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就這樣的小事兒也值得您有心上的負擔?我的夫人啊,您可別多做他想了,都是無需去想的。”
柳凊這話說的憨氣,直惹着林煙嘴上發笑。騙了別人的事兒,在柳凊那裏到像是應當的了。不過旁的不管,旖陽公主那裏的氣,自己全撒了出來,也是暢快。
"好嘛,我不去想了。凊兒最好了,可幫我将寝殿的門同簾子都拉上麽?"林煙笑道,也是打趣兒她。
柳凊心頭正喜,正欲同林煙好生說道說道前事,暗地裏也罵罵那位不要臉面的。可是不曾想:“夫人這是,又…乏了?”
見林煙面子上破有些為難,之後還是點點頭,“是呢,有些累了。”
柳凊沒法子,嘟着嘴去給她掩門。
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兒,自家夫人可是比平日睡得多得多了。最多不過兩三個時辰,就覺着困倦。這可別是生了什麽隐疾才好啊。
于是關上了門,放下門房的簾子,柳凊又是急着跑回去,摸摸林煙的額上,探探溫度。
“這也沒燒啊,這幾日總是睡,可別死落下什麽病症沒有發覺罷!”
她那嗓門有些些的大,林煙聽着覺得耳朵疼。這才多少時候,應不會是病症,不過她自己去探自己的脈搏也是探不出來的。心下的猜想沒有印證的法子,能歇着便好生歇着罷,到了時候自然就能摸出脈象來了。
思及此,林煙自懷中摸出詹瑎的書信來。
心想道,若她猜想中的事情等到了印證,是真的。也不知那男人會不會同自個兒一樣開懷期待。骨血纏綿同世上其他的事情都是不同,是最最深刻之事。有即是福,無也是命。
林煙安撫着身側的丫頭,勸道:“可別大驚小怪了,我就是最近覺得困乏,沒有旁的症候,你莫擔心啊。”
柳凊一再确認道,“當真?沒有不舒服?”
“是笨蛋麽?自然當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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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然殿內,同峽靖殿不同。大大小小的婢子慌作一團,來來回回的奔走。
各人奔忙之間,悄無聲息的,怡妃宮中貼身侍婢也在混其中。
旖陽公主之那端回,便似患病了一般,連着一路被自己宮裏的婢子扶着回到烏然殿,嘴上還喃喃不停得喚着話兒。
怡妃侍女本是奉主子命,在烏然殿四周等着,探聽消息回去。這日子裏,在外頭靜待了這樣多的時候,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等到這旖陽公主回來了,那自家主子那頭可就有的交代了。
這般可以免去一頓鞭子的抽打,劃算!
烏然殿今日不同以往,她堂而皇之便進去了。旖陽公主本就是無視了陛下下旨禁足的意思,聽了自己幾句話便耐不住性子去了峽靖殿那頭。這會兒,雖近不了旖陽公主的身,可探聽探聽宮女們的碎嘴還是足夠的。幾個宮婢一齊去換了溫水進烏然殿寝殿內,将水送了進去後,便可算得了片刻的空閑。幾人眼神相望,也是作心有餘悸的模樣,像是還未緩過來一般,惶惶然的模樣露在臉上。
“你…你們瞧清楚了麽?那位……”
一人接着道,“瞧清楚了,那位當真就是長公主的……對,錯不了,宗祠殿的畫像我曾在借去殿裏當差時見過。”
“可不是嘛,我方才進去送水時,瞧見咱們公主躺在榻上,還在一口一個姑姑的喚着呢。”
怡妃侍女也是驚詫,頓時手腳像是被禁锢住一般。旖陽公主的姑姑,可不是就是……
靖嬈長公主!
靖嬈長公主竟是沒死?現在住在峽靖殿裏的人便是她?可靖嬈長公主的棺木都入了皇陵近二十年了……那侍女又驚又怕,提腳便出了烏然殿,往怡妃殿中而去。也有旁的解釋,當年長公主的棺木只是衣冠冢,裏頭并無屍身。
不會有錯,能讓旖陽害怕成這樣的,除了是那位長公主忽然回轉之外,還真想不出旁的解釋了。
這般的大事,得早點報給怡妃娘娘知道,而後,要不要傳回陳家去,她得好好想一想了!她可不止是怡妃的人,更是陳家放在宮中盯着怡妃的棋子,如今之用,正是時候。可她進宮之前便愛極了陳家家主。
可惜了,陳康濱只會追着那勞什子長公主身後,做卑微至極的随從。
愛人活着,算是恩賜吧。可他若是遲遲不知道,該多有意思呢。
那婢女也是覺着奇怪,如此想着,她自己竟還有些興奮!
外臣不得留宿宮禁,這是明擺着的規矩。房山王進宮後,一直在禦書房待至子時未出,內侍不敢擾,更是不敢多言規矩。
時辰漸久,內侍久久等不到裏頭之人出來,最後,卻是等來了不該來的。
陳康濱冠服齊整,由自家随從掌燈伴着,只二人便進了禦書房的地界兒。
內侍愣了良久。現在可是子時之後的時辰了,這陳大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宮來,那宮門口的侍衛竟沒攔着他麽?宮禁應是森嚴的,怎堪這般如入無人之境的就到了此處。
陳康濱怎會在意內侍的心思,只任由身旁的侍從小厮狂道:“你個太監,見到我家大人,還不行禮?”
內侍回了神,卻也不屈,回問道:“見過相國,只是這天色已晚,宮禁早便過了,大人此時進宮只怕是無诏罷。”
擡手間,陳康濱折袖瞧了一眼自個兒的手腕子,後彎彎薄唇,笑道:“怎麽,房山王可在宮中逗留,本相就不能夜裏進去同上位敘敘舊情麽?如此倒是要同你報備了?”
“咱家不敢。”
陳康濱一拍袖子,言語繞喉頭一過,輕聲厲道:“那還不快,進去通報?”
……
不久,臨夜風所拂,賀帝同沐恪自禦書房而出。
賀帝并不顯得淡漠,相反,扯了笑容,大聲喚起禦書房下處的陳康濱。陀紅一片的臉色,瞧着又些微的滑稽之象。沐恪便在一旁扶着,二人拉拉扯扯扶着攙着,将路堪堪走直。
陳康濱蹙眉,“陛下這是同房山王唱的哪一出啊。”
擺出這樣好笑的樣子,當他是個憨子麽?在這樣的皇帝手下做事,也真虧得他是個能忍耐的,耐到了今日。
不過啊,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很快,他便會将這昏君取而代之。
賀帝同沐恪皆是一身的酒氣,本水火難容的幾人,聚到眼前。幾個昏沉幾個清醒都不得而知。內侍不敢上前去扶,便由得二人一步一步相扶着下了石階,中途又醉倒在石階之上。
陳康濱這會子倒有些信了。賀帝同他也算是自小相識,是個愛幹淨的,登基之後便更甚了。這會子,賀帝竟毫不猶豫的“滾”在石階之上。難不成……是真的醉了?
他走得近了些,站着身子居高臨下瞧了二人一眼,“今兒是個什麽日子,叫咱們陛下喝成這樣。怎麽也沒有人勸着些呢?”
話是這樣說,可手下去沒有去扶賀帝起來的意思,去扶沐恪的心思便更不用去說了,壓根兒便沒有。
……
沐恪這時雙眼迷離的掙紮着起身,踉跄幾下,一手搭在陳康濱肩頭。二人雙目相對,淩厲之色無有,迷惘之色甚之。
兩行濁淚劃過雙頰,沐恪啞聲算是質問道:“你忘了,你這就忘了。今日四月十六啊,你這就忘了……”
“你瞧呀!”沐恪扯了冠,昂起頭,一指枝頭之月,“瞧見沒有,今日月色這樣好,同那些日子……一模一樣,你能忘呢?”
“這麽快便忘了,讓她一個人,外頭待着,無人念着,幾多孤單……”
沐恪話音未止,一直說着神神叨叨的話兒。陳康濱已是聽不進去了…
今日是,四月十六,每每月色都是最圓的。今日,是她的生辰。
這兩人聚在一處,原并非是籌謀什麽對付他的法子,而是,念極了她,灌酒來了。
是啊,每一年他都記着,記着她的生辰記着她的死祭,唯獨今年,他給忘卻了。沐恪所言句句如刀劍生生刺入皮肉間,刺激得他雙眼漸漸迷蒙了。
滾在石階上的賀帝此刻也沒有那樣不堪了,陳康濱再說不出什麽嘲笑之語,餘下自責的情緒慢慢将他自己淹沒,苦痛萬千,萦心擾耳,如往年一般癡纏于他。
近年來忙着四處周旋,利用百裏琢等人聯系屈子國,漸将賀帝逼入如今的境地。要說心頭暢快否,也是不然。他亦不知曉自己現下還能做何事情,慢慢的也就到了這一步。
黎國的疆土黎國的子民,都是靖嬈的。既她這個弟弟守不住,那便讓他這個“姐夫”來幫着他罷……前頭,房山王府攔不住自己;将軍府也攔不住自己;文武百官,包括賀帝,一樣攔不住自己!
手段不論高低,聯合屈子國對西北出兵,除掉将軍府的禍患,成功的幾率便加上了三成。可惜了,詹瑎那小子命大,逃出了生天。答應屈子國獻出去的疆土,來日一樣能收回來,付出些土地與性命能換來,本該是她的位置,不虧。
陳康濱取下官帽,席地而坐,融進二人之間。
賀帝側目瞧了他一眼,複又執起酒壺來,悶聲喝了一大口。
陳康濱望月欲語,一把奪了酒壺,飲盡,微醺之間,喃喃自語,“公主……阿康今日犯了大錯,竟忘了你的生辰,不求公主原諒。來日地下相見,阿康會自己來向公主賠罪。”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在來得路上!!二狗會盡快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