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左軍的隊伍近日至了西北之地。安營之處是在岑州近處不足五十裏的鎮子之外,早在左軍駐紮在鎮子之外時,內衛的精兵探子已派了十幾人出去探查。詹瑎坐鎮軍中,同內衛荊、呂二位總領同用軍中餐食,一面也等着探子回軍營中來報。
詹瑎對西北軍事的了解,超過軍營之中的衆人。大抵預料,岑州已落入了百裏琢之手。這百裏琢,一為陳家之人,二位私通屈子國之奸細,是以這岑州大勢可見的不好。一如拱手送予屈子國了一般。
此番探查的,乃是岑州之內的近況,與岑州刺史一家的安危。
荊學林父子,許是此次攻下岑州的關鍵所在。詹瑎執起案上一盞濁酒,心思郁結,一口豪飲的一滴不剩。旁的都有法子可解,自己的心裏最祈望的,還是他的這位朋友及其一家可以安然無恙。
用飯的時辰過後,探子陸續也都回了。
得來的消息用處大的很,據言,百裏琢倒是未有将右軍放進岑州,大有些黑雲壓城之感。荊、呂二位不解其意,詹瑎卻是明了,吩咐着探子繼續報來。
那探子道:“禀将軍,荊刺史被囚于牢,城裏張貼的告示所言,定了荊刺史的通敵之罪,而後……而後百裏将軍接管岑州便理所應當。”
詹瑎沉聲道:“我知道了。另外可還有收獲?”
“岑州之地百姓生活依舊正常,百裏将軍不會之曉陽城派兵之事,可內外,皆是平靜的。”
荊總領一皺眉頭,“這倒像是唱了一處空城計。”比起空城計,百裏琢的心思怕是還要惡毒一些。這情勢,不可不讓人聯想到,是用岑州城內的百姓作要挾之用。
內衛中另外一個首領姓呂名宇。
相較起荊總領的意思,呂宇的意思更為明顯。他眉宇之間也是十分沉重,只道:“這百裏啄在當年可是風頭無二的人物,可惜了咱們的長公主英明一世,最後還是選錯了人……”
長公主當年命百裏啄出兵南方平叛,那百裏啄還是一個平兵。得了長公主的恩惠與分賞如今卻做出如此的事……真可叫做讓人心寒至極。
經了呂宇話中無意識的提點,詹瑎也是恍然想到前事。而後默聲良久,才道:“百裏着,為人如何我不知曉,可…我總覺着當年長公主看人,不可能意料不到他的心性。”
呂宇卻覺不然,“時過境遷,當年長公主确是厲害的人物,可這也不能說明她事事都是對的,将軍您說呢?”
此話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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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位內衛探子回來時,帶回了一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詹瑎輾轉反側擔心日夜的荊學林。
他倒是毫發無傷,依舊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樣。詹瑎見他如此,也算是放心了些。
荊學林身上沒有穿着盔甲,只是一副平民樣子,粗布短衫草鞋布衣。
“詹二。”荊學林随着那探子回來,見他第一面變輕喚了一聲,“幾月不見,詹二總算不負我的望。”
“詹大哥!”前頭自己還在擔憂他的安危,不料如今便見到了!大喜過望之下,詹瑎啞聲喚道。
荊學林依舊木着一張臉,也不應他。不久,轉身同周邊各位拱了拱手,自道:“在下岑州刺史之子,右軍營下荊學林,見過諸位。”
荊魏同呂宇颔首還了禮,“不必多禮。”
荊總領荊魏與荊學林乃是表親。荊學林之後向荊魏作禮,“表舅,近來可好。”
荊魏輕嘆,“我倒是還好。京都過來一路上只是擔心你們一家比較多。”
話已至此,荊學林沒有繼續深入說自己的家事。話鋒一轉,同大家一塊讨論起岑州之勢。
他同詹瑎倒是相同的念頭。覺得百裏啄持人矛盾的緊,明明不是暗地裏那樣的人物,卻不知是暗地裏幹了多少那樣的事情。但憑借着他沒有對城中百姓過多為難,良久的按兵不動……荊學林也是根本料不準他的心思。
“據我所料,百裏啄并無抵抗之意。詹二…詹将軍可當機立斷,早些出兵。”
呂宇有疑,“倘若平靜你這樣的懷疑。便大意的出兵,若是失敗了,該如何交代?”這代價誰都承擔不起……
此言不假,詹瑎斂去了神色,沉吟許久:“諸位先下去休息罷,明日一早,我便有答案。”
……
詹瑎當日傳回京都的軍報,幾日之後便到了賀帝手中。
詹瑎自小小聰明就多,離去的前一夜知道了林煙的身份,秉着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大膽心思。
硬是在軍報中夾了一封家書……
軍報傳到禦書房中,內侍起了封蠟,打開裝軍報用的木盒,就進裏頭平平穩穩躺着兩封。軍報的紙張與平時的信件不同,極好分辨。
“陛下,裏面可還有另一封信件呢!”內侍嗓子尖細,發現了不對便立刻上報了。
賀帝伸手,內侍趕緊将兩封信都呈了上去。
瞧見信上的手書,賀帝也是勾起嘴角笑得出來。
詹瑎啊詹瑎,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同軍報一起呈信的法子都想的出來,也不怕他秋後算賬!
罷了罷了。“你,将信送去峽靖殿。”
……
軍報上所言的內容,到都是詹瑎報過來的要事。不過都已是詹瑎決定好,并要去做的事兒,同賀帝而言都不過只是知曉了而已。
軍報道了京都,西北那邊的事情,早已經是過了兩三日的。
作為君主,若沒有疑人不用的念頭,依照詹瑎的行事,怕是要被氣的昏厥過去。
險中求勝,不知曉有幾何的勝算。诶!
令,在軍報之中,提及了一件事:百裏啄與陳家大抵是斷了聯系……
賀帝口中默念這句話幾回,細思之下,心口處的不安逐漸變大。陳家如果與百裏啄失去聯系,那…那陳家便失去了西北一塊與屈子國的聯系。
如此下去,使得狗急跳牆乃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李明輝呢?将他給朕叫過來。”賀帝急道,“派人出宮,請房山王,快!”
內侍也是急着應道:“是,陛下!”
……
峽靖殿外圍有內衛相守,賀帝用地勢位置與內衛守衛這方法,盡力護着殿內殿外。
峽靖殿後殿之後還有院牆,院牆之內有一殿內園子。園子裏的水,從禦花園引進,蓄在池子中。錦鯉置身其中,游的肆意……
林煙拿着魚食,盯着裏頭的錦鯉已是小半天了。
柳凊近處伺候,昏昏欲睡的垂着腦袋。
“凊兒,今日是第幾日了?”林煙恹恹的撒了一把魚食,側頭問道。
柳凊一驚,“啊?”
“哦!回夫人,二爺走了快滿一月了。”柳凊回神,接着又道:“夫人又在想二爺啦!就二爺回來的時候還早呢……”
“是嘛……還不到一月麽……”
可在這宮裏與在林府都一樣,日子一日比一日漫長。在宮裏更甚,她不允許走出禦花園之外的地方。
幾位嬷嬷日間會教習一些女工于她,可惜她手笨,學了幾日不見得有什麽起色。現在更是一拿起針線便開始犯困了。
得了間隙,帶着柳凊一塊兒逃出來瞧瞧鯉魚,本以為是能偷些閑。可現在,卻是越來越想念那個男人了……
也不知他在西北,冷了還是熱了,有沒有好好吃飯……那些個肉幹,都是自己精心準備的,就是為了不讓他挨餓。
在家中那麽挑食的人,在外頭可怎麽辦才好?
“夫人別多想了,日子一到二爺便回來了。可得保重自己才是。”這一日日的笑顏都不展,可別悶出病來。
柳凊話音未落,一位嬷嬷從側殿出來,輕喚,“小殿下,陛下派了人送信給您。”
……!
柳凊還沒反應,餘光可見,林煙轉頭便去了。也不知是什麽信。
林煙拿了信在手,盯着其上四字久久不語。
竟是他給自己的信件,也不知轉手幾人,才到宮中。
她要雙眼微感酸澀。你去之前他埋怨自己瞞了身世,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直氣得她頭疼。可喜歡一個人終究是瞞不住的,依照他的性子,哪能忍住半年不理會自己。
這男人分明惦念極了自己……
“吾妻親啓。
餘離家自提筆之時,已有半月之久,一路為艱,皆是皮肉之疲,無甚旁事,一路安平,妻勿憂。餘心念,彼彼此之事餘與妻情深如常,餘口所言,非表本心,妻勿怪。戰場之事瞬息萬變,總懼一語成谶。得知妻身份,自卑之感,如山火之勢,星星點點始,而後燎原矣。餘非天之驕子,亦非将相之才。妻委身下嫁,且身份之尊,始料未及。
近日間,陽城恐有大變。妻須好生保重自己,依附陛下與房山王。如無必要,莫出府邸。依附陛下,入宮居住未嘗不可。
妻好生保重,待之。餘念,甚甚。
夫,詹瑎。”
作者有話要說: 發紅包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