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爐子的炭火一起,屋子的溫度慢慢的便升了起來。詹瑎生起爐子的炭火之外,留了一道門縫用以通風換氣,繼而折返尋找幾趟,前去藥廬中其餘的屋子裏尋厚實的棉皮之物抱将過來。

箱櫃子裏還餘下幾床薄被,詹瑎瞧了幾眼兒,三下五除二一股腦将其全部抱了過來。

詹瑎動手将薄被子一床一床蓋上去,替她掖好被角。

做完一切,總算安下些心神,倒坐在椅凳上喘上了口起兒。

如此,總能發出些汗了罷……

過不多時,林煙一張小臉上慢慢滲出薄汗,鼻尖點點,額上滿布。反趴着身子,上頭蓋着的被子重的吓人,身子被壓的喘不上氣來。背後傷處很是疼痛,她身上甚是不舒服,這便有了動作,轉了腦袋側了側身子。

床榻那頭有了動靜,詹瑎哪裏會沒有覺察到。登時自椅凳上彈起來,走去查看。

看着小瞎子掙紮幾回,手臂撐起又堪堪弱弱的塌下,看似便是無有多少氣力将被子頂開,難以翻身的模樣。

“……”詹瑎一旁無言的瞧了一會子,眉頭複又擰成了個疙瘩。

他這是被子蓋得太多了?

該是不會的,都是薄薄的被子,多蓋幾床又有何關系呢。還是要多蓋一些的,這樣總不至于凍着,他真是想不出旁的辦法了。

将就着罷。

深覺自己此次做的十分不錯的詹家二公子,蹒跚着步子便要轉頭回去坐着。

怎耐床上的女子一聲嘤咛,輕咳三兩下。後,詹瑎口中發出“啧”的一聲暗嘆,認命的閉了眼。

得!便是要伺候的事無巨細的前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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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取下了一床,林煙口中不斷的嘤咛算是漸漸停了……只是這身子還是極其不安分的胡亂動作着。

他瞧出了些意思,大手伸進被子裏。動作極其輕柔,指尖也是顫巍巍的。

實際也不需去害怕什麽的。左右前頭他已将床上躺着的小瞎子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兒,此時再去研究這些個清譽清白之說,就顯矯揉造作了,仿似同那些嬌滴滴的小姐無有區別。

可,雖是如此他心頭還是過不去這一道兒。

嘆了半晌,詹瑎覺得自己真可算作是個出于高門大戶的賢良子弟。比起那些個纨绔公子,至少自己的良心還是會痛的。

妙哉!

……

伸手進去助她翻個側身躺着的子時,原不會是個艱難之事。怪只怪詹瑎心中多了許多前頭不曾有的擔心憂慮。

林煙身上傷處幾多,雖不是致命之上,傷的也遠遠沒有詹瑎那般的重。可這皮肉之上卻是不可小觑。

詹瑎伸手進去,稍稍觸到林煙的小臂之上,便惹出她幾聲疼得悶哼,兩條細眉蹙得不想話。

他蹲了手,想起了處置她傷口之時瞧見的,小臂上極深的一道口中。心間顫了顫,大手退了一段距離,避開了那處傷口,扶握着她的肩頭,助她将身子側了過來。

緊盯着林煙得了順暢的呼吸,身子也不動作,算是消停了。詹瑎堵在心口的氣兒,也算是順暢了不少。

接着,一個擡頭,又是瞧見了他該去做的事兒。

前幾日他也瞧見了窗棂內裏的窗子穿出一個大洞,原來是小小的一塊地方,破了也就是漏了些風。此番過了幾夜,許是夜風呼嘯難容得它,窗紙撕扯了大半出來,飄飄蕩的晃在裏面。冷風灌進,好不寒涼。

啧……這處破了個大洞,他做事生着炭火盆子可不就少了小半的功效?

是得補上的。

……

林煙睡得這一遭,倒是無夢的。只覺得身上一會子冷一會子熱,到最後便只剩燥熱了。

身上也不知壓了幾座大山,重壓得她難以翻身。好在,在她快被壓得窒息斷氣之前,有人幫襯着将将壓着的東西移開了些許。這些個重量少去了,她算得了生機。

轉醒之前,身上像是游走這一只溫熱的手,細細将身子上每一處地方細細的擦拭了一遍。林煙之時思緒已然慢慢蘇醒,意識回來了不少。

待到真正反應過來身上的觸碰并非夢境,林煙的呼吸立時急促起來。

閉眼與睜眼對她來說全然是無有關系的,睜了眼睛也是瞧不見。可于詹瑎而言,卻是判斷床上之人是否蘇醒的鑒別了。

不久前,爐子上的水聲嗚嗚發出,是熱水已開的聲響。詹瑎打了一盆子熱水洗淨了手,再瞧瞧眼前這個蒙頭昏睡,熱汗淋漓的小瞎子,真真是忽然起來恻隐之心,複打了一盆子熱水過來,預備着替她将身子擦擦幹淨,去去身上的汗。

姑娘家家睡前沐浴總能睡得舒服些,做不到旁的事情,有這熱水便替她将身子再擦一遍罷。

聽出了倚靠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呼吸之間有了些不同的聲響,怎的呼吸聲愈發的急促深重了?

……在她前胸擦拭的棉布,随着詹瑎的猶疑停了下來。

他側頭擡眼看去---林煙一張小臉便是近在咫尺的靠在他肩頭,長睫映下,一派密密的暗影。鼻翼微微張開,還是熟睡的模樣。

“……”這不,還沒醒嘛。可慢慢來,細細的擦。

詹瑎于是收回視線,繼續替她擦拭着身子。本性使然,驚乍之後定要說上幾句話來緩和心緒,這便絮絮叨叨低聲說道起來,“白白伺候你這小瞎子了,真該将你扒光了扔到外面去凍着!”

……

語氣平平的一句話,傳到林煙耳中愣是聽出一種咬牙切齒之感。

棉布滑過之處留下溫熱感覺。他那一句話真正将林煙的意識身感拉了回來……

這是在做什麽?他不是早早便走了麽,連着藥廬的大門都不願意給她帶上。此時為何還在她家中?

屋內雖是暖洋洋的,并不覺得有多少寒涼,可上身未着存縷,她還是可覺查到的。他這是…脫盡了她的衣衫?

渾身是沒有氣力的,微微動了動手指她便知曉了自己身子有異,怕是病中。

她在病中便容得狗男人如此欺辱了麽?!

瞧不見東西她也可知曉現在自己的現況,一手摸索了近旁的薄被,拉起擁緊了入懷,反手便是一記耳刮子朝近處飄去。

“啪!”的一聲,林煙的巴掌與他的臉親密相貼着,發出清脆的響聲。

詹瑎這會子仿佛身在雲端,雲裏霧裏接了一記猛物,右半邊臉龐子忽得起了紅,浮浮誇誇的腫了一層。

“啊!這,這是做什麽啊!”他一聲巨嚎,身體一下子自床榻上彈起來,蹦的老高。

跳下床後,詹瑎身子于炭火盆子旁立着,回過神來惶恐又無措。一手絞着手裏的棉布巾子,竟也有些受氣小媳婦兒的點點模樣。

好端端的人怎麽就醒了……他這馬上就要到最後一步了,便就只差将她衣衫整好,扶着躺回去了。怎料就在此時出了差錯呢。

想着為自己辯駁幾句,話語轉到嘴邊,他倒是只堪支吾了,“小瞎子……我,我非……”

眼瞧着林煙阖着薄被低垂着睜了眼兒,默默然沒有半點言語,長睫上挂着的分明是淚。詹瑎咬了牙繳了口,自己吞下了憋在口中的話。

林煙看不到東西,便也習慣用雙耳去辨聲猜事。淚落了兩行,周遭倒是沒有了旁的動靜,只剩案幾其下擺着的炭火盆子發出幾聲啪嗒的炭火苗兒彈出的聲音。她心中也不知做何想的,竟也問出了話來。

她道:“你非如何?你為何脫我衣衫,你可知…可知這事是關我一世清白……”

詹瑎躁得抓腿,眼睛這遭也瞪的老大,一眼無辜之色。瞧得久了,也是惹人憐惜的一雙眼兒。在将軍府中,也就是憑借這一雙眼和滿身撒嬌放肆的本事,得了自家父親與大哥滿心的憐惜疼愛。

只可惜,到了這裏沒有什麽用處了。對面的是個瞎子。

“小瞎子,你聽我解釋啊。我…我欲要出門尋你時,正巧你便到了家門口。于是乎,我就将你扶了進來。”

詹瑎說着這話,急促的很,“帶你回來總得清洗傷處罷,你那身子上,滿身的污泥傷血,我總是要撕開衣衫才可做這些事不是?再者夜半時分,你便起高熱,我…咳咳…咳……”

心急之下,詹瑎這身體總算是和着上湧的血氣發了病症,一時之間亂咳不止。

一陣咳嗽,牽引這原就撕裂的傷處愈發的疼痛難忍。詹瑎有意捂住傷處,減輕咳嗽引起的震感,可惜此舉效果并不明顯。

久咳之下,他那唇角一側竟也慢慢滲出了暗紅之色的血痕……

喉頭堵着的一股子的東西仿似是再也壓制不住了,起了洶湧肆意的念頭。他壓了幾番,後頭引的胸口的傷處絞痛不已,松了一氣兒,一口血便由喉頭湧出吐在榻前……

林煙耳聞,依稀辨着他咳嗽之聲。只聽他愈咳之下,喉頭隐有堵塞之物,腦中一個激靈,這便要起來,怕他這一會兒牽出些舊傷,嘔血雲雲。

可奈,終是晚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舊話。要保護好自己,少出門,多洗手,戴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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