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祭第十式
涼辰莞爾一笑，後退兩步，飛上雲端，口念心法，手若飄絮般靈巧滑動，雙手漸漸變得薄如蟬翼，透若明鏡，掌指尖凝聚着冷氣寒光，漸漸包裹住她整個身軀，墨澈清幽的瞳孔慢慢變小，小到芝麻粒那般，瞳仁瞬間變成一片雪白，眼球轉動間，恍若妖熾。
突然一道絢白色光芒自天際打落在她身上，她瞬間睜大了雙眼，銀眸滿布血絲，猙猙望天，身周冷氣寒光朝四周迸裂開來，只發出一陣清脆略而的冰水碰撞之聲，威力卻大得地動山搖，身下一大片冰雪極地通通往她的項鏈中飛去。
拂風自下而上所見，卻是驚呼不已，且嘆世間無奇不有。
一直在乾坤盤前窺探着的荩一也是一臉驚然，斂眉細思，良久，才從唇齒間吐出幾個字來，“女娲秘術？”
一刻，冰雪極地便成了一汪無盡的湖泊，不斷高漲的水勢令拂風抽身飛向身後的高山，俯覽身下一片湍流，粼粼水光着實令他驚訝了一番。
一百年前，他也曾見過此等畫面，不過，當時使用這一招的，從外形上來看，是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但他能肯定，那個小姑娘鐵然不止十一二歲，上百年的歲數都不一定。
只是……這招法術，不是只有女娲一族，伏羲琴女靈世代相傳的麽，怎會在一個劍靈女的身上重現。
山雨欲來，狂風陣陣，水漲潮高，他呆呆的看着空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流發和長袍在風中肆虐的飛着。
直到……風停雨止，水面漸漸平靜。
寒玉劍本能出鞘，托住她疲倦的身體，她斂下長睫，若一塊輕綢般耷拉在長劍上，被送到拂風身邊緩緩落下，靜靜躺在草地間。
他蹲下身來仔細看着她，分明一張清靈毓秀般的臉龐，怎能與那十一二歲小姑娘聯系在一起，盡管仔細看來卻實有幾分相像，但依他所看，十有□□不是吧！
靈劍島以十二道上古靈劍聞名天下，然而鎮守靈劍的正是伏羲琴女靈，且不說這伏羲琴是何等寶物，就單單以十二道上古靈劍來說，其間不乏靈劍身帶煞氣，唯有伏羲琴音才可震住煞氣，他們怎肯冒險讓女靈離開靈劍島半刻。
剛伸手觸碰到她的眉，就又收了回來，躺在她身邊，問：“你剛才用的是不是在山洞前驅逐蠱蟲所使的雪祭！”
她輕輕掙開覆滿雪霜的眼皮，黑亮的眸子一往如前，唇角輕動，疑惑着問：“你怎麽知道？”
“廢話，我聽得都出繭子了。”
想起她在洞口前一陣又一陣的寒冰冷雪，他可是又挨冷又被咬，唯有耳根子是最清醒的，那一日，終身難忘。
Advertisement
“哦。”她眨了眨眼，才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頓了頓，輕聲坐起，“這兒的天色可真妙。”雙腿屈膝，雙手撐着下巴，看原本還是藍天白雲，瞬間就變成月夜星空。
“乾坤城，日月星辰，變幻無常，”他雙手負于頸後，眸光燦若星辰，輕輕屈起右腿，定在草叢上，看她一頭發絲垂到地上随風飄動，又問：“這個雪祭是誰教你的，據我悉之，此乃女娲一族秘術，偷學者可是要被拿去祭雪神的。”
他盡量往誇大裏去說，順便探探究竟，若她真是女靈，他可得考慮一下要不要殺了她。
她愣的轉過頭來，用那雙清幽如潭般的眸子憤視着他，“我沒有偷學，這是師尊教我的，至于女娲秘術，那是女靈的法術，雖然與雪祭有幾處相同，但并不屬于同一門，更可況，要使用女娲秘術，必須得配合伏羲琴音才是，這伏羲琴守備森嚴，又有女靈寸步不離，就算我有那賊心也沒那膽子去偷。”
況且，女娲秘術，只有天生女靈體質的才能學得透，普通仙子但凡沾上個一招半式，也會因為自身靈力不夠走火入魔，終将爆死，最壞，連轉世投生的機會都不會有。
試問，這種可怕的秘術，她就算是有意求死也不願去碰。
他點了點頭，問：“你師尊又是誰？”
見她說得如此真切，以自身妖術探知，她并無說謊，也就撂下女娲秘術不談，轉開話題好奇的問上一問，到底是怎樣的仙人教出來的弟子，如此頑皮。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呢！”
他的臉上又露出同于在山洞中那番令人避之不及的壞笑：“我是你的主人，你無須知道。”
“那……我想知道一點，你是不是乾坤城主的心腹？”她雙手撐地，瞬的轉過大半個身子，如綢般的長發自耳後傾瀉垂肩，閃着亮亮的大眼睛，一副極其認真的模樣問他。
“問這個做什麽？”他定睛看她，除去她那些日子把他當狗一直牽來牽去不說，這個丫頭有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因為我想，到乾坤城來做這麽危險的事情，手裏握個人質會比較好。”
“人質！”“你以為你在做生意嗎，拿我來做砝碼，你知道我是誰嗎？”他一臉不屑，突然覺得她又不可愛了，提醒自己這只是一時眼瞎罷了。
“那你是誰？”她追問道，從未脫離過主線。
“我是……”他抿了抿唇，突然意識到什麽後将肚子裏的話又給咽了下去，該死，這個小丫頭差點讓他暴露身份，于是換了個慵懶的聲音說道：“哎呀，說了你也沒聽過，總之我不是乾坤城主的心腹，曾經是朋友，不過現在，是仇人，看來，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她睜大眼睛，“朋友？仇人？你不會是搶了他的女人和晶石才反目為仇吧！”似乎這個話題在她看來更加勁爆的，她又往他那邊近湊了些，低眼看着他。
其實女人都是很三八的，無論是什麽樣的女人。
“叮！”他一個彈指打上她的腦袋，嘴邊蓄着淺笑，“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我是劍靈，腦子裏空空如也。”她摸着被打疼的腦袋，剛想反擊回去就對上他那雙深邃冷靜的眸子，于是意思一般搓了搓他的鼻頭。
鼻頭穿過一絲冰癢，他有些不明白她做這個動作的意義何在，頓了半響，才問：“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師尊是誰了吧？”
“告訴你也無妨，師尊朝夕。”
“是他！”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
見他沒有絲毫驚訝，也覺常然，淡淡：“不惑，師尊聲名遠揚，認識他也沒什麽好奇的。”
“我聽說，朝夕是個美男子，令無數女子為之傾倒，你這個小劍靈能拜在他門下，豈不要得意萬年。”
她抽身坐了回去，一抹愁然爬上心底，輕哼之：“我才不是那麽膚淺的女人呢！是受人嫉妒排擠萬年吧。”
“這麽說來，你不喜歡朝夕？”
她望着遠處的星辰，眼底劃過一絲憂傷，“不過，師尊确實長相出塵，令人一見難忘，與他朝夕相處，又怎會一點感情都沒有。”
不錯，像師尊那般美的男子，也只有在夢裏才會有吧！不過，人無完人，師尊美得極致，卻也狠得極致，令人望塵莫及。
“哦……我還以為你和別的女子不太一樣呢！那你說，我與朝夕想比，誰更招女孩子喜歡？”他懶懶的爬起，帶着一股淡淡的體香靠在她旁邊，期待般等着答案。
“師尊。”她脫口而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捂住心口，似乎聽見了什麽破碎的身影，滿臉黑線，心想，自己真就那麽醜，連斟酌都不需的，好歹他也是風靡萬千少女的妖王，這答案，他堅決不服。
“好美的星空，”放目望去，滿目璀璨耀眼，還有流星偶爾劃過，笑聲燦爛，酒窩滿滿。
然而，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見她仰頭望天，目光灼灼，像個孩子一般，不知何時，他的聲音開始變得異常輕柔，“是很美。”卻不是對着藍天白雲，而是對着她。
“我想在這兒休息一會再趕路，若是要死，總得含笑而終吧！”她重新躺回大地，用身體在草地上畫出個大大的大字。
“你覺得自己會死？”
“不……那不是死，是解脫，就算不死，瞎了也是好的。”整片星空映在她腦海，她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了，“從前，有片梅林，梅林前，有座高高的閣樓，閣樓裏住着一只小傲……小傲它，巴不得我死。”
“你說什麽？”他半知半解的，重點不在她後面那句話，而是她前面所說的那句，就算不死，瞎了也是好的，“你不會死，也不會瞎。”
“謝謝，這是我認識你以來，聽過最順耳的話。”樹葉落到她鼻頭，又被風輕輕卷走，留下一股麻麻之感，看着他紋絲不動的背影，青絲撩發，竟有些出神了。
從前，怎就不覺得他如此耐看，以至于，看到睡着了也不覺然。
日月星辰，朝夕一念，乾坤時光，變幻莫測。
方才還滿布月色星辰，一刻間便日朗雲舒，伴着山中鳥兒清脆的吱吱叫聲，她睡了半個時辰，他也扶在她的身邊看了她半個時辰，也不知是因為無聊還是因為無聊。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