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在碗中,又把傷口處的布拆開,看到傷口已經開始結痂,把草藥在表面塗了一層,把之前泡在酒中,又用清水洗近的崩帶給他換上,把這條再泡在酒中,把這一切弄好後,她的額上已經有了些細汗。

看到草藥的時候,慕風已經明白段櫻離的手和額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了,卻沒有再繼續讨論這件事,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抹汗,她沒有拒絕,神情自然地說:“慕風,你經常住在這裏嗎?”

“那倒沒有,只是有一陣子,被人追殺沒處躲,在這裏避了段時間。怎麽樣,還不錯吧?有誰能想到我住在雲上呢!”

他得意的神情,似乎很希望段櫻離誇他。

段櫻離去道:“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那些搜索我們的人可能已經走了。我也要回去找我爹,你帶我出去吧。”

“出去?你覺得這裏有出路嗎?”

“那你怎麽出去呢?”

“當然是等我的傷好處,順着綠藤攀上去。至于現在嗎……”他略微地苦了臉,“你不會這麽狠心,讓我帶着傷攀到涯頂吧?這樣的話,我這條胳膊說不定都整個的廢了。”

見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段櫻離只好道:“我不會逼你,等你養好傷我們再出去。”

“好!”

晌午的時候,原本坐在洞口仰頭望着那線天空的慕風,忽然揚手,用一粒石子打下了一只飛過的野雁,在野雁落下來的時候,他順手抄起涯邊的綠藤,如綠藤如一只細長的怪手,将野雁從半空抓過來,他哈地一笑,便在洞口,用匕首把野雁開膛剖肚,段櫻離主動拿來清水,二人把那只野雁收拾幹淨,慕風開心地說:“今天就吃烤野雁!”

段櫻離淡淡地說:“要風幹不知道需要多久。”

“為什麽要風幹?”慕風疑惑地說,“還是新鮮的好吃,風幹肉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做了吧!”

“可是燃起火,不怕皇上的人追到這裏來嗎?”

“不怕,他們肯定已經走了。”

“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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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鳥兒告訴我的。”

發現段櫻離還是不明白,他指着涯下說:“你看,今天是不是沒有成群的鳥兒飛上來了?昨天還有前天,總是有鳥兒成群從涯底飛上來,是因為有人在涯底搜索,驚擾了它們。今天這麽平靜,那些人肯定已經撤了。”

他這麽一說,她馬上明白了,就扯了枯藤上來生火。

“櫻離,你真能幹。”慕風由衷地贊了聲。

二人悠哉游哉地烤野雁,慕風竟然還在洞內準備了鹽巴,抹在野雁的肉上,香味兒又提升了好幾個層次。段櫻離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惹得慕風又笑了起來。

事實上,自從段櫻離重生後,她就不再讓自己餓肚子。

不管去哪裏,還是會準備點吃的,不過這次掉到涯下來實在事出突然,這幾日她幹肉幹糧吃的眼睛都綠了,等到野雁被烤熟,慕風撕了一個雁腿給她,她就毫不客氣地啃了起來。這幾天的生活,可讓她想起了上世在榮華殿內的生活,吃了好多年的殘湯冷炙,最後還是被無情的段芙蓉害死。

下午的時候,慕風拿了只簫,靠在洞口緩緩地吹。

倒是平和而安祥的,并沒有讓人感到情緒起伏。

段櫻離好幾次想問關于《神仙曲》的事兒,都沒有開口,這時候卻忽然發現簫聲停止,簫從他手中滾落。

看着他搖搖欲倒的身體,她一轱辘人榻上爬起來沖到他身邊,将他扶坐在青石上,發現他面色蒼白,唇角溢出絲血跡來,而眸中,則是滿滿的憤怒和悲傷。段櫻離猛地搖了下他,“慕風!你怎麽了!”

慕風這才驀然清醒過來似的,看到段櫻離焦急的臉,他的目光變得溫暖,“櫻離,我沒事,只是忽然覺得悲憤難平。”

段櫻離想了想,把那只簫撿起來,遠遠地扔出去,看着那只簫從雲中落下,不見蹤影。

☆、風沐往事

慕風一急,便去拉她的手,結果剛扯到她的手,便見她面色一白,同是嘶地吸了口氣。慕風疑惑地扳開她的手心看,只見手心裏都是還沒有完全結痂的細小傷口,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猛地被揪住,“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弄成這樣?”

段櫻離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沒什麽,不小心弄的。”

……

二人再吃了點風幹肉和幹糧,段櫻離便把剩餘的草藥用石頭磨了放在碗中,又把傷口處的布拆開,看到傷口已經開始結痂,把草藥在表面塗了一層,把之前泡在酒中,又用清水洗近的崩帶給他換上,把這條再泡在酒中,把這一切弄好後,她的額上已經有了些細汗。

看到草藥的時候,慕風已經明白段櫻離的手和額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了,卻沒有再繼續讨論這件事,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抹汗,她沒有拒絕,神情自然地說:“慕風,你經常住在這裏嗎?”

“那倒沒有,只是有一陣子,被人追殺沒處躲,在這裏避了段時間。怎麽樣,還不錯吧?有誰能想到我住在雲上呢!”

他得意的神情,似乎很希望段櫻離誇他。

段櫻離去道:“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那些搜索我們的人可能已經走了。我也要回去找我爹,你帶我出去吧。”

“出去?你覺得這裏有出路嗎?”

“那你怎麽出去呢?”

“當然是等我的傷好處,順着綠藤攀上去。至于現在嗎……”他略微地苦了臉,“你不會這麽狠心,讓我帶着傷攀到涯頂吧?這樣的話,我這條胳膊說不定都整個的廢了。”

見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段櫻離只好道:“我不會逼你,等你養好傷我們再出去。铨”

“好!”

晌午的時候,原本坐在洞口仰頭望着那線天空的慕風,忽然揚手,用一粒石子打下了一只飛過的野雁,在野雁落下來的時候,他順手抄起涯邊的綠藤,如綠藤如一只細長的怪手,将野雁從半空抓過來,他哈地一笑,便在洞口,用匕首把野雁開膛剖肚,段櫻離主動拿來清水,二人把那只野雁收拾幹淨,慕風開心地說:“今天就吃烤野雁!”

段櫻離淡淡地說:“要風幹不知道需要多久。”

“為什麽要風幹?”慕風疑惑地說,“還是新鮮的好吃,風幹肉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做了吧!”

“可是燃起火,不怕皇上的人追到這裏來嗎?”

“不怕,他們肯定已經走了。”

“你怎麽知道?”

“那些鳥兒告訴我的。”

發現段櫻離還是不明白,他指着涯下說:“你看,今天是不是沒有成群的鳥兒飛上來了?昨天還有前天,總是有鳥兒成群從涯底飛上來,是因為有人在涯底搜索,驚擾了它們。今天這麽平靜,那些人肯定已經撤了。”

他這麽一說,她馬上明白了,就扯了枯藤上來生火。

“櫻離,你真能幹。”慕風由衷地贊了聲。

二人悠哉游哉地烤野雁,慕風竟然還在洞內準備了鹽巴,抹在野雁的肉上,香味兒又提升了好幾個層次。段櫻離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惹得慕風又笑了起來。

事實上,自從段櫻離重生後,她就不再讓自己餓肚子。

不管去哪裏,還是會準備點吃的,不過這次掉到涯下來實在事出突然,這幾日她幹肉幹糧吃的眼睛都綠了,等到野雁被烤熟,慕風撕了一個雁腿給她,她就毫不客氣地啃了起來。這幾天的生活,可讓她想起了上世在榮華殿內的生活,吃了好多年的殘湯冷炙,最後還是被無情的段芙蓉害死。

下午的時候,慕風拿了只簫,靠在洞口緩緩地吹。

倒是平和而安祥的,并沒有讓人感到情緒起伏。

段櫻離好幾次想問關于《神仙曲》的事兒,都沒有開口,這時候卻忽然發現簫聲停止,簫從他手中滾落。

看着他搖搖欲倒的身體,她一轱辘人榻上爬起來沖到他身邊,将他扶坐在青石上,發現他面色蒼白,唇角溢出絲血跡來,而眸中,則是滿滿的憤怒和悲傷。段櫻離猛地搖了下他,“慕風!你怎麽了!”

慕風這才驀然清醒過來似的,看到段櫻離焦急的臉,他的目光變得溫暖,“櫻離,我沒事,只是忽然覺得悲憤難平。”

段櫻離想了想,把那只簫撿起來,遠遠地扔出去,看着那只簫從雲中落下,不見蹤影。

“你不要再彈什麽‘神仙曲’,也不要再吹什麽簫,你心裏有什麽不痛快直接說出來好了,為什麽要用樂曲去勾動別人的心緒,又或者來傷自己呢!我是不太懂音律,但我知道這東西用好了可以悅人娛已,用不好不過是個傷人傷已的武器而已。現在,我不許你再傷害自己。”

慕風怔怔地看着段櫻離,緊抿的唇角,竟然又溢出更多的血來。

段櫻離急得大罵,“你真是魔怔了!好!我不管你了,由着你去死好了!你是男子,是不願對我這樣卑微的女子說出你的心事,你就自己憋死自己好了!”

慕風依舊抿唇不語,手捂胸口,呼吸反而越加急促。

段櫻離見他如此,知道他定是心魔大盛,無法控制自己,這樣下去,只怕又得一場大病,搞不好落下終身的病根甚至失去性命。

冷靜了下,她忽然蹲在他的面前,澄明的眼睛直看入到他的眸子深處去,“什麽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知道你是誰,鳳沐,傲然天姿,絕豔無雙的四殿下,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父皇為什麽想要殺你,但是我能夠明白你的痛苦。我身為段家的庶女,我的姐姐數次想将我置于死地,而我爹卻依舊沒有狠狠的懲罰她,若我丢了性命,家裏也不會有為我傷心的人。”

在她說到四殿下的時候,他就微微一怔,然而等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卻只是低喚了聲,“櫻離……”虛弱的像個極度委屈的孩子。

段櫻離繼續說,“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生于天地間的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就算周圍有許多許多人,但你還是只能獨自一人,走完自己的一生。四殿下,你從小長于宮廷,更應該明白這裏面的冷酷無情,爾虞我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就算不放過自己,又能改變什麽呢?”

“櫻離——”慕風猛地将她扯到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抱住。

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她臉上露出笑容來,她知道他哭了。

其實這幾天,他在昏睡期間,總在痛苦的夢臆中問為什麽,她便知道他心結深重,未曾解開。然而他醒來時,卻又總是用笑容來僞裝自己。

他能夠用音律探視別人的內心,引導別人的情緒,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任自己向絕望痛苦的深淵裏滑去。

但是這一刻,他流淚了。

有時候,淚水是最好的藥,可以将心裏最苦最痛的東西,随着淚水的宣洩而揮發。他只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淚,才将她抱得這麽緊。

……

那晚,二人對着篝火,慕風終于說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一年多以前,南昭後宮的陳賢妃位列四妃之首,她的兒子皇四子鳳沐,更是人中龍鳳,耀目異常,而明帝也猶為喜歡這個兒子,無論什麽事,都總是以這個兒子為先,那時候便有人傳言,太子之所以穩坐儲君之位,并不是因為他有多少才能,而只是明帝為了穩住各位皇子及他們背後勢力的奪嫡之争,才沒有廢去平庸的大皇子太子之位。

而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準備在合适的機會,将四皇子立為太子,将來傳位當然也會直接傳位于皇四子鳳沐。

太子即便知道這些事對他有多不利,卻不敢得罪鳳沐,因為他知道,明帝心中,誰才是真正重要的,最優秀的兒子。

那時候,深得器重的鳳沐,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然而,風雲突變,陳賢妃忽然病逝。

當然這只是外間的傳聞,其實當時,陳賢妃去世的時候,鳳沐就在她的身旁,她喝了口皇上派人送來的參湯,就忽然口吐鮮血,甚至沒來得及跟鳳沐說什麽,就痛苦而死。後來有太醫來驗,才知參湯中參有見血封喉的鶴頂紅劇毒。

可是這湯,明明是明帝派人送來的,有誰敢在明帝的湯中做手腳呢?鳳沐心中雖然有這樣的懷疑,可是在明帝得知陳賢妃死時,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慮。明帝之後還給陳賢妃風光大葬,并向鳳沐承諾,一定會找到害死他母妃的兇手。

鳳沐又想到了內宮女子種種手段,即便是在皇帝送的湯中做手腳,恐怕也沒有什麽困難,因此只能靜等明帝派人查出真相。

為了宮闱兇案不外傳,對外只宣稱陳賢妃是重病而死。

鳳沐失去向來疼愛他的娘親,尚未從悲痛中緩過勁兒來,他的外公陳将軍忽然出事。陳賢妃的父親陳勁老将軍,一直堅守南昭邊境,西淩國這幾年不安份,邊疆馬盜泛濫,甚至有強盜在邊疆自占山頭稱王,騷擾侵襲南昭邊境百姓,幸得陳老将軍強守邊疆,才沒有造成更大的禍害。

然而在陳賢妃倒下後,以左相趙憲為首,右相洪堅為輔,忽然上書彈劾陳老将軍,說他與西淩國通好,并私自鑄錢與西淩通商,實在是大逆不道,意圖謀反。

同時拿出了許多如假包換的證據,其實最重要的一個證據,便是與西淩國的“通好”之書及陳勁老将軍私自所鑄的“開元通寶”錢幣,明帝親自審查此案,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确定了陳老将軍的叛國之罪。

陳老将軍自知無法辯解,只能夠帶領全家一百八十九口自裁,同時留血書給明帝,“不求能夠大冤昭血,但求為陳氏一族留一根苗。”

這根苗,便是陳賢妃與明帝所生下的兒子,皇四子鳳沐。

……在陳老将軍一家自裁後,得到消息的鳳沐趕往陳府,只見陳府所有的衆人,都以一根長绫自裁,每個房間裏,都挂着冰涼的屍體……整個陳府,死氣沉沉,連夫人們養的貓,都小心翼翼,藏于花叢之下。

曾經,熟悉的花草樹木,如今都被染上陰郁之色,鳳沐走到陳老将軍的房間,看到陳老将軍以那柄,陪他征戰一生的戰刀,插在自己的胸口,卻是雙目圓睜,眸中仍見憤憤不平之色。

受不了如此打擊的鳳沐,當時便口吐鮮血。

好在明帝得知那封遺書後,總算放過了鳳沐,只是從那時候,再也沒有來親自探望過鳳沐,而鳳沐則為外公全族人收屍,辦理他們的後事。

可憐陳氏一族,三代中臣良将,死了後只在自家後園得到一塊殡葬之地,一百多人口全數埋于後園。

他本來有打算,為母親和外公一族人守孝三年,然而就在他做準備出宮的那晚,他所居的寝殿,不知道為什麽着了大火。并且在一群黑衣人沖入殿中,想要直接将他殺死在殿內,好在當時身邊有兩個侍衛,衷心耿耿,在最後關頭,侍衛搶了鳳沐平日裏所用的劍及他所穿的披風,奮力保護着四皇子鳳沐沖出大火燒灼的寝殿,而那兩個侍衛害怕活着的黑衣人洩露四皇子鳳沐逃出的消息,拼死将所有黑衣人攔在火場。

鳳沐雖然活了下來,卻也被煙熏的夠嗆,出來後沒走多久,就暈倒在禦花園內的草叢之中。

第二日清晨清醒時,大火已經被撲滅,侍衛和黑衣人都在大殿內被燒成焦碳。明帝親臨火場,悲恸而哭。

下午時分,明帝宣布了四皇子鳳沐已逝的消息。

這個時候,就算四皇子鳳沐再傻,也已經明白,有人要致他于死地,不死不休。而之前的陳賢妃及外公一家,恐怕都是受到他的連累。既然父皇已經宣布了他的死訊,那麽他不如将計就計,暗中查探到底是何人要殺他。

本打算夜深人靜之時,潛入殿中告知明帝自己還活着,哪知他在宮中行走,竟然被殘留的黑衣人發現,當即追殺于他……

直到将他追出宮去,仍不罷休。

從那時候開始,那些黑衣人便如影随行,鳳沐被迫開始了逃亡生涯。他之前本就因遭逢大變而吐血,傷到了內腑,後來又被煙熏傷了肺,再加上身無分文逃亡,一路上的艱辛可想而知,後來他無意間逃到獵場這裏的時候,被逼得跳入涯下,結果就意外發現了這個山洞,他幹脆在洞中避了段日子。

那段日子,他渴飲泉水,餓食鳥肉,過的如同一個野人。

他本來可以多躲些日子,可是心頭疑慮越來越大,實在放不下那血海深仇,再說深山之內無藥調理,再留下來恐怕要老死洞中,算起來,從逃亡開始至出洞,差不多整整半年的時間。

攀上涯底,他沒有直回奉京,而是到了陳勁老将軍所守的邊疆,去調查有關陳氏一族叛國的事情,結果所得到的證據,又将他引回了奉京,有些事,只有回到奉京才能搞清楚。

然而,剛剛入城,便被人盯上,并且再次被他們所傷,為了逃避那些人的追殺,他進入了一個雜耍班,戴着昆侖奴面具給百姓做表演,總算躲過了一劫。可是殺手們剛走不久,他就因舊傷複發,新傷崩裂而無法支撐,從高杆之端掉落地上。

戲班人一看這是要出人命,便将他擡到路旁扔着,戲班則連夜出了奉京。

……

後面的事情,段櫻離已經知道了。

是她救了奄奄一息的鳳沐,他在仆人院調養了自己的身體,只是一直沒有揭去那張昆侖奴面具。

“那你——怎麽能确定二公主不會是那個害你的人呢?”

“她不會害我,從小她便最疼我。我知道,能夠布下這麽大的局,将陳氏一門一網打盡,害死我母妃,害得我逃亡的必不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是普通人。這段期間,在皇姐的幫助下,我調閱了當時陳氏一案的卷宗,之前又親臨邊疆查探,如今,基本已經确定動手之人是誰。”

他說到這裏時,雖然極力忍耐,還是掩示不住語氣中的黯然,可想而知,這個答案,絕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是皇上嗎?”

“……不,雖然各種線索都指向他,但我知道不是他……”

“他其實已經用實際行動給了你答案,在涯上的時候,你雖替他擋了箭,他卻依舊想要置至于死地。若陳氏一族非他構陷,他為何要如此對你?”

見慕風沉默着不說話,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明明暗暗的掩飾中,她看到了他不能提及的痛苦和弱點。

“那天,你們在涯上說了什麽?你們似乎吵得很激烈。”

“……沒什麽……”

事實上,當他發現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的父皇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勇氣再去見他,因為如果真的是明帝動的手,那麽見了面,便不能共存,總要有一個死去,為這件事做個交代。大歷刺客在篝火晚宴上忽然襲擊,他趁亂将明帝劫至此涯,就是打算問清楚事實的真相,如果真的是明帝有心構陷陳氏一族,那麽他只能帶着明帝一起跳涯。

血海深仇不能不報,父子深恩不能不還,同歸于盡,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在他拿出很多證據指控明帝的時候,明帝卻全數否認了,說陳氏一族的事,雖然是他确定了他們的罪,但也是他們叛國在先。

二人因此吵得很激烈,誰也不能說服誰。

然而,就在這時候,卻因為一支冷箭,改變了所有的事。

與明帝吵架,至少代表真相還不清楚,還有研究探讨的餘地。但是當那支冷箭射來,他本能地擋在明帝面前為他擋箭,明帝卻趁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殺死他的時候,他不再懷疑自己找到的那些證據,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陳氏一族的滅門大劫,就是明帝的傑作。

心,痛得仿佛要裂開。

他除了絕望地問他,為什麽?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産生一種強烈的,想要逃離這裏的願望,真相已經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只想逃。

他想帶着段櫻離一起逃,因為現實太殘酷,他想帶着段櫻離,一起逃到永遠觸不到真相的地方,逃到一個純淨的,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和相互殘殺的地方。

結果,他就真的這樣做了……

他不想說出那天與明帝之間發生的事,段櫻離也不再問。

畢竟,一個父親,要殺自己的兒子,肯定有一個,極度隐秘的,不方便對外人言的原因,況且這個原因,此時此刻的慕風,還未必知道。

☆、廢儲布告(補字480)

段櫻離将一段熟得焦爛的植物莖放在他的手裏,“這個東西可以讓你的傷加速愈合,當時你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你們之間思斷義絕,再沒有什麽瓜葛了。想必他以為你這次死定了,等你傷好後,再去慢慢的調查吧。毂”

慕風把植物徑接過來,慢慢地嚼着,味道居然還不錯……

後面的日子,過得古井無波。

慕風用石子打鳥下來,二人或炖或烤,倒也吃得香甜,晚上的時候用獸皮擋住洞口,二人便能夠在洞中暖和的過一晚。

慕風甚至開始用鳥毛,笨手笨腳的編織坎肩。

看來他打算在這裏過冬了。

而段櫻離則每日用石塊,在洞口的平臺上畫一道杠,轉眼間,已經整整畫了二十道杠,這一日清晨,段櫻離扭頭看涯壁上的綠藤,發現它們都已經變得枯黃,上面還裹着層銀白的冷霜,風裏夾雜着刀子似的寒意,段櫻離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回到洞裏,發現慕風還在認真編織鳥羽坎肩,她不聲不響地走過去,一把奪過來,将沒有完成的坎肩奪過來,就扔到洞外去。

慕風怔了下,趕緊飛奔到洞外,将那件已經向涯下飄落的坎肩,利用藤條給撿了回來,之後有些生氣地說:“你幹什麽?”

“帶我離開這裏!”段櫻離冷冷地說铨。

慕風手中的坎肩掉在地上,苦着臉歪着身子蹲下,“我的肩好痛,肯定是剛才撿坎肩時引發了舊傷……”

段櫻離氣得狠狠咬唇,走到坎肩上狠狠地踩,“你撿這東西做什麽?要在這裏過冬嗎?要過你自已過,我是不會留在這裏的。”

慕風一把将她摟在懷裏,在她的耳邊喃喃,“櫻離,這裏不好嗎?我們無憂無慮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多好?你知道嗎,這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什麽都不必想,也不用想,只要操心着每天能夠吃到肉,然後為你織坎肩……我們不要結束這種日子好不好?”

“不好!”段櫻離猛地推開他,“你難道真的能不管你母親一家的血海深仇了嗎?還有,你應該記得吧,是你硬扯着我給你擋墊背的,你沒有權力安排我的生活!我說我現在要上涯,你聽明白沒有?”

段櫻離的眼睛裏,如同燃着兩團炙烈的火焰。

她怎麽能夠留在這裏?絕對不行!不要!

上世的一幕幕,從眼前滑過,她不有太多的事沒有做,不能在這裏平淡的度過一生。

慕風勸不了他,俊面不由變了色。

好半晌,終是道:“好,好,今晚再休息一晚,明早我們就離開。”

“真的?”

“真的。”

發現他眸中并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成份,段櫻離的情緒才平靜了些,發現慕風依舊固執地編着那只鳥羽坎肩,她輕輕地按住他的手,“這種事向來都是女子做的,哪有男子做這種事的,還是我來吧。”

慕風露出一抹微笑,在段櫻離的額上輕輕地彈了下,“還是我來吧,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等到上了涯,你我二人便要分道而行,到時候……”

他忽然有點說不下去,神色黯然。

段櫻離倒也不好再奪那件坎肩,只是坐在旁邊,默然地看着慕風忙碌,他織坎肩的時候,并沒有絲毫女子做針線時的那種感覺,反而如一個粗毫的漢子,來自于遙遠的恒古,用最原始的辦法為自己的女人縫制一件保暖的衣裳。

一夜無話,想到第二日就要上涯頂了,段櫻離的思緒又開始紛紛亂亂,不知道段芙蓉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段擎蒼到底出征了沒?

不知道梅姨娘和小段鴻,是否都安好?

胡思亂想之下,天色已然魚肚白,段櫻離坐起身來,發現在石榻旁打地鋪的慕風面色慘白,額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她的心緊揪了下,連忙喚了聲,“慕風,你沒事吧?”

慕風睜開眼睛,艱難地坐了起來,“我的肩,很痛……”

段櫻離也不避男女之嫌了,趕緊将他的衣裳褪到肩下,只見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不知為何竟然又添了新傷,那血肉模糊的樣子,觸目驚心。

“這樣子,是沒有辦法上涯了嗎?”段櫻離失望地說了聲。

“你不擔心我的傷嗎,我的這條臂膀,說不定會因此而廢了。”

“廢了也是你自找的,你就是不想離開這裏,自己把自己弄傷的吧?”

“櫻離,當然不是……”他雖然否認,但臉卻已經紅了。

……段櫻離嘆了口氣,熟練地将之前沒有用完的草藥拿出來,熬在鍋裏,然後才道:“你不想走,我也不再勉強你了,但求你別再這樣弄傷自己。這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執意不走,我又能如何呢?也只能在這裏熬日子罷了。”

這是段櫻離,在洞中對慕風說的最後一段話。

從那天開始,她再沒有對慕風說過一句話,慕風與她說話,她也只是沉默着,一句不答,每天依舊在平臺之上畫杠杠。

那日傍晚,陰沉了好幾天的天空,終于落了大雨。

雨如冰刀般,打在段櫻離的臉上,身上。然而她卻不想進洞,直到慕風将她扯進來,才發現她臉上滿是雨水,還有——淚水……

雖然那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他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她流淚了。

這個女子,便是哭,也要哭的如此不着痕跡。

她不願別人看到她的淚,而在他的印象中,她似乎從未哭過。

這一刻,慕風開始深深的自責。

他忽然記起,他的母親還在活着的時候,跟他說過一句話,“知道一個男子,能夠讓女人傾心而愛是為什麽嗎?因為這個男子,永不會讓這個女子流淚。你父皇之所以結下這麽多的情債,便是他總喜歡讓愛他的女子流淚。”

慕風痛心地将段櫻離擁在懷裏,緊緊地抱住,“櫻離,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要的生活,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別哭,我明天就帶你上涯……”

慕風的傷并沒有完全好,可是一夜風雨後,第二日清晨,便見石壁上有些雨水被凍成了薄冰。溫度越來越低了,按日子算,已經是初冬時節,如果再不上涯,只怕過幾天下了雪,結成冰,根本也沒有辦法再上涯了。

晌午,二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其實也沒有什麽可準備的,洞裏的所有,就還原封不動地留着,慕風只是把那件鳥羽坎肩披在段櫻離的身上,“天氣冷了,有這個好些。”

段櫻離這次沒有拒絕,甚至還說了聲謝謝。

慕風彈了下她的腦瓜,“以後和我之間,不許這樣的客氣。”

這時候,那些薄冰被太陽一曬,都化了,到處都顯得濕辘轳的,雖然比清晨布滿白霜的涯壁好上點,可是依舊很是危險。

然而二人都沒有打算再行逗留。

慕風第二次将自己弄傷,傷口其實尚沒有痊愈,便用了好幾層布,将傷口狠狠地縛住,然後将自己與段櫻離緊緊地綁在一起,段櫻離像個嬰孩似的,被他背在背上。站在平臺之上,他忍不住回頭生洞內再看了一眼,之後笑道:“櫻離,我有預感,我會很想念很想念這裏,你呢?以後會不會再來這裏看看?”

段櫻離漠然答道,“這種鬼地方,以後我再也不想來了。”

慕風也不介意,她被困了這麽久,恨這裏是理所當然的。不同的心情,必然造就不同的感覺。

“我們走吧。”慕風依依不舍地轉過頭,将注意力放在攀涯上。

上涯不比下涯,落下懸涯的時候,慕風借着藤條的力量往下滑,雖然當時受了傷,也比現在相比要輕松些。上涯卻是扯着綠藤,一步一步往上爬,一個不小心,二人可能真的會摔下無底的深淵。

慕風的手也被藤條上的刺紮破,所過之處,藤條上都留下了他的血跡。然而他像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反而向段櫻離道:“如果害怕的話,就閉起眼睛吧。”

段櫻離沒應聲,靜靜地将腦袋貼在他的背上,目光卻看着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山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就在快要到達涯頂的時候,慕風的腳下忽然一滑,二人有剎那的失重,緊接着慕風又及時地抓住了藤條,只是兩只手傷得更厲害,段櫻離漠然地道:“我知道你沒有力氣了,但你若掉下去,我們就都沒有性命了。”

“我知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慕風喘吸了片刻,又往上攀去。

一只老鷹在涯頂盤桓,那個洞口已經看不見了,腳下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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