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而後,賀帝轉念起身,低聲便問:“你前頭同那些個瓦肆勾欄裏的人查察你兄長的事,可有什麽進展。”
果真帝王心思莫要多猜,即便給他一年的時間,他也設想不出來賀帝會對他查察兄長遇害之事如此了如指掌。
至于兄長的死因,還是箭上的劇毒,中箭之後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就咽了氣。
“回陛下,微臣無能只堪堪查到那箭上之毒,乃北境邯族的秘藥,至于來處……還未來得及查清楚,微臣便随軍去了西北、”
賀帝自有心思,家國以上的權衡他做的頗好,那心頭的念想也該有個歸宿。詹懷的死,讓他默了半月的希冀,而後臨朝便再看不到詹懷在下執着圭臬上朝的影子。後來的利益牽扯到誰,他這個做皇帝的總要知曉的。
狡兔死走狗烹,有一日那些個混球無有了利用的價值,他便替詹懷将仇報了。祈着下輩子,二人還能重逢罷。
……
賀帝的龍攆浩浩湯湯一行走後,詹瑎自禮部而出。外頭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秀才學子。瞧着陳元吉被堵了嘴送進京畿大獄,心頭的暢快當是難以言說的。
複又瞧着百姓們雀躍叫好,可當真撼了他的沉心。
将軍府的百年基業,總算還有人記得一些。這便是将軍府二公子第一回出手,是場頗為漂亮的仗。只不過其中多了貴人相助,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的麻煩。
賀帝給的恩典可不止事關陳元吉一事。兄長詹懷的事上,賀帝便給了便宜行事之權,令他好好查清楚,據實上奏。
此為大收獲。
這時刻,已近午時。詹瑎出了堂門,百姓讓了小道兒出來,審視的目光從頭到尾的追随。詹瑎後進了馬車,這芒刺在背的感覺才算散去。
家中那位再過上半個時辰也該醒了。受了苦的人兒,要得浸在蜜罐子裏,才可忘記前事,好好的快活着過剩下的日子。
詹瑎是不懂得這樣的事兒。一切便聽前頭房山小王爺的話,來投機取巧了。
蹭還有大半個時辰,可去蜜餞坊子買些蜜餞甜食回家。林煙的藥聞着便苦,這還如何在蜜罐子裏泡着呢……甜食蜜餞果脯是要多多買來帶回去的。
Advertisement
是以,一袋又一袋的蜜餞果子抱進府中,誇張的緊。
老于這會在正在府門口指揮這衆人換下牌匾,做上“林府”二字的匾額放置上去。
不得不說,詹瑎瞧着明晃晃的金漆的“林府”,竟也覺得心安不少。如此人人也都知曉了,此處是林府,往後便是林煙的家了。鋪子田地的地契都在一處,等她傷勢好些了,便可告訴她知曉。這樣即便此後,他出了什麽事情,林煙應當也能在京都陽城立足。
……
詹瑎進門,手腳放得很輕。榻上之人可還是給驚着了,将被子攏了攏,縮着又鑽了進去。好容易将人從被窩裏哄出來用膳。林煙一雙眼都不願睜開,眉間蹙的皺起幾個小坡……
詹瑎有些習慣了,便不覺得林煙閉眼坐着有何不同。她也曾言說,瞎子的睜眼與閉眼瞧見的是一樣的東西,無所謂的。
筷子擺的端正,林煙這便伸了沒傷的右手,往案幾上摸着碗筷。今日她的面色蒼白的很,唇上的血色隐的不知何處去了,整個是搖搖欲墜的一副樣子。
詹瑎止了她胡亂摸索的動作,“莫亂動了,為夫喂你用膳。”
兩指上的疼煩人的很,刺痛使她眼皮都懶得擡起來,太陽穴突突的跳着。該是說這男人有心呢,還是該說這男人虛僞做作呢,她已快分不清了。
她一貫不喜歡和她客氣,右手指指小嘴,嘴巴張開,示意着是要投喂的意思。
男人眼中就屬這般的女子,是他們最沒有法子的。挑撿些清淡的小菜,和了粥,呼呼了幾聲,送進她嘴裏。再瞧她吧唧吧唧動了嘴兒,咽下一口。
詹瑎此時才是開懷的,盯着妻子嘴上的米粒,臉上有了笑意。
再喂林煙用膳時,詹瑎也便将話說了明白,“煙兒,三個月之後,咱們便在這裏成婚。我不叫無關之人觀禮,咱們婚書定事,你可願意。”三月之期比前頭的一月時間要來得保險,三個月一過,林煙的身子也該調理過來了,是為最佳的時候。
林煙口中的溫粥快快咽下,疑問道:“老夫人……該是不會同意的罷。”
他也便無所謂的笑道:“我已出了将軍府,我這将軍府的二公子算是做到頭了。倒不知娘子這宅院裏,可有為夫的安身之所,嗯?”
“什麽意思?”
“意思便是,這裏自此是你的府邸,不論是誰要住在這裏,都由你管着。你若不喜,便将人趕出去,無需顧忌。”
林煙停着不言語。詹瑎這會子就絞着粥,等着她自個兒想通。
哪知林煙卻道,“那你出去罷……”
“??什麽?”這遭倒是報應到了自己身上麽。
……
林煙這話,便是氣話的典型。
她是委屈慣了的人,一雙眼睛便像同正常人隔了半生,什麽都做不到了。知曉是自己的缺陷,才叫詹瑎的母親不喜她。可偏生還是将一股腦的怨氣撒在詹瑎身上。
詹瑎哄了兩刻鐘,小姑娘家家也便伏在她懷裏哭上了兩刻鐘。左手疼的緊,碰不了其他物件兒;可這右手不耽誤事兒,一拳一拳的朝詹瑎的胸膛“砸”。
力氣不大,心氣倒是個不小的。
午膳用了,今日陽光也好,有太陽這般照射着,這時候的陽城不算太冷。
二人庭院裏抱着靠了躺椅,等着上門換藥的大夫。
詹瑎有意在家中偏室置一藥房。等林煙的眼疾治好,按着她的喜好,也是喜歡擺弄草藥的,估計瞧見也會開懷些微。這幾日她在病中,且是外傷,必是要多多陪上幾日的。宮中當值之事,可暫緩幾日,不急。
叫柳管事處置的人,過不了幾個時辰也該押過來了。詹瑎心淡,也不認為自己真真是個良善之輩,傷了她的人,總要還的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