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張樹根手指指着陸子徵,語氣裏充滿了恐懼, “你、你是官府的人!”
一聽陸子徵是知縣, 張樹根反而更加害怕了,整個身體都控制不住抖起來, 他身體本就弱,這一吓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
龍大夫伸手把脈, 将被子給人蓋好,對陸子徵道:“無大礙, 驚吓過度暈過去了, 一會兒讓王嬸抓一副安神藥熬了。”
陸子徵也沒料到這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反應會這麽大, “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再醒過來?”
龍大夫拿出裝銀針的卷布展開,扒開男子的衣服開始施針, 一邊下針一邊說道:“不好說,不過看他這反應, 你與老郭的猜測應該沒錯。”
陸子徵點了點頭, 此人這般怕官府的人, 說明那件事卻有官府的參與。
李知縣任命澧縣縣令是在第一任縣令意外死亡後, 從那姓李的接任知縣開始,澧縣周遭就開始不斷出現青壯年男子失蹤的案子。
這些還都不能算是案子, 因為那李知縣壓根兒沒受理,衙門連案底都沒有,這些消息還都是他派人去周邊的村子打聽來的。
百姓失蹤這麽大的事,硬生生被壓了下來,如果不是官府出手可沒人有這般大的本事, 還弄出個妖女吃人的傳言,危言聳聽、欺瞞大衆。
張樹根這般怕官府的人,怕是死去的李知縣與那件事脫不了關系。
“爹爹,對不起,如果我沒有嘴快就好了。”陸珺宜有些慚愧。
陸子徵低頭就見陸珺宜一臉愧疚,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沒有做錯事何來道歉,再說了,即便你不說爹爹也會說出身份,只是我們都沒有料到他會這般害怕官府。”
“爹,他會是逃犯嗎?”陸珺宜仰頭看着陸子徵問道。問完發現自己似乎問了一個蠢問題,古代的百姓可都怕官府。
不過這個人有些害怕的過頭了,即便是害怕官府,可他受了這麽多傷肯定被非人虐·待了,知道她爹是知縣,不應該第一時間反應自己得救了,求官老爺為他做主嗎?
龍大夫給張樹根施了針,說人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陸子徵從客房出來後就出門去了也不知去了哪兒。
看的出來她爹很緊張這個人,這個人似乎知道什麽很重要的事。
問到張樹根其他問題時他都閉口不言,然而他爹一句‘挖山’他神色大變,挖山需要勞動力,這般說來壯年男子的失蹤與這挖山脫不開幹系。
可若只是普通的挖山,應該不至于抓人,給點工錢招人豈不更快?除非這山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
這人這般懼怕官府,說明官府參與了這件事,可若官府參與其中,為何要偷偷摸摸進行?不應該名正言順嗎?
入夜,陸珺宜被一道聲音驚醒,與小蝶披着衣裳出來,院兒裏年勇正押着一個人,借着燈籠的光陸珺宜看清那人正是張樹根。
“你要走?”小蝶提着燈籠,陸珺宜走了上去開口問道。
張樹根跪在陸珺宜面前磕頭,“小姐,求您放小人走吧,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小人就是個樵夫,砍柴時無意中掉下山崖的,小人什麽都不知道。”
陸珺宜看了眼年勇,年勇點了點頭,輕輕一提将人抓進了屋。
陸珺宜沒有想到這個人害怕到竟要逃走,面對張樹根的說辭她是不信的,“你說你是樵夫,可即便砍柴時滾落山崖,身上也不會出現被人鞭打的傷痕,這些傷痕有新有舊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成的。”
男子垂着頭不說話,陸珺宜抿了抿唇,
“就算你從這兒出去了,你想去哪兒?回家嗎?同你一樣被抓的人不少,你們村子應該不止你一人被抓吧?若是你跑回了家,這件事被那些人知道了,你猜他們會不會為了滅口殺了你們村裏所有人?”
男子垂下的頭突然擡起,眼中萬分驚吓,繼而又将頭低下,反複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他這态度氣的年勇都想打人了,簡直冥頑不靈。
陸珺宜沒有放棄,又道:“你放心吧,我們沒有要傷害你,但凡我們要害你,就絕不會費力将你救活。”
小蝶點了點頭,語氣不耐道:“可不。你知道自己傷的多重嗎?差點都救不回來了,人參鹿茸上好的血燕都給你用上了,那可是姑娘從燕京帶來的,好幾百兩銀子才一兩,你倒好,我們救了你你翻臉不認人還想跑,早知不救你了讓你早早見閻王去。”
張樹根猛然擡頭雙唇哆嗦:“你,你們是從燕京來的?”
陸珺宜眸光一閃,點了點頭,“正是,我們不僅從燕京來,我爹還是丞相府長子,放着燕京的京官兒他不做,跑來澧縣這窮鄉僻壤作甚?還不是得了皇命來查案的,你有什麽冤情盡管說,我爹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這裏山高皇帝遠,丞相府那點破事應該傳不到,至于他爹有沒有奉皇命,是她猜的,反正天高皇帝遠不是?
不過陸珺宜這句話很有效果,男子神色突變,死灰一般的眼睛起了希望的火苗,“我要見大人,我要告狀,我要報官。”
……
陸子徵進屋時,身後還進來一人,看清人陸珺宜吓了一跳。
魏璟路過她面前,挑了挑眉,“很意外?”
陸珺宜咽了咽口水,沒點頭也沒搖頭,努力揚了個笑臉,“漂亮哥哥,好久不見。”
不知是不是她爹在的緣故,魏璟沒多為難她,同她爹分別坐下開始問話。
根據張樹根的描述,他确實看見官府的人與那些人勾結,所以聽到陸子徵是官府的人他才那般害怕,擔心說了就沒命了。
張樹根說,裏面做事的人都是被抓進去的,所有人都是被打暈了蒙着面帶進去,醒來就發現在山洞裏,然後被逼着挖金子。
裏面有很多人看守,守着他們日夜挖土做苦工,若是慢一點就是一頓鞭打,吃食也只有粗的硌嗓子的黑窩頭。
他能逃出來完全是意外,他是挖沙運沙的人,将挖出來的金沙挑到外面水潭,結果當時有人把挖到的金子藏私,看守都被引了去,他見機會來了趁機逃走。
只是跑進樹林後四周全是樹,他也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哪兒。
張樹根逃跑時在山裏跑了四五天,餓了撿野果吃野菜啃樹皮、渴了喝山泉,他小時候跟着他爹打過獵,知道山裏的情況,只是那片山他到底不熟,夜裏沒注意懸崖掉了下去。
聽完張樹根的話,陸珺宜突然反應過來她爹來澧縣的目的。
看了眼座椅上的魏璟,對方似乎察覺到,在他轉頭時陸珺宜撇開眼,天錦衛是皇上一人的親衛,魏璟出現在這裏還與她爹坐在一起審問人,恐怕這件事還真是皇上的命令。
派天錦衛指揮使大人來這裏暗查,再派她爹明着來,這個金礦——不會是私礦吧?
不敢再往下想,若真是如此,此行澧縣的危險……
金礦,偌大的金礦,想要得到的人肯定不少,幕後人得手眼通天到何樣,才能瞞住這個金礦?她爹的對手很強,可目前為止他們不僅不知道金礦所在地,也不知道這幕後超控之人是誰。
……
自那天夜裏見過魏璟後,陸珺宜發現她竟時不時在家中看見此人,不過他似乎比她爹還忙,也就偶爾匆匆見過一面。
龍大夫似乎很熱衷教她認穴位,正好有個病人在,每次他給張樹根施針都叫她去看去記去學。
陸珺宜對淘金有些好奇,還以為淘金就是在河裏,沒想到還有挖的金礦。
她以為挖出來的金子就是金子了,一塊兒一塊兒的,不用像再河裏淘沙那般又洗又沉澱,結果當張樹根說完她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有金子的土質比較松軟,挖出來的一般都是泥塊和沙石,是看不見金子的,也就偶爾能挖出一些小塊的金子,頂多半個小指甲蓋那般大,更多都是裹在沙石中看不見。
而想要弄出裏面的金子就需要磨,将大塊兒的沙石磨的粉碎,再放在水裏面洗去泥沙。
他聽裏面的人說,洗出來的也不幹淨會有小顆小顆的沙石,不好挑選,最後就要用到一種軟軟銀白色的東西放進去,金子會自己進到那銀白色的東西裏面,沙土卻不會,根據張樹根的描述陸珺宜猜出那應該是汞。
将汞倒下去金子會進到汞裏面沙石卻是進不去的,這樣就得到純金子了。
張樹根說,他們會把那裹了金子的東西,用布包住再将那東西擰出去,最後布裏面留下的就全是細細的金沙了。
聽完陸珺宜感嘆,古人真智慧,不過汞是有毒的,張樹根只挖沙運沙接觸不到金子的提純,所以沒有中毒痕跡,那裏面其他人呢?
……
陸珺宜其實不是很喜歡記背穴位,可知道這件事的兇險程度後,她時時捧着龍大夫給她的書,起初覺得龍大夫告訴她的穴位太陰毒太殘忍。
可現在看來,她沒有功夫防身,知道這些穴位倒是對她大有益處,至少有可自保的能力。
“龍叔,你去哪兒?”
陸珺宜已經背會龍大夫給她的穴位書,想來換本別的醫書看看,卻見他背個又大又沉的箱子,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龍大夫關關好門,“去衙門一趟。”說着就走,走了幾步遠又停住腳轉身看着陸珺宜,“若是無事來給我打個下手可行?”
“好啊。”陸珺宜沒問何事便一口答應下來,待踏進衙門大門才有一絲遲疑,“龍叔,你來衙門做什麽?”
平時也不見他去衙門,無事便釣釣魚,今兒怎麽興起來衙門了?
“驗屍。”
聽年勇說他們遇襲後這丫頭大病了一場,可見膽子多小,若是以後遇到事直接被吓暈可不行,乘此機會提早練練膽也不錯。
看着闊步向前的龍大夫,陸珺宜:“……”
作者:挖金子這個我問過我老爸,他以前聽淘金的人說過,具體流程就是這樣,與河裏淘金的不一樣兩點,就是金礦是山裏挖的,水洗後再用汞提純,其實還用硫酸,一般塊狀的金塊會丢到硫酸裏面,将雜質腐蝕掉留下純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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