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煙自他懷中掙出來。身上的綢緞衣衫已有了皺皺巴巴的折痕,胸口不住的起伏,嗓子明明還是啞着的,卻真是着急的,話間十分的嚴正問道,“你要去西北,回山源道嗎?那,那我呢……你不帶上我的……”
确實,詹瑎絕不會帶上她的。戰場是什麽樣的地方,刀劍無眼,只要是可以重創敵軍,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瘋子。
西北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林煙不是很清楚。可此前也曾聽見府上的小厮言語過幾句,合着來想,西北之勢絕不會好。詹瑎上一次便差點喪了命,差點就是同那一堆的死人永遠的待在一處了!
那這次呢?人并不是每次都這樣幸運的。
“不去了好不好?我不要你去,我們黎國不會沒有強将的,不一定非要是你。”
詹瑎就這樣聽着她的啞聲軟語,就是抵不住的心間兒泛起疼來。
想着将人擁入懷中來哄,這回卻是被拒了。林煙小手抵在胸前,頗重的推了他一道。
詹瑎默了良久,有些話都到了嘴邊,不可不說一次給她聽到了,“有些事啊,本就是我們男子的事情,我不想知曉的太多。你只要在府上等着我便好,我們的以後我皆有計劃,最多三季,我必會回來的。”
這話林煙聽不得,幾近嘶吼道:“那倘若,你回不來呢。我怎麽辦,你叫我怎麽辦!”
不知為何,她沒有了好脾氣。頭一回的在他面前這般失态,失去的感覺愈發的強烈,使得她毫無法子穩住心神,身子顫的厲害。
每一次!每一次她以為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的時候,上天從不讓人如願。失去了詹瑎,往後的日子她可還有什麽心寄?
沒有了,這般全都沒有了。是他啊,自山源道那次開始,她瞧不見的前方之路,便是由他點亮了一盞殘燈,照着伴着陪着她到了現下。這些倘若都沒有了,那就算真的越過了旖陽,讨回了當日的委屈,承了她娘親的一切,與她而言,絲毫無用……、
詹瑎并沒覺着林煙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外。他是足夠了解自己的妻子的性子的,最是溫軟純良的人,懼怕起來是幾多無助,他都知曉。
“煙兒不怕。在戰場之上,實際并不可拍,刀劍即便鋒利,也都是可以瞧得見的。我這般聰明,難道會躲不過去?不會的,我會好好回來見你,你信我罷,好不好?”
她也還是搖頭,淚如珍珠琥珀,滴滴落了。
詹瑎急了,趴過身子去替她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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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哭啊,咱們不哭啊……我們煙兒當然知道我的心思,是不是?我做這個決定,不是一時的興起,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他篤定了自己的妻子可以想到他的初衷。
林煙确實也是明白的。只是…明白歸明白,明白同接受本就是兩回事兒!
外面的百姓啊,多少都在受着戰禍之苦,北境是如此,西北更是如此。他要去做的事情,是驅逐外辱……她按理來說,本不該攔着。
可她只是個小小的,無用的女子,并不是她母親那樣子的人。只想好好的同自己的丈夫過好自己的生活,即便是痛惜百姓的凄苦,也不會願意用自己的丈夫去換。
“我是知道,可…我不要你去。”
詹瑎心疼,輕輕柔柔的去吻她,低聲道:“我知道我們煙兒最是疼我,煙兒就是害怕了是不是。不必去怕的,只要是對敵,我必能好好的如期回來。就算是被詹家抹了族譜上的姓名,我也還是将軍府的人。我自有我的使命在,這樣的事,我旁觀不得。”
“煙兒啊,你可知我黎國有一公主,名為靖嬈。彼時也是萬分危急的關頭,便是她力挽狂瀾做得萬難之事,保全當今皇室至今。我作為一個男子,是沒有她的心胸氣概的,我去西北也有私心,有意為咱們往後争上一争。不用三季,只半年,好不好?”
當今聖上,正值用人之際。陛下之過,不過欠了将軍府的,欠了他父親和兄長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對于天下人而言,陛下還是陛下。
林煙哭得很厲害,眼睛也覺得疼,正要擡手去擦眼角。手腕又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抓了。
“說了不哭嘛,眼睛哭了可是會難受的,我心疼。”
“煙兒,你可記得曾拜托我去尋你幾位叔伯嗎。我那時尋到了,只是…敵軍人多,而我唯有一人,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在面前。那樣的場面,我會叫它在我手中結束。還有我的兄長,死于內外勾結之鬥,一切都要在西北一戰中有個了結。”
只有他去做了陛下的這一把刀,陳家才可名正言順的除去啊。
不用三季的時間,只要半年,他便會回來嗎?
林煙不知。
可他這混蛋,分明早早就做了決斷,沒幾日就要走了,他竟是到了今日才來和自己交代這件事。這沒有半分詢問的意思,只做通知罷了……
他還敢拿自家娘親來作比,勸慰自己。可娘親,她終究也失去了不是嗎。
當初跟着他是因為什麽?
是因着他為了她輾轉折了回來相救,将她帶離了苦海,給了她往後的生機、現在的日子。其他人卻是沒有這樣幸運,死死傷傷,颠沛流離,家不成家,屈子國軍士待之,人人命如草芥……
再看這個長得極好看的男子,她的夫君。燭光之下,眼睛裏映出的全是自己的一張臉,他這樣好,這樣的好……
曾也是披甲戴盔,不遠萬裏去西北打仗的少年将軍,如此才有二人的相遇相知。這少年将軍一路下來為她付出良多,就算隐藏的再好,她也不會一點都不知。
而如今,她的夫君有必往之處,有必行之事,她還能去攔麽?
将軍府的二公子,名叫詹瑎的信威将軍,不是她一個人的。
……
他懷裏除去林煙的低泣,便沒有了別的應答。
詹瑎微微扯了嘴角,笑得坦然。他這妻子,不喜多言,這般不說話的意思,便是應下了這事。出征西北這事上,委屈的、不安的、懼怕的,林煙往後都不會同他多道了。
林煙的心思之下,他要去便安安心心的去,後顧之憂什麽的,不應有的負擔都不要有。
相知便是這般,不需要言語的地方,二人皆是懂得的。
燭光漸漸暗了,無人剪燭,慢慢的便自己熄滅了。室內卻算不上太暗,月色透過窗棂撒下不少,予了些月光。
林煙憋了許久的話,這才說道:“半年對不對,半年就會回來的。”
詹瑎這下可沒有由頭去忍耐了,将她撲了,一吻便是在她眼角的濕淚上。
鹹的,味微苦。
“是的,就半年,我就回來陪夫人了。夫人就放我去罷,為夫現在老實的緊,軍中也都是男子,絕不會做對不住夫人的事!”
“呵?”林煙心裏氣着,又扯着軟軟的聲音道:“誰要同你說這些胡話。”
如此一來,他哪裏還要什麽臉皮。手上的動作快得吓人,将懷裏的人衣衫都給剝下了。
肌/膚相/貼,彼此的心跳體溫都是相感知的。
詹瑎粗粗的喘着氣兒,還不忘問她正經的事兒,“夫人同為夫說,想要孩子,可是真的?”
林煙遮了雙耳,“……”
這事情還怎麽去說真假!真是混蛋!非得是在這樣的時候來問自己羞人的事兒,這是不叫她臉紅就不肯罷休麽?
“怎麽,你不想要我給你生孩子?”往常都是由着他鬧,自己皆是躲着不去說話。這回他惹惱了自個兒,可沒那麽容易善了,“那還是早些去尋你的公主罷,這就不伺候二爺了!”
她的身世,詹瑎也是不知曉的。是個真真正正的傻子!
這樣一想,兩個人還真是相像的,各自都有些舉足輕重的事情沒同對方講。這樣委實不好,身世的事情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由她自己來告訴他也好。
……
詹瑎可是被刺激的一回,惡狠狠道:“公主就不必了,我這小民實在是高攀不上。”
林煙:“額唔……”
後頭的林煙可是還沒來得及多說些什麽,身子一疼,而後實實在在的感知占據了她大半的意識。
男人的狠話可還是沒有停下來,一口含住她軟軟的“窗籠”,細密的呼吸緊着撲了上來,“眼睛好了,膽子也大了。夫君也是可以趕去找別的女人的?煙兒可真是大度了!”
林煙随即歪了頭,可還是沒旁的法子,夜還這樣長,躲也躲不過的……
而後的時辰裏,林煙知錯了。又是哭又是伸手去推,做了許多的無用舉動,鬧了也有整整的半宿。
他還是不肯罷休,纏着不放,最後得虧是她累極了,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嘤嘤的喊了句“疼”,這才算完。
柳凊第二日可知的有多少氣憤。
自家夫人一睡就過了午時,而後淨房去了一次,被李嫂又是說道好一陣子,才回去了閣裏。
柳凊面上顯而易見的不喜不悅,林煙軟榻上躺着,本與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哄她。好容易哄得柳凊願意轉頭同她回上幾句。一轉頭,卻見林煙又是阖了眼睛,累得睡過去。
算什麽嘛…自個兒的身子也不好好緊着些,往常是瞧不見自己身上的痕跡。這次總瞧見了罷,自己瞧着就不心疼心疼自己?
柳凊腹诽了一陣,去了毯子來,便要給她蓋上。
林煙腦子混沌,嘤了一聲,卻道,“二爺……滾開。”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
“窗籠”,耳朵的別稱,出自《靈樞·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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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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