把全身濕淋淋的舒願按在懷裏,五指将他垂落的劉海捋了上去,而後抹去了他臉上的水。
“神經病……”舒願來來去去罵的就這詞,他睜開迷蒙的雙眼,眼尾被霧氣熏得一片紅,“你出去,我先洗。”
“我怎麽出去啊。”黎诩聲音沙啞,視線流連在舒願的胸前,“小恐龍……”
男生之間偶爾光着膀子相處本就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黎诩灼熱的眼神卻讓舒願不自然。他雙手使力搡對方出淋浴間,然而黎诩箍緊了他的身子讓他無半點反抗之力。
腰間的力道越大,舒願內心的恐懼越強烈,黎诩埋首在他的脖頸間灑下密集而輕淺的吻,他卻全然感受不到情/欲的上湧。他無神地盯着屋頂的某個點,手腳像浸泡在冰冷的雪水裏,麻木了每一根神經。
視野裏所有事物失去了它們本該有的色彩,暗沉的黑色籠罩下來,讓他無端感到了窒息。這種窒息不同于接吻時的火熱,是将死之際的痛苦,重重地把他包圍住。
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舒願,舒願!”黎诩着急地叫着軟在他懷裏的人,後悔得想扇自己一耳光。
縮在雙臂裏的人雙目渙散,攥着他滿是濕沙的衣角發抖,青紫的嘴唇吐着不甚清晰的字眼,很輕,輕得像要跟霧氣一起蒸發掉。
“別打我……別打……”
“疼……疼啊……放開……”
“冷……好冷……”
眼淚從舒願失神的雙眼中湧出來,比剛才淌過臉龐的水流還要多。
黎诩一邊罵着自己禽獸不如,一邊揚開木架上的浴巾裹住舒願的身子,把人攔腰抱起來疾步往浴室外走。
舒願一碰到床褥就蜷成一團,黎诩捧着他的臉輕聲哄他:“小恐龍,我在呢啊,別怕。”
沉浸在不能解脫的恐慌往事裏,舒願的聽覺自動開啓了封閉模式,他雙手捏成拳,臉龐讓黎诩擦幹淨複又被淚水弄濕:“好疼,好疼,好疼……”
聽着他無聲呼救的是呼嘯的寒風,洞察他眼底乞求的是冬季的雪。
不,哪有雪……那是一桶一桶潑向他的冷水,混雜着施暴者殘忍的笑聲和不堪入耳的辱罵。
受傷的小恐龍被他的警犬護在懷中,黎诩的欲望早就退去,餘下的是對施暴者的仇恨以及對舒願的心疼,狠戾與溫柔在他身上毫不沖突,他将溫暖的羽翼覆在舒願身上,将兇狠的想法匿于拳中。
“他們都死了,”黎诩附在舒願耳邊說,“你的警犬把他們咬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傷到你。”
晨露般清涼的吻落在舒願的眉心,黎诩低聲說:“小舒願,睜眼看看我,我是你的犬犬啊。”
哭累了的小恐龍沒有睜眼看他,而是沉入了睡眠,夢境一定不美好,他的眉頭一直皺着。
黎诩擁着舒願很久才讓自己的心情平複過來,他松開對方,小心地褪去舒願剩下的衣物,把他抱到浴缸裏洗澡。做這事時黎诩不含半分**,甚至在沖洗舒願的身子時移開了視線不忍去看。
這狀态,明天恐怕是不能潛水了,把幹幹淨淨的舒願抱到另一張沒被弄濕的床上時,黎诩心想。也好,他可以牽着他的小恐龍在拖尾沙灘上漫步,到水上秋千晃悠,也可以看爬上岸的海龜下蛋。
只要舒願願意,他以後再帶他來,無論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