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剛剛才殺了人、飲了血的劍,劍刃鋒利泛着陣陣寒光,陸珺宜毫不懷疑這劍能讓她的頭和身體分家。

就在男子走到她的面前時,正午的陽光被他身軀擋住,陸珺宜不敢擡頭,一雙眼睛盯着那浸滿鮮血的劍惡寒。

一滴血從劍尖落下,滴答一聲落在枯葉上,鮮血四濺開,宛如炸開的花朵,美豔又致命。

就是這一聲滴答聲,擊落在陸珺宜的心頭,讓她僵硬的身體有了反應。

壓制住滿心的恐懼,只覺指尖都在顫抖,擡起頭看向面前的人,仰頭的瞬間嘴角咧開揚起一抹笑容,展開雙手伸向男子,一雙眼眸亮澄澄,聲音又軟又甜,“漂亮哥哥抱抱。”

恰如此時,一縷陽光從樹枝細縫灑下,暖暖的光照射在她的臉龐上,将她的眼睛照耀的格外美麗,眼眸清澈、不被世俗浸染。

她就像落入凡塵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而他便是那地獄歸來的惡鬼,帶滿罪孽。

魏璟冷嘲一聲,鄙棄自己心頭冒出的想法,仙子?惡鬼?那他寧願做那無惡不作的惡鬼。

一呼一吸不過轉瞬即逝,陸珺宜卻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息,男子剛剛的冷哼讓她的心差點沒跳出來。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雙手,想讓其看起來平靜自然,可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雙手抖的有些過于明顯。

突然,一聲渾厚的鐘聲敲響,林中鳥兒被鐘聲驚飛,陸珺宜也被吓了一跳,脫口而出:“啊——”

眼見着男子拿劍的手動了,陸珺宜魂兒都要吓飛了。

“哥哥,累,抱抱,走不動,不走,不走了。”

出口的聲音軟糯帶着些孩子氣,她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她故意裝的,她自己都已經分不出來了,一雙眼睛只盯着那把寒光淩厲的劍。

渾厚的鐘聲一聲聲響起,傳入樹林中,小蝶似乎說過,大明寺的鐘聲在晌午過後會敲響,一共會敲一百零八下,似乎與什麽節氣有關,是大明寺的規矩。

咽了咽口水,鐘聲一聲聲響起,掩蓋了她心口不斷跳動的心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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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六姑娘故意在樹林裏甩掉她是故意的,之前她還覺得她想害她,現在看來,只要這鐘聲響起,順着鐘聲返回到大明寺不是難事,六姑娘應該也猜到如此,只是……

“你叫什麽名字?”明明吓的臉都白了身體抖的跟篩子似的,卻不哭也不跑還讓他抱,魏璟彎身下,戲谑藏于眼底,一把抓住伸到面前的白嫩的小手。

他的勁兒很大,陸珺宜忍着疼不啃聲。

他的聲音很溫柔帶着哄騙小孩的語氣在其中,不像他的外表那般稚嫩,也不像他的眼睛那般冰冷。

可就是這般,卻讓陸珺宜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沒有提劍殺了她,也許還有轉機,但是陸珺宜心裏怕的要死,擔心知道她名字下一秒就把她殺了。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她些許清醒,面上一臉天真無邪,嘻嘻笑道:“七娘,七娘,哥哥我叫七娘。”

雪白的臉,眉心一點紅将那稚嫩的臉襯托的有了幾分絕豔,魏璟覺得她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也不知這是誰派來的刺客,蠢就算了一點內力也沒有,一雙手嫩的像塊兒豆腐,別說殺人了,也不知能不能把刀拿穩。

“七娘啊,怎麽只有你一個人?是不是迷路了?”

男子聲音依舊很溫柔,像一個耐心哄人的大哥哥,如果那把劍沒有架在陸珺宜的脖子上,她一定會這樣認為的。

被問道,她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他話的意思,随後嘴巴癟起,一臉委屈巴巴的模樣,“捉迷藏,找,找哥哥,哥哥?哥哥不見了,哇~嗚嗚,哥哥,哥哥。”

魏璟擡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乖,別哭,我帶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哭聲戛然而止。

被淚水清洗過的眼睛格外明亮,陸珺宜抿唇點了點頭,“找哥哥。”

這一招陸珺宜是學小小少爺的,收放自如,哭聲止了淚珠還挂在臉上,模樣可憐極了。

“啊啊啊,飛高高,飛高高。”

陸珺宜一只手死死抓着男子的衣服,另一只手還要揮舞裝的很高興的樣子,心裏已經把六姑娘罵的狗血噴頭了,也把自己罵了一頓,好好睡午覺不好嗎?養顏又養神,瞎作什麽?

可是她不能露餡,露餡就沒命了,尤其男子的目光在她臉上若有所思。

大明寺鐘聲停的那一刻,兩人落地,陸珺宜強忍着不讓自己吐出來,擡起慘白的臉,咧嘴開心大笑,“哥哥飛,還要,飛飛。”

魏璟手指挑起陸珺宜的下颚,“好玩嗎?”

“好玩好玩。”陸珺宜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慘白吓人,若是有面鏡子,她一定會先被自己的表情吓死。

魏璟第一次見到這麽有趣的人,明明害怕,一雙腿抖的都站不穩腳,嘴上卻還逞能。

“還想玩嗎?”

“要要。”不不不不,不要啊,她就是個路人甲老實又本分,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在丞相府也是戰戰兢兢勤勤懇懇的活着,從不招惹是非,大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求放過。

“那把眼睛閉上,乖。”

陸珺宜心裏咯噔一聲,不會被看破了吧,弱弱問了一句,“哥哥,我們玩什麽?”

“你把眼睛閉上哥哥就告訴你。”

不敢忤逆男子的話,陸珺宜将雙眼閉上。

睜開雙眼都擔心他随時動手殺了她,閉上了眼安全感全無,身體抖的更兇了。

魏璟掰開她的手,解救出自己的衣服,衣服上被抓過的地方皺巴巴一片,可見花了多大力氣。

面前的小東西身體抖的越來越厲害,饒是如此也不肯向他開口求饒,魏璟挑了挑眉,這麽可愛又有趣的小家夥,真想藏起來慢慢折磨。

感受到臉上冰涼的手指拂過,陸珺宜氣息變得急促起來,軟糯的聲音結結巴巴出口,“哥、哥哥,好、好了嗎?哥哥?”

等待是最煎熬的,陸珺宜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她不敢動也不敢睜眼。

四周靜悄悄一片,風從耳邊吹過,吹起發絲刮過臉頰酥酥癢癢。

過了好半響,耳邊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女施主快下來,上面不可站人。”

陸珺宜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面前根本沒有男子的身影,她四處張望片刻,黑衣男子不知所蹤,只有高臺下一個小沙彌雙手合十,手臂間還夾着一把掃帚,擡頭看着她,神色有些憂慮。

陸珺宜下了高臺,說是高臺其實是圍繞一顆大樹修起來的石臺,她跑到小和尚面前,“哥哥呢?我要找哥哥,你把哥哥藏哪兒了?”

小沙彌回頭看了看四周什麽人也沒有,“女施主這裏沒有別人了,阿彌陀佛,女施主這裏是寺廟後院香客止步,女施主你快些出去吧,若是讓師兄看見你會生氣的。”

他負責打掃樹下落葉,平日裏這裏并不會有香客進來,因為是寺廟僧人的地方,也不知這施主是什麽時候進來的,若是被師兄發現定是又要訓他了。

沒理會小沙彌的嚷嚷,陸珺宜發現男子當真不見了,但是她不敢掉以輕心,到處找了找,她這般動作驚動了其他僧人。

“師兄,法智勸過了,可這位女施主不聽。”

被叫做師兄的僧人看着瘋瘋癫癫的陸珺宜,對身旁僧人道:“去問問這位女施主是誰府上的姑娘。”

從穿着看不像是丫鬟,今日有幾戶大戶人家來禮佛,不知是誰府上的姑娘跑到這後院來了。

陸珺宜注意到去通風報信的和尚走的方向,借着找人的瘋癫勁兒摸索了過去,大明寺的和尚想攔她礙于男女有別又不敢,倒是給了她機會。

幾拐幾拐便到了香客多的地方,人一多她輕松一擠,進了人堆就不難被發現了。

借着人群掩護她躲開跟着的和尚,她不能讓和尚暴露她的身份,如果男子沒有離開而是在暗中監視她,寺裏的和尚一旦查到她的身份,會暴露丞相府。

“上戰場都是男人的事,你說她一個女人上什麽戰場,沒了性命吧。”

“可不是嘛,女人就應該嫁人相夫教子待在後宅別出來抛頭露面,上什麽戰場傷風敗俗。”

“就是,年紀輕輕沒了,聽說這位女将軍長得可好看了。”

“好看有什麽用,母老虎一只,好在死了,不然誰娶了她誰倒黴。”

“哈哈哈……我是不敢的。”

路過一個茶攤時,裏面傳出幾個談話聲,聲音不大,陸珺宜卻正好聽到。

“你們閉嘴,葉家英勇忠心,英雄豈能被你們污蔑。”正在她看說話人時,一道女子的嬌呵抱打不平的聲音出現。

談論的人當即反駁,“嘿,哪兒來的野丫頭,我們說錯了嗎?葉家是英雄我們當然敬重,可戰場是女人能上的嗎?”

“你是男人怎麽不見你上戰場,孬種還敢在這兒說女将軍。”

說話的女子身穿黃衣,模樣秀美,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身上衣服料子一看就價值不菲。

聽了茶攤人的話她臉上怒不可止,雙手叉腰。

茶攤的人被罵當即起身,“你說誰孬種。”

對方人也不少,紛紛起身沖着女子,那架勢很唬人,四周看戲的人越來越多。

女子被吓了一跳。

“姑娘。”索性女子的人尋來,尋來的丫鬟身後還跟着護衛。

看見有護衛,茶攤幾個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從一邊溜走。

女子見有人來了當即來了膽,誰知茶攤那幾人卻跑了,氣的跺腳,擡手指着四周的人,警告道:“你們給我聽着,再讓本姑娘聽到你們侮辱女将軍,我割了你們的舌頭,哼,我們走。”

陸珺宜看着黃衣女子走遠才收回眼,心裏替女将軍抱不平,感嘆世人的偏見,不過她到對那位黃衣女子有好感,敢為女将軍出頭。

向人打聽了禪房位置,還沒進禪房的門就與出來尋她的小蝶撞了個正着。

“姑娘?姑娘你去哪兒了?找不着你急死奴婢了。”小蝶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出來。

醒來發現姑娘和六姑娘都不見了,她和阿喜姐姐都要瘋了,在禪房四周找了一遍也沒有看見人,正要出來尋姑娘回來了。

“姑娘,六姑娘呢?你們沒有一起嗎?”

陸珺宜暗道壞了,六姑娘若是跑了三夫人不會放過她的。

耳邊回響茶攤前聽到的事,女将軍戰死沙場,屍首昨日才被拉回燕京下葬。

下葬——

“姑娘你去哪兒?”小蝶正打量陸珺宜,她覺得姑娘有些不一樣了,還沒看仔細,自家姑娘轉身提裙就跑了,她一邊喊一邊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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