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席間,賀帝少有動筷子,這酒倒是一杯緊着一杯的往嘴理由灌下去。

分明這三個都是心間凄苦的人,惶惶然湊作了一桌席上。因由也只是因為同一個使得牽腸挂肚的女子。世上最難治愈的病症何其之多,可這心病同那些個病症一般都是很難治愈的,傷疤一留下便是一輩子了。

賀帝倒是不願意林煙再喚他作“陛下”。都說皇家情薄,賀帝心知到了他們這裏,可并非如同市井所說。什麽天家無情,都是不切實際的渾話。靖嬈長公主往日如何待他,他日後便會如何對林煙這個丫頭。會千倍百倍的補償于她。

後頭的一些常事的問話,還是逃不掉的。譬如年紀幾何,身子可好,家中還有何人……

賀帝原先也有知曉一些林煙的出身之況,可真沒料到,她的家裏人竟都不在人世了。如此一個弱女子是怎樣一人保全自己,且好好的到了現在?

說起家人,爺爺、父親和娘親都是她的心殇之處。至于如何輾轉來到京都陽城的,那便是因着詹瑎了。

房山王适時道:“煙兒自是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千裏迢迢的來到陽城,更不會有意接近本王,談起身世。”

“延慶啊,你我之間就沒有必要瞞着什麽了罷。這般支吾着,是想為誰鋪路呢?”賀帝抿了唇,進了一口酒,迷了眼睛便又道:“幫過煙兒的,朕這個做舅舅的都不會虧待了,你盡管說便是了!”

果真,多年的好友,默契依舊。沐恪一出言,便被賀帝識破了心思。

沐恪最是知道賀帝的脾氣,為了詹瑎那小子的性命,才費勁瞞到了現在。其他也就罷了,知曉詹瑎是帶着他親外甥女回來的人,許是真的會有一波重賞……可詹瑎那小子,可是他親外甥女板上釘釘的夫婿!

可不就是剛尋回來的外甥女,轉眼間便成了詹瑎的妻子。這叫賀帝一時之間如何接受。

罷了,這事還是叫林煙自己說較好。省得自己觸了賀帝黴頭,得幾句狂罵。

“煙兒啊,你自己告訴你舅舅罷。不必怕,他不會怪罪于你的…”

林煙也是看出了些旁的內容,說話時不由的緊張。

“我不是一個人過來陽城的,他…他的家在陽城。”

賀帝皺眉,“他……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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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垂首。大有一種做了萬惡之事被家裏人知曉的惶恐,頓了頓,才道:“山源道遭了外兵,鎮上的鄉親們幾乎都死了,是他帶我闖了出來。這才…撿了一條命。”

“這麽說來,倒是個不錯的人。朕可賞他個好差事。”

房山王根本憋不住笑,哈哈的笑了幾聲出來。

賞什麽賞。這前幾日還剛賞賜了人家五六十個板子,現在還出不來門,這會子又要賞?怕是命都要搭上罷。

林煙見賀帝現今的反應還不算反常,這便和盤托出,“他并非壞人,我也,很喜歡他。我們已然…成親了。”

……!

周遭的氣氛一時的難言。賀帝堵了些話在口中,半晌也緩過勁兒去細問。連着飲了幾口酒,臉色都難看了不少。

“怎麽,怎麽這樣快。”他這個做舅舅的,失職的很,“終身大事,未免太過輕率了!”這般情況下尋來的夫君,不是個莽夫就是個糙漢。倒不是瞧不上那些莽夫将軍,只是…依着林煙這個軟樣子,同他皇姐是大不同的性格,還有這嬌嬌的身子,什麽吃得消這樣的夫君。

不可!他容不得!

“若單單只是為了報答一個救命之恩,下嫁于人,那麽大可不必。朕不會虧待了他,朕的外甥女不可能如此輕率的就定了夫婿。”明明都是你公主。他的女兒旖陽可以照着自己的心意擇婿,再由他這個父親來參謀可否;為何林煙就不可?

靖嬈長公主的女兒,合該比他的女兒更加尊貴。

萬事有他兜着,悔個婚約算什麽。自然是終身大事為重的。

“舅舅,不是您想的那樣。煙兒是真的,喜歡他。同詹瑎成親也是心之所求,只願來日莫要有人來拆散我與他……”

賀帝忽得站起了身,驚問,“誰!詹瑎?”

是了,再去瞧沐恪的神色,顯然早就知曉了這事兒。敢情是給他這個親舅舅下了這樣大一個套子,等着他去鑽呢!

可那詹瑎,不是旖陽的心上之人麽?前幾日的事情,他都還沒忘記。這,現在又事怎樣一回事?

不過也對,詹瑎那厮說過一回,他已然成親了。這娶回去的女子,就是他們家的煙兒?!這實是駭人的因果,轉了一圈又到了林煙的頭上。

“詹瑎……他當真是你的夫婿?”也不是不信。賀帝也只是想着再問上一遍。

林煙可沒再說話,單單颔首,賀帝的心便真真的涼了。

這一面之後,各歸其位是不現實的事。賀帝原就想着當場将林煙帶回宮裏去,可計劃與變化相斥,由他不得。

加之林煙根本不願,他勉強不來。

林煙這個名字,到了之後是必定要改的,賀帝也同她直言了二三。一般公主下嫁臣子也就罷了,可她的母親并非是一般的女子,。若是在世,就是黎國當仁不讓的主君。是以,不可能叫林煙随父親的姓氏。

名字得改,宗廟得入,皇家族譜上也得有名。一切的事宜還不可操之過急,特別是如此關口,內外動蕩難安,這事兒還是慢慢來才是。

她知曉之後,想了一遭,也順從的應下了。那些事情本就是規矩。

沐恪言說的事情,事關旖陽當日去林府胡鬧,擾着了林煙的清淨。賀帝聽後面色沉沉,未有言說過何話,眼中應是有了分寸。沐恪言盡于此,便也止住在了當下。

沐恪今日期望賀帝明白的東西,可不止是林煙受了旖陽的氣這一件事。更多的便是指點了旖陽這位公主,難道這男子不是林煙的丈夫,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夫婿,就可以随自己的意願去破壞他人?

即便是個公主,是個金枝玉葉也要遵從老祖宗的德行之禮。此為基本!

而賀帝,想必也懂得。

臨走之時,賀帝倒是取下一物予了林煙,并道:“凡事莫怕,你與詹瑎的事情朕回去再好生考慮考慮。他如今與将軍府無關了,怎麽做都是委屈了你……待過了這陣子,朕會給你交代。”不論大小,阖該有個交代。不止是對林煙,也對皇姐。

且詹瑎不日便要前往西北主陣,此時萬事都是棘手難辦的。這事,瞧着林煙并不知曉、

“多謝舅舅。”

……

賀帝是為上位之人,能讓自己感受到久違的親情。這對林煙來說是莫大的幸運。

不止如何,還有房山王,房山王世子沐恒,待她都似親人一般。沐恒更是以送家姐之禮,送林煙上的馬車。

沐恒行事酷似沐恪,父子倆皆是溫和雅致的談吐,有禮有節的行事。手臂上借力送她與柳凊上了馬車,沐恒便做了禮,“阿姐回去的一路多加注意身子,我安排了人會随阿姐一同回府,我也好放心一些。”

他這“阿姐”的稱呼,随了房山王那句收為義女的話。沐恒慢慢也改了稱謂,不随這詹瑎喚她“小嫂嫂”了。喚“阿姐”聽着也貼心。

“多謝,辛苦小王爺。”

林煙出口還是沒來得及改口。只見沐恒勾嘴笑了笑,頗為理解,“阿姐不急,慢慢來。不急在這一時改口喚我,來日喚我阿恒就是了。”

月華之下,月色分明是冷的。可林煙只覺,複明後的日子,都是暖洋洋的。

詹瑎在府,做了個十足的“望妻石”模樣。後頭小廳裏坐着,只等林煙回來了。

任兒不是個像柳凊一樣大膽的,自然不會明目張膽的笑話于他。這暗地裏,就不知道了。

外頭有了動靜,詹瑎也就随着站了起來。只聽任兒道:“是了,這回是了,是咱們夫人回了!”

詹瑎瞥了她一眼,有開始端架子,“小爺瞧見了,這樣大驚小怪做什麽?”

“……”

這是誰候着大半個時辰,在這兒坐立難安的。任兒仿似瞧了個笑話,心裏頭直笑。

外頭的架子是要端的,可真到了榻上,就不是這麽一副樣子了。

林煙沐浴之後,便窩進了男人懷裏。他身上總是熱騰騰的,像快冒着熱氣的鐵塊兒,枕着睡抱着睡都是極其舒服的。

男人寵她,即便難耐至極,也是不會将她推出去的。林煙情/事的認知之上,幾近空白,什麽都不大懂得。苦也苦了他,累也累了他,一概不知曉。

詹瑎忍了忍沖動,額上已開始冒汗。

今日有話要同她說來着,這就想開口,“煙兒……”

林煙微微蹭了蹭下巴,仰頭瞧他,“嗯?”

他這鼻子呀,眼睛呀,怎麽都這樣好看。好在自己長得也不算是醜,旁人瞧着,大致馬馬虎虎還算登對罷……

她太過容易滿足了,總想着如此便夠了,最好一切都不要有什麽變化,這般的一輩子就是最好的。

又往詹瑎的懷裏鑽了,她櫻唇是淡淡的紅,觸碰在他的下巴上,而後是脖頸。

“夫君…”林煙軟着身子,也軟着話兒。她開始對往後的日子有莫大的期待。往後啊,往後若有了孩子,應當也是很好看的,是不是?

“夫君,我,我想要孩子……”

這樣的話能從林煙口中說出來,是多少稀罕的事兒。詹瑎身子脹的很,心頭激蕩萬千,當下便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良久,雙眸相視。是詹瑎止了動作,聲音極啞,“煙兒,最多半月,我會帶兵重置西北。今夜是想同你交代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居然是我自己踩的剎車?!有沒有搞錯!”

鹽巴:“沒錯沒錯,是你是你!”

預告:後面進女鵝的事業.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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