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幫你洗
舒願換了條幹淨的褲子,把被黎诩弄髒的褲子泡進了水裏。
“我幫你洗。”黎诩從他身後覆上來,舒願推開他:“先泡着,晚修回來再洗。”
回教室的路上舒願一個人在前面悶聲走,黎诩在後面跟着,他知道舒願害羞了,便也沒上前吵對方,由着舒願自個兒冷靜去。
周日的晚修就是拿來給學生做周末作業的,黎诩閑得慌,拿了草稿紙出來寫東西,舒願偶爾偷瞄一眼,到第二天早上的升旗禮才知道那是檢讨書。
和上回是同樣的情景,黎诩穿着清禾統一的學生禮服登上升旗臺,在底下一衆學生的嘩然中揚開了檢讨書。
“我是高三1班的黎诩,上周六我出于個人原因毆打了高一1班的黎訣同學,擾亂了新生軍訓秩序,對此……”
一整頁紙讀下來,當舒願以為他這次是真心實意要道歉和檢讨時,黎诩在收尾處将手中的紙對折兩下塞進褲兜,嘴邊泛起無所謂的笑:“最後,請別踩我的底線,否則我以上的檢讨作廢。”
解散後舒願和黎诩并肩走,他從對方褲兜裏抽出露了一角的檢讨書,結果上面哪是剛剛在臺上念出來的詞句,分明就是重複又重複的“黎訣小垃圾”。
“幼稚!”舒願嘲他。
黎诩揉亂了舒願的頭發:“我怎麽可能一本正經地寫檢讨啊。”
“你做過多少次當衆檢讨?”舒願把紙張疊回原來的樣子,被黎诩拿走了随手扔進校道旁的垃圾箱:“不多,七八次吧。”
“校霸的稱號就是這麽來的?”舒願問。
“不然呢,”黎诩笑道,“你以為我頂着這倆字很光榮嗎?”
等舒願想起要問黎诩什麽時已經是兩天後了,他吃飯時偶然聽見高一的男生在讨論黎诩軍訓把自己的弟弟打了的事情,才知道黎訣已經好幾天沒來上學了。
“你弟弟轉學了嗎?”舒願問。
黎诩夾着肉往舒願飯盒裏扔:“沒轉,他是臉還沒消腫不敢上學,怕丢人呢。”
Advertisement
他爸在看完白霜生前的日記本後生了好大的氣,也不管姚以蕾和他同床共枕了十多年,把對方在黎宅的東西打包好扔了出去,也不知手裏捏了姚以蕾的什麽把柄,将她趕出黎家的時候對方竟沒敢說半個不字。
至于黎訣,黎文徴念着他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終究是把他留在了黎家,只不過家裏多了位不茍言笑的傭人,用以監視着黎訣的日常生活。
對此黎诩不甚在意,他恨黎訣是把對姚以蕾的恨連帶着牽扯到黎訣身上,姚以蕾被趕走了,他大不了把失去母親的黎訣當成透明人。
這些事兒黎诩在沉迷群裏跟哥們幾個說過,施成堇可高興,一個勁地鼓動黎诩出來玩:“那是不是得出來慶祝一下啊,周末撸烤串去?”
黎诩沒急着答應,成天在短信裏追問他爸關于鄭從懷地下錢莊那事的進展,周五得到消息說匿名舉報成功了,位于百江市最大的地下錢莊被破獲,主犯鄭從懷夫婦被捕,同時抓獲犯罪嫌疑人37人,凍結和扣押作案資金數億元,舉報者所提供的證據确鑿。
施暴者背後的靠山倒了。
課上的黎诩看到這條短信,登時松了口氣。他對着短信界面愣神片刻,移動着手指編輯了一串言簡意赅的文字發過去:“謝謝你,爸。”
他把好消息轉發給了沈昭時,然後把手機放在了舒願面前。
舒願看後怔忪良久,突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嘴角忍不住揚起了笑,和黎诩的反應一模一樣。
“謝謝……”桌底下,舒願悄悄扯了扯黎诩的手。
當天下午法院立案,隔日舒願放學後由黎诩陪同上律師事務所找沈昭時,再次了解了一遍開庭須知。
“沈律師,”舒願拽了拽黎诩的袖子,“開庭時他能去旁聽嗎?”
“可以啊,帶上身份證就行。”沈昭時笑得意味深長。
黎诩也感到挺意外,走出律師所時拍了下舒願的書包:“怎麽,還帶上我了?”
“有你在我沒那麽慌,”舒願拿了頭盔戴上,把護鏡扣下來,“送我回家。”
“我能去你家蹭飯麽,”黎诩跨上車,“我不想回家,一看見臭弟弟又得吵架。”
舒願坐在他後邊,張開手環住黎诩的腰:“那得問我媽同不同意。”
這算是黎诩到舒願家做客最正式的一次,上兩回要麽讓柳綿從頭觀察到腳要麽偷偷摸摸在舒願卧室裏過年,哪能像這次惬意。
柳綿早想讓舒願把黎诩帶過來了,她這人客氣慣了,又是倒茶又是切水果,黎诩知道她為的哪般,心裏說舒坦也不是不舒坦也不是,畢竟舒願決定了要跟他長久的話以後還得有個關要過。
和舒紹空的相處倒是讓黎诩更放松,舒願他爸年輕的時候喜歡過搖滾音樂,得知黎诩是樂隊貝斯手後便和他攀談起來,讓柳綿怎麽也插不進話。
“小願,”柳綿把兒子拉到了角落裏,“你爸那話痨子就是停不下嘴,你待會兒把小诩帶到卧室,就跟他說找天把黎書記約出來吃頓飯,知道嗎?”
“我……”舒願遲疑着,一是黎诩他爸還不一定能有那閑心呢,二是進了卧室,黎诩還能給他說話的機會嗎?
不等舒願再三猶豫,柳綿便把他推了過去,他一個大步沖到了黎诩面前,後者擡頭問:“怎麽了?”
“做作業。”舒願拎起黎诩的包,返身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你家人好喜歡我啊。”房門一關,黎诩就倒在了舒願的床上。
舒願的床正對着書桌,書桌上方的牆壁挂着那幅馬賽克剪畫。黎诩欣賞着自己送給舒願的禮物,聽着舒願邊倒作業出來邊罵他:“自戀。”
“你說,也不過才認識了一年的時間,我覺得我們經歷得挺多的,”黎诩偏了偏腦袋,摸過床頭櫃上的八音盒舉到眼前,“如果現在的我站到以前的我面前,以前的我一定認不出自己。”
作業倒了一桌,其中一本翻開了封面,黎诩的名字用黑色筆簽在扉頁中央,潦草張揚。
他對黎诩的第一印象是從同學口中了解的——校霸,別招惹。
現在呢,就是一粘人的狼狗,兇起來會咬人的那種。
“都長一個樣,”舒願反駁道,“怎麽會認不出。”
“真認不出,”黎诩給八音盒上發條,“以前的我特厭世,無法無天等哪天被看不下去的閻王爺收了也能安心躺眠的無賴。”
八音盒底座上的迷你吉他緩緩地旋轉起來,悠揚的音樂流淌而出,黎诩為舒願彈奏過好幾次這首曲子,自己卻很久沒帶着平和的心情聆聽過。
舒願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把作業歸攏到一旁,踢掉鞋子爬上床,躺到了黎诩身邊:“你以前真的特讨厭。”
“怎麽就成讨厭了?”黎诩把八音盒塞到舒願手裏,而後側身将自己的手臂從對方的脖子和床褥之間穿了過去,臂彎一勾将人撈到自己懷裏。
舒願的手指在慢慢轉圈兒的小吉他上一點一點的,像把回憶翻到去年剛相識的畫面。
“狂妄自大,被撞見做壞事還傲慢得像別人欠了你似的,對同學态度還差,兇巴巴的,他們都說你不好招惹。”舒願把舊賬一篇篇翻過來,“逼我喝可樂,偷我的物理卷子,還不許我去接水……”
“就沒有點好的嗎?”黎诩笑着打斷他。
舒願住了嘴,在小吉他上點啊點的手指擡起來,點到黎诩左眼下的淚痣上:“如果不是接近了讨厭的你,也不會發現其實你很好。”
于舒願這麽內向的人而言,這番話可以說是直白而露骨。
黎诩另一只手捧過舒願的臉,指腹在對方的眼眶下摩擦,又向下從舒願的人中滑向了飽滿的唇珠。
放在電影裏他這動作實屬流氓,但現實中他一點力氣也不敢使,舒願一動不動任他折騰的乖巧樣使得他磨去了自己的壞念頭。
“我沒有義務對所有人好,”黎诩說,“但是你不一樣,你的眼神讓我覺得欺負你一下都充滿罪惡感。”
八音盒從舒願手中滾落到一邊,他們相疊着在床上接吻,直到不知道誰不小心把枕頭踹到了床下,舒願才猛然間想起正事。
“哪天找叔叔出來吃個飯吧,”舒願推開黎诩壓下來的胸膛,“我爸媽說要跟他好好道謝。”
“這麽快就家長見面啊,”黎诩坐起來撿起枕頭,“我是沒所謂,你說行就行。”
“正經點。”舒願拍他胳膊。
“用不着謝我爸,要謝也得謝我,”黎诩倒是坦誠,“你知道我用什麽換來我爸的幫助嘛?”
舒願搖搖頭。
黎诩說:“我媽生前的日記本換來的。”
說來劃算,白霜的日記本不僅換來了黎文徴的幫助,還把一直欺騙着黎文徴的姚以蕾趕出了黎家,一舉兩得。
向來高高在上的黎文徴知道被隐瞞的真相後在白霜墳前跪了一下午,真誠的忏悔得不到早逝亡妻的原諒。
他想起自己當年與她走進殿堂時曾許諾過一生一世,到頭來一場恩情和愛情全成了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