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乍一看這個大叔略微有些邋遢,下巴一圈全是青色胡渣, 瞳孔紅血絲滿布, 眼底疲憊很重像是許久未睡過好覺一般了,即便如此, 他眼中的關懷擔憂之意溢于言表。

陸珺宜抿了抿唇,“爹?”

陸子徵懊惱的神色定格, 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太确定問道:“七娘你剛剛喊我什麽?”

陸珺宜被他模樣吓了一下, 還是開口喊道:“爹爹。”

陸子徵愁容又擔憂的臉忽而笑開, 藏于眉宇間的陰霾瞬間驅散,“七娘乖, 爹爹回來了。”

陸子徵有些激動又有些慌亂,女兒喊他了, 女兒沒有怪他沒有恨他。

越想越激動, 擡起手想伸手去碰陸珺宜的臉, 還未碰到又急忙收了回來, 用袖子擋住手用力搓去手指上的一點黑垢,這些日子風塵仆仆趕路, 也沒收拾自己,這手髒了也不知。

一想到剛剛女兒咳嗽情急之下他還倒了水又扶她,也不知女兒會不會嫌棄自己。

以前每次回丞相府,女兒都躲着他不肯相見,即便是喊他也是怯怯的不敢靠近, 好似他會吃人一般,如今他這模樣可別吓到女兒。

女兒自小就喜歡粘着嚴媽媽,他一個大男人不會照顧孩子,最初他想過将女兒帶在身邊,可那時女兒還小,他上任的地方偏遠路途艱辛,擔心她受委屈,也兼顧不過來照顧孩子,便将她留在丞相府。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女兒在丞相府過的不錯,得知女兒跟府中姐妹一起跟着夫子學了字,他便開始給她寫信,雖然沒有收到回信卻也滿足,心道女兒只是與他不熟罷了以後會好的,豈料女兒根本沒有看過他寄回來的信。

一個下人竟敢這般狗膽包天,也是他這個當爹的不對,不該留這般小的孩子在府中任人欺負。

……

小蝶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擰幹了帕子走到床邊遞給陸珺宜,“姑娘你不知,老爺天不亮就回來了,見你睡的熟便不讓奴婢叫醒你。”

陸子徵臉上的疲憊陸珺宜其實都看見了,天不亮就回來,該不會連夜趕路吧?這大冷天的,也不知在這兒坐了多久,她不喜燒太多炭火,所以除了被窩,屋子裏其實挺冷的。

“小蝶,快去大廚房提飯菜,越快越快。”吩咐了小蝶,陸珺宜将帶着熱乎乎氣息的帕子展開遞給陸子徵,“爹爹,擦擦臉,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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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乎乎的帕子被放在手中,陸子徵心下全是感動。

小蝶帶了人就去大廚房。

茶花等人進來伺候陸珺宜穿衣,陸子徵去外面等着。

穿衣時,陸珺宜又道:“茶花,帶人去收拾間屋子出來,越快越好。”

茶花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

飯菜提回來,陸珺宜催着陸子徵用早飯,吃過就将人趕去睡覺,之前沒注意,她起來後才發現他的靴子還有衣角都有些濕,怕是被雪浸濕的。

陸子徵是真的累壞了,雖然嘴上說沒事,豈料吃過飯,又簡單洗漱換了幹淨衣服,沾床就睡沉了過去。

得知她爹回來還帶了兩個下人,陸珺宜親自去見了,問過他們才知道,收到她寫的信後,陸子徵處理了手頭事就連夜出發往燕京趕路,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回了燕京。

這一路上因為下雪的緣故,路不好走,凍死了幾匹馬三人還差些出了意外,這般艱辛一路上都沒有怎麽吃好睡好。

那位年輕的随從說的簡單,但聽到陸珺宜耳中卻知道這各種困難與辛苦,原以為親爹與親娘一樣并不在乎她,雖說親爹有書信寄來,可親爹還是将她扔在丞相府不聞不問。

這般看來,是她想左了。

讓小蝶給二人準備吃食和睡覺的地方,外面積雪厚厚一層天氣越發的冷,平日裏她自己舍不得用的銀霜炭今兒全給用上了。

不知她爹何時會醒,自從下雪便難得出門一趟的陸珺宜親自去了趟大廚房,借了兩個小爐子兩個砂鍋,又花銀子在廚娘手中買了只老母雞、兩斤排骨,入冬之後新鮮蔬菜再難得吃上一次,還好儲備的藕還有,将所需的東西準備齊全後,讓人搬去了秋棠苑。

當初招下人時,收了兩個會做飯的丫鬟。

将所需的東西都搬回秋棠苑,騰出一間空屋來,生火上鍋,兩個砂鍋,一個炖老母雞一個藕炖排骨。

燕京城夜裏是要關城門的,那位年輕的随從說,他們三人是踩着早起開城門的時間進的城,回到丞相府天都還未亮。

她爹眼底的青黑明顯,躺下怕是要睡夠才會醒,如陸珺宜所想,這一覺陸子徵睡了差不多兩天一夜。

到第二天下午後才醒來,陸珺宜一直讓人守着,下人來報後陸珺宜便讓人将熬好的雞湯還有藕炖排骨裝了碗。

用的碗比較小,也就暫時能墊墊肚子,茶房一直燒着熱水,又讓人準備了沐浴的熱水。

這般弄完,便過去又小半個時辰,剃了胡渣洗去怪味兒,收拾妥當陸子徵才從屋中走出。

陸珺宜從頭到腳打量這位親爹,別說,滿是胡渣時都是一個美大叔,一番收拾出來,真帥。

這模樣與陸丞相有些像,陸丞相現在老了,怕是年輕時便也這般吧,不然即便是榜下捉婿,長的太醜別人也看不上。

在她爹沐浴時,陸珺宜便讓小蝶帶人去了大廚房給廚娘銀子加菜,等陸子徵出來,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七娘,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爹爹你傻啦,這當然是廚娘做的。”陸珺宜把人拉着坐到桌邊,将筷子雙手遞上,“睡了那麽久爹爹餓了吧,快吃飯。”

雖然心有疑惑,不過陸子徵确實是真的餓了,起床時還不覺太餓,誰知一碗鮮美的雞湯一碗排骨炖藕下肚,一下就将饞蟲勾了出來,自母親去世他離開村子流落在外,便再也沒人會準備熱乎飯菜等他一起吃,即便開始做官,身邊跟着的下人也都是大老爺們兒,心思不如女子細膩,也再沒有被人這般待過,沒曾想女兒竟這般懂事。

陸子徵連連點頭,“好好,吃飯。”

吃過飯,父女二人坐在一起,将下人屏退獨留下小蝶,陸子徵問起嚴媽媽的事,小蝶倒豆子一般全給倒了出來,還說起了自家姑娘發現藕卻被搶了功勞之事。

雖說姑娘說這事不重要,她們拿回自己的東西就賺了,可一說起這事小蝶還是氣憤,她知道姑娘在府中不受待見,她一個下人也沒有說話權,可如今老爺回來了,這些委屈她就不得不說了,必須得給姑娘讨個公道。

陸珺宜拉了拉小蝶,差不多得了,她心裏清楚,即便是親爹回來,有些事還是如此,鬧起來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她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陸子徵看着女兒小心翼翼的模樣越發心疼,他女兒被一個下人欺負,又被府中人擠兌,他竟絲毫不知,他這個做爹的太失職了,女兒不與他親近他只道是女兒從小見他見的少,豈料這些竟都是被人惡意教唆的,簡直欺人太甚。

“不怕,有爹在。”

感受到頭上突然落下的大手,陸珺宜起初有一些不自在,畢竟沒與人這般親密過,看到親爹眼中的傷痛,到底沒躲開,仰頭嬉笑。

大房大老爺回來了,消息自然早傳到了府中其他各房,但大老爺回了秋棠苑就沒出來,陸珺宜去廚房搬東西這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也不知這父女二人在搞什麽鬼。

吃飽喝足後,陸子徵帶着人先去了丞相的書房,在書房待了有三刻鐘出來,随後又去了杜松苑給老夫人請安,将從上任的地方帶回的特産孝敬給老夫人。

陸珺宜人雖在秋棠苑,外面的事卻讓丫鬟打聽了來,老夫人沒有見她爹,陸子徵将東西放下便走了,後陸子徵又去了三房拜訪。

至于二房和四房,讓随從将東西送去,人沒有過去。

小蝶得知大老爺去了杜松苑請安不是很理解,老夫人那般讨厭姑娘,大老爺怎麽還去杜松苑,而且老夫人又不是大老爺親娘,何必去請安,“姑娘,你勸勸老爺,何必每次都熱臉貼人冷屁股,一次還好,次次都如此……”

屋裏沒有別人,小蝶說話随意了些,陸珺宜擡頭打斷她,“以後這些話莫要說了,被人聽去挨了板子可是沒人能救你的。”

百行孝為先,即便老夫人不是陸子徵親娘,這該全的禮數還是要全的,至于老夫人見不見人,這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在禮數上不能留下給人垢話的把柄。

而且看她爹的模樣,雖然外放卻并不像外人口中因為丢臉而躲出去的模樣,倒是一派正然正氣,若他真是個軟弱的人,豈敢外放?只要讨好丞相,留在燕京做個官兒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她爹能毅然決然外放,這般看來是個有膽識,且很清醒的人。

不過還有一件事讓陸珺宜在意,原書中,直到年後她被當陪嫁送出府大老爺都沒有回來,這次卻趕在年前就回來了。

這其中唯一能引起變化的就是那封信,她寫出去的信。

還有慶王府,因她去了慶王府,四姑娘和大反派沒有被設計,從而她也不用被當陪嫁送出府。

三姑娘與四皇子這兩主角之間的事有沒有發生變化她不知道,但是圍繞在她身邊的事已經逐漸被改變了,一輩子還長,慢慢過吧。

親爹回來了,陸珺宜沒覺得有什麽,也就秋棠苑多了個人罷了。與她相反的是小蝶,小蝶近日走路都帶風,說話語氣也厲害了不少,一副再不怕人的模樣。

五日時間轉瞬即逝。

陸子徵拿走陸珺宜手中的書,女兒可愛時很可愛,可一旦安靜下來安靜的讓人心疼。

“七娘,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陸珺宜手中書被拿走了,擡起頭眼中全是呆愣,看書看的好好的,怎得突然問她今天是什麽日子?想了會兒也沒有想出來,搖了搖頭,“七娘不知。”

陸子徵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今天是臘月二十三,祭竈的日子,也是小年,家家戶戶會出門買年貨,這一天是小孩子最喜歡的日子,可以吃到許多好吃的,像油炸塞子、糖瓜、糖人兒……”

可她不是小孩子啊!陸珺宜愣了片刻才想起來,原來不知不覺再過幾天都過年了,“爹爹,我們要祭竈嗎?”

陸子徵笑了笑,這丞相府即便是祭竈也不需他們動手,下人一早就忙碌了,“不用,爹爹帶你出去玩可好?我們去買年貨回來,爹爹晚上給你糊燈籠,再買點正丹紙明兒爹爹教你寫對聯。”

出去玩?陸珺宜聽到了這三個字,若是只在丞相府走走,她已經走的夠多了再加上太冷不太想動,可若是去外面玩,這意義便不一樣了,陸珺宜一下就從椅子上起身,“爹爹,我能叫上六姐姐嗎?”

看着女兒終于有了一絲鬧勁兒,陸子徵很是滿意,“得讓三夫人同意才行。”

陸珺宜連連點頭,六姐姐聽到能出去肯定會說服三夫人的。

換了雙鞋子,厚厚的披肩披上,雙手不離暖手爐,即便有些冷陸珺宜心裏卻很激動,小蝶也很高興,說起來除了那次去大明寺她們還真沒有出門玩過,成日裏待在秋棠苑怪悶人的。

到側門時,三房的軟轎也正巧一并到了,六姑娘下轎子便拉着珺宜的手,臉上的笑容怎麽也壓不住,觸碰到陸珺宜的手眉頭卻皺了皺,“抱着暖手爐你手怎麽還這麽涼?”

陸子徵聞言走了過來,關心道:“很冷?”

陸珺宜搖了搖頭,“是六姐姐手太暖和了。”她不好說是她身子骨太弱的緣故,不然她也不會窩在屋子裏不願出來。

人齊了,從側門坐馬車出去,她爹回來就帶了兩個随從,一個叫趙易一個叫年勇,趙易年歲大些看着三四十歲,看着與大總管有些像,應該是做管事一類的。

年勇只有十七八歲,長的瘦瘦高高的,看着有些憨,接觸久了發現很機靈并不如面相表現的憨厚,與茶花倒是挺像的。

平時難得看見他二人,今兒趙易叔不在,年勇充當車夫。

馬車行駛了大概半刻鐘,年勇的聲音傳進了馬車內,“老爺,姑娘,到了。”

下了馬車,站在街道上,身旁是人來人往的集市、耳邊是鬧哄哄的聲音。

“小七,你看這個。”六姑娘一眼看見街邊小販攤位上的面具,拿起一個黑臉面具戴在臉上,沖着陸珺宜開口。

陸珺宜笑了,走過去看了看,拿起一個紅色的面具,“六姐姐,這個好看适合你。”

六姑娘将兩個面具對比一下,發現紅色的确實适合自己,尤其她今日穿的一身紅豔喜慶衣服。

讓陸珺宜也選一個,陸珺宜搖頭,她對面具有陰影,再則若是放屋子裏,乍一看還挺吓人的。

買了面具六姑娘又發現下一家好玩的,她們便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看過去,時不時出手買點,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街道兩邊全是小攤位,或賣一些小玩意兒如手繩發帶、或賣混沌包子等小吃、或賣糖瓜等甜食、還有賣過年用的正丹紙的,也有書生擺着桌子幫人寫對聯的,還有一些百姓賣自制臘肉幹貨等,簡直應有盡有,價格還都不貴,不知不覺就買多了。

吃了混沌又吃油炸塞子還吃糖瓜,再一人一串糖葫蘆,幾個沒怎麽出門見過世面的人被哄的很高興。

“爹爹,原來燕京的集市是這個模樣的。”陸珺宜很喜歡這裏,在大明寺逛廟會也不如這裏熱鬧,而且買賣的東西也很多,也好玩。

年勇走在後面,插嘴道:“姑娘,燕京的集市只有這裏才這般熱鬧,那些富人街不許窮人進去,各個馬車出入,哪兒有這裏熱鬧好玩啊。”

陸珺宜回頭看了年勇一眼,“富人街?”

“可不,只給那些有錢人去的地方……”

從年勇哪兒陸珺宜知道,燕京分富人街與平民街,富人街像這種攤販少,一般都是開的店鋪,富人們不缺錢講究一個身份,普通百姓就不行了,那些東西太貴他們也承受不起,久而久之貧富街就出來了,富人街不許衣衫褴褛的人進去,怕沖撞了裏面的貴人。

陸珺宜點了點頭,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街道很長,玩兒的東西也多,玩着鬧着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雖然一路上吃吃喝喝,可走了這麽久也累了,便選了一間茶樓打算喝點茶歇歇腳。

小二看見客人立刻迎了上來,“客觀您裏邊請,幾位貴客做大堂還是去雅間?”

大堂裏面人很多,鬧哄哄的,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适合在大堂坐着,陸子徵開口道:“雅間。”

“雅間在二樓,幾位客觀樓上請。”

這間茶樓的設計有些獨特,上樓的樓梯是在外面的,幾人在小二的帶領下往二樓去。

六姑娘想如廁,小蝶也想便一道去了,上樓時陸珺宜走在陸子徵後面,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還得提着裙擺低頭走的專心致志,突然右手邊出現一只手,以及年勇的聲音,“姑娘小心。”

陸珺宜回頭發現年勇已經收回了手,見她看過來,将手心展開給她看,只見年勇手心握着一個茶杯。

不會無緣無故飛來一只杯子,陸珺宜很快注意到對面敞開窗戶的二樓,只見對面酒樓的二樓窗戶邊站着一個人。

惠安郡主見沒有打中,有些氣惱,沒有任何悔意伸手霸氣道:“把杯子還給我。”

陸珺宜看了眼年勇手中的杯子,語氣軟軟道:“年勇哥哥,把杯子還給她。”

年勇點了點頭沒有絲毫遲疑,甩手就将杯子扔了過去,只不過他也是沖着惠安郡主的臉去的,而且故意用了幾分力。

杯子的速度很快,惠安郡主面露驚慌,吓的大叫,“啊——”

眼見着杯子要砸中她的臉,突然,一只手伸出接住了杯子,随後對面酒樓窗戶邊出現一個衣着華貴的男人。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本郡主,”惠安郡主反應過來指着年勇就罵,随後拉着男人的衣袖,“父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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