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憑什麽幫他
黎文徴放下了電話。
姚以蕾在逗吳阿姨剛遛完回來的兩只貓,轉頭見黎文徴臉色不大好,忙關切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小诩在學校又惹事了嗎?這個年紀的男生都這樣,說幾句就好了,他回來你別責罵他。”
“他打的是小訣。”黎文徴觑了她一眼。
姚以蕾反應很大,站起來的同時失手把小小酥摔在了地上:“什麽?!”
院子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街車馬達聲,不一會兒黎诩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偏門,他換了鞋子轉着鑰匙進屋,餅幹和小小酥一前一後從地上爬起來拔腿跑向歸來的主人。
“乖啊。”黎诩一手一只把貓抱起來,正眼都沒瞧過客廳裏的人就往樓上走。
他那不知悔過的态度一下子就激怒了黎文徴:“黎诩你給我站住!”
隔着半段樓梯的距離,黎诩回頭看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先上去拿點東西,五分鐘後就下來給你解釋。”
回房後黎诩把兩只貓放回它們的小別墅裏,随後取下床頭擱板上的牛皮本,夾着自己的手提電腦下樓回到客廳。
姚以蕾正伏在沙發扶手上抽抽噎噎,黎诩挑了離她最遠的單人沙發坐下,把電腦打開後擱到一邊。
說正事前,姚以蕾在場也無妨,正好能讓他看看她發瘋的樣子,就當他給自己的母親報了仇。
就怕黎文徴也一塊兒瘋掉。
“我該先說什麽?”黎诩朝他爸攤攤手,“或者你問吧,我都能回答。”
黎文徴剛掏出手機,姚以蕾便揚起臉崩潰地哭喊:“我才低聲下氣求過你別找小訣麻煩!你為什麽要打他!”她每說一句就噎一口氣,“阿姨平時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針對我就算了……為什麽連你弟弟也不放過!”
全程黎诩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只有在姚以蕾說到後面的時候,他的眉頭才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他沒回答姚以蕾的問題,轉而盯着黎文徴握着的手機:“爸,黎訣把照片發給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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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記得我是你爸,”黎文徴黑着臉把手機擱茶幾上,屏幕上赫然是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但足以看清照片上的兩人在進行什麽動作,“那也應該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話。”
黎诩的視線短暫地掠過那張照片,光線和距離的問題,照片上只能辨認出他的側臉,而舒願被他擋在鏡頭的盲區內,只露出了頭發和耳朵。
還好。
哪怕黎訣一個憤恨把照片公布在學校裏,大家也不會無故牽扯到舒願身上,自己受非議就夠了。
“我還記得自己說過就算喜歡誰也不會像你一樣朝三暮四,”黎诩瞥向哭得一塌糊塗姚以蕾,“這個事押後解決吧,我想先解決我打了黎訣的事。”
一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姚以蕾哭得更大聲了,她拍打着沙發扶手,聲音尖銳道:“你倒是給我個說法!”
“陳叔現在去接小訣放學了,”黎文徴拍拍姚以蕾的後背,“學校那邊說傷得不嚴重,你別激動。”
“你當然不激動!你根本不重視他!”姚以蕾這次是真的急了,用力地揮開黎文徴撫在她背後的手,“黎诩就不一樣!就算你出差了,他惹了雞毛蒜皮的事,你也第一時間趕回來幫他解決!”
這個自認精明的女人終于分得清孰輕孰重了。
縱使為姚以蕾的無名指戴上過鑽戒,但在黎文徴眼裏,它永遠比不上曾經自己省吃儉用攢錢為白霜買下來的那枚求婚戒指。就像白霜對他發過多少次火他都能哄,但姚以蕾除了帶着剛出生的孩子鬧上門時他心軟過一次,再後來就沒再放心上。
這次也一樣。
“你想讓我怎麽解決?把小诩打一頓?先譴責小诩連弟弟都打,然後暗示我懲罰自己的兒子?”黎文徴往茶幾上重重拍了一掌,“你說要把小訣弄進清禾我弄了,重點班也讓他進了,你現在怎麽着?怪我沒教育好我兒子?”
“你口口聲聲你兒子!你就記得黎诩是你兒子!黎文徴,小訣也是你兒子啊!”
局面似乎到了一個不可控的地步。
“啧,你們慢慢吵,”黎诩合上電腦,“我先上樓了,等你們吵完我再下來。”
“你坐着!”黎文徴按住他,“田嬸,你過來,把以蕾帶上樓去。”
客廳少了吵吵嚷嚷的姚以蕾後恢複了寧靜,吳阿姨也識趣地到院子外面清理雜草,黎文徴按了按太陽穴,頭疼道:“你們怎麽盡給我惹事。”
黎诩忽然就覺得這個時候的黎文徴有點可憐了,被姚以蕾騙了那麽多年,還被不生性的兒子折騰,普通人都要爆發,何況他這個事務繁忙的人。
“今天是我的錯,”黎诩主動認錯,“因為黎訣擅自把照片發給你了,加上……我對他有偏見,所以一時沒控制住。”
“下手有多重?”黎文徴問。
“扇了兩個耳光,”黎诩說,“我沒想打他的,但是他幹涉了我的私事。他發給你的照片上那事我本來想回來就跟你說,包括照片裏的人是誰。”
“那說吧。”黎文徴掌心向上擡擡手掌。
黎诩用指甲在牛皮本封面上劃了劃,他所有的話都沒做過鋪墊,因為他沒揣測過被姚以蕾隐瞞了多年的真相在黎文徴面前曝光會發生怎樣的後果。
“那個人你也見過,”黎诩說,“是舒願,上次跟顧往一起來過家裏的,以前在百江二中被欺淩過的也是他。”
“那樣的人你也要強迫,”黎文徴百思不解,“你是覺得自己所有行為都是正确的?”
“不是,”黎诩手肘搭到膝蓋上,直接切入了正題,“爸,我想請你幫個忙。”
黎文徴收起手機:“上星期在電話裏吼我那麽大聲,現在一有事就找我幫忙,你把你的父親當什麽?”
“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黎诩把母親的日記本夾在手掌中,他的叛逆來自于畸形的家庭,但以後再也不會有姚以蕾和黎訣了,“爸,幫幫我吧,我可以用珍貴的東西交換。”
這是黎诩第一次在黎文徴面前流露出誠懇的眼神,以往他在學校鬧了麻煩讓黎文徴擺平的時候都不帶這種請求的态度。
“你殺人放火了?”黎文徴問。
“不是,”黎诩在鍵盤上點了幾下,把電腦轉向黎文徴的方向,“你點開視頻看看。”
電腦被黎诩事先設置了靜音,所以當黎文徴點開視頻看時,黎诩只能通過他的表情變化來猜測錄像畫面的嚴重性。
黎文徴一直在蹙眉,看到中途還搖了搖頭。
“這是舒願被欺淩時百江二中的監控所記錄的畫面,”黎诩說,“很多有效證據都已經找到了,他希望能起訴施暴者,但是——”他攥緊了厚厚的日記本,“爸,你也知道鄭從懷那背景難以對抗,我想……”
不用再說下去了,黎文徴心知肚明自己的兒子想要他幫什麽,也清楚黎诩那性格為了一個男生求他幫忙意味着什麽。
但坐得上那麽大的位置,黎文徴也不是輕易心軟的人:“他和我非親非故,還和你有着那樣的關系,你覺得我憑什麽幫他?”
和黎诩預測的不同,他們甚至沒起争執就談起了條件。他吸了口氣,正想說話時,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還穿着一身迷彩服的黎訣出現在門口,一看到黎文徴,他就咧嘴哭了出來。
“我去。”黎诩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垃圾弟弟還挺會演。
黎訣臉上那倆掌印比在學校看時還腫,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見。聽到黎訣的哭聲,在樓上才冷靜沒幾分鐘的姚以蕾又奔下來了,看到兒子的臉,她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小訣,疼不疼啊……”
黎文徴再怎麽偏心也改變不了黎訣同樣是他親兒子的事實,他“啪”的合上黎诩的電腦,語氣森然道:“自己上樓反省吧,這忙我幫不了。”
兩道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塞滿了偌大的客廳,黎诩的目光從被合上的電腦挪到自己手中的日記本,最後望向那一家三口。
那種被當成局外人的煩躁感翻滾上來,每次他都裝作若無其事,這次卻怎麽也壓不下來。他恨透了把白霜所有東西都搶去的姚以蕾,也恨作為導火索出現而破壞自己父母感情的黎訣。
他帶着一絲決然,站起身大步走過去,在姚以蕾護犢子地把黎訣擋在身後的同時,他朝黎文徴晃了晃手中的牛皮本:“那麽,我媽生前的日記本,你也不需要了嗎?”
戛然而止的是姚以蕾的哭聲,黎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安靜不少,黎文徴那震驚的眼神更是讓他感到舒坦。
“一九九三年的七月,我媽從遇見你的那天開始寫的日記,雖然不是每天都有記錄,但不該少的事情應該一件都沒少。”黎诩将厚厚的已經被翻出毛邊的本子在黎文徴眼前快速地翻了一遍,然後輕蔑地看向大驚失色的姚以蕾,“姚女士,你想不想知道裏面寫的什麽?要不要我讀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