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任北本就個高,長相又出衆,還沒穿校服。往班級門口一站,不引人注意都難。
前桌兩個女生又開始自以為隐秘地咬耳朵。
梳雙馬尾的女生一臉心疼:“任北怎麽不進來啊,我怎麽感覺他表情好委屈,嗚嗚嗚媽媽心疼了……”
顧喻:……?
單馬尾的女生雙眼含淚地跟着嘤:“他臉色好蒼白啊,是不是顧喻沒吃飯他難過了……嗚嗚姨姨也心疼……”
顧喻:……不是很懂任北是怎麽在一天之內多了個媽的。
一宿沒睡的腦仁嗡嗡作痛,顧喻在前桌兩人把他也算進輩分裏嗚嗚嗚的前一秒站了起來。
“幹什麽呢?”
任北猛一擡頭,發現他同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面前,倆人的身高成功把九班門口擋的嚴嚴實實。
“沒,沒幹嘛,”任北的嗓音又幹又啞,臉色慘白,平日裏支楞的短寸都蔫兒耷耷的。
他不敢看顧喻的眼睛,低着頭神志不清地撒了個不着邊際的謊:“就,閑逛。”
“閑逛?”顧喻快讓任北氣笑了,當他傻逼呢。一臉虛弱,不知道地還以為他萬裏長征剛回來。這麽會兒功夫,逛到山海關了麽。
“行,”顧喻點點頭,忍着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耐着性子說:“往回逛,別站門口礙事。”
“哦,好。”任北心虛地松了口氣,打算回去拿了書包就飛奔出去,吃了藥再逃課。
他不想在犯病的時候留在學校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容易出事兒。
顧喻刻意慢了一步走在任北旁邊,不着痕跡地觀察任北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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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疲憊,眼皮半耷着,唇色和臉色蒼白得吓人,昨天那個多說一句話就能掄凳子砸人的氣場消失得幹幹淨淨,只剩下憊怠消沉。
顧喻:……小瘋子喪的一批。
“那個,任北是吧,數學老師讓你過去一趟。”一道刺耳的聲音在背後叫住了任北。
任北顧喻同時回頭,目光都不是那麽友好。
不同的是任北整張臉都明晃晃地寫着“別煩我滾犢子”,顧喻則還是唇角帶笑,眼裏卻半點笑意也無。
趙樂文推了推眼鏡,他是數學課代表,有義務協助老師工作,管理問題學生。
“老師讓你馬上去。”
“不去。”任北虛中帶酷,不耐煩地說完轉身就走……走不動……
顧喻沒動,他也不能動。
“老師說你不去的話就通知你家長。”趙樂文上下打量了這個轉學生幾眼,被任北身上的刺兒紮的一臉不适,看任北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進錯了校門的混混。
“那就通知。”他現在渾身沒勁兒,滿心都是書包裏那幾片藥,騰不出精力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傻逼計較。
他不能在顧喻這裏暴露,他還,沒準備好。
越來越難受,得快點吃藥。
顧不上顧喻還在原地站着,任北咬咬牙往座位走,額頭的虛汗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出乎意料的,顧喻沒叫住他,而是瞥了趙樂文一眼跟在任北後面一起走。
從門口走到座位,短短的距離任北像是經歷了萬米長跑,疲憊到極點,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睡一覺。
拿起書包時他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任北!”趙樂文抻着脖子沖任北喊,許是被他無所謂的嚣張态度激怒了,趙樂文聲音擡高了不少,“李老師說了今個兒你必須去!”
去個幾把。任北心裏罵。
“去個瘠薄。”顧喻冷冷開口。
任北一愣,而後迅速偏頭看向顧喻,眼裏是不加掩飾的佩服。
顧喻,他同桌,罵出了他心裏的想法,真厲害,真解氣。
剛罵完人的顧喻面無表情地看着趙樂文。眼神涼涼的,和昨晚看着他媽的表情如出一轍。
他一說話,本就不太吵鬧的班級徹底安靜了下來。
顧喻伸手捏了捏任北的肩膀,手背無意識似的擦過耳垂,臉上沒表情,聲音裏卻帶着點點笑:“出去等我。”
任北耳尖泛紅,拿着書包呆呆地點了點頭,被蠱惑了似的開始往外走。
顧喻就這麽站在原地看着任北往外走,趙樂文剛要張嘴顧喻的眼神就瞥了過去。
憋了半天,一個音都沒敢發出來。
等任北走遠了,顧喻才徹底把視線收回來,重新看向趙樂文的眼睛裏明晃晃地寫着“你完了”。
察覺到顧喻的目光,趙樂文扶眼鏡的手有些不穩,但還是辯解道:“李老師親口說……”
“那就讓她親自來。”顧喻懶洋洋地坐到任北的座位上,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翻開任北的數學卷子寫了兩筆。
趙樂文被顧喻噎的差點背過氣去,臉漲的通紅,還要再說什麽卻被突然沖過來的周晨打斷。
“哎哎哎!樂文你看看這道題怎麽回事兒,剛李老師講課的時候我沒認真聽。”周晨一把拉住在作死這條路上狂奔的趙樂文,心裏感嘆自己真是愛與和平的化身。
他清楚地記得,上一次有人這麽在顧喻跟前作死,放聲大罵:“你以為學校你家開的啊?!”時。
顧喻只輕飄飄地“嗯”了一聲,從此,他就再也沒在A中見過那位勇士。
顧喻他爸,A中最大的校董,從九班往外看,整個實驗樓、操場設施、食堂都是他家掏錢蓋的。
學校寶貝顧喻,當然不僅是因為他開挂了似的成績,還有校董太子爺的身份。
總之,別問,問就是六個大字——學校我家開的。
趙樂文被拉走前不甘心地扭頭又喊:“顧喻你別以為你家裏有錢了不唔……”
周晨卧槽了一聲一把捂住這二貨的嘴,邊往外走邊大聲打岔:“什麽你說中午吃什麽?我沒聽清!驢肉餃子?扯淡!咱學校哪有驢肉餡的!”
他真是個拯救無知少年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天使!
卻偏碰上顧喻這麽個糟心的,離老遠飄過來一句:“就是了不起哦。”
周晨:“!”
一米六七的周晨用盡他畢生功力拉住了一米八零趙樂文,完成了他日行一善的人生目标。
他就知道顧喻這貨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麽正派,一肚子壞水兒!
……
任北站在操場角落裏把藥吃了。疲憊地倚在圍牆上,望着天空出神。
涼意不一會兒就透過薄薄的衣服浸透後背,犯病後走了一路的腿微微發着抖。
今兒個是個大晴天,一個風絲兒都沒有。
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累,渾身都累,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
他忽然想就這樣躺在這睡一覺了。
……
不知道同桌讓他出來幹嘛。
……
?
!
同桌!顧喻!
任北耷拉着的眼睛瞬間睜大,他喪得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顧喻讓他“出去等我”。結果他頭腦混亂地走到了遠在天邊的操場上準備睡覺……
任北絕望地想:任北你死了,飯沒送出去呢就敢放人家鴿子了。
上課鈴早就響過,任北看了眼手機,都上課二十多分鐘了。只能邁開長腿玩了命的開始跑。
“報告。”任北的聲音有些喘。
英語老師是個快退休的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看向門口,慢悠悠地道了聲:“進來。”
任北拎着書包走了進來,五十多道目光刺得他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同桌的位置。
卻只看見一個空座。
微微一怔。
顧喻,不在!
任北轉身就往外走,路過英語老師的時候乖順地道了聲“老師我肚子疼去廁所”,驚得周晨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還是那個和數學老師硬杠的任北嗎?
這轉身潇灑的身姿,他賭一個小番茄這是去找顧喻了。
任北顧不上“肚子疼”的理由,出了門就跑了起來。
顧喻會去哪裏?天臺?實驗樓?食堂?還是空教室?
任北站在樓梯口粗喘着氣,他犯病抑郁的時候走路都是負擔,今天不僅走了那麽長的路,還跑了回來。
憊怠的大腦後知後覺地開始供氧不足,眼前一陣陣發黑。
面前是高高的樓梯,任北膝蓋一軟,心髒一抽暗道一聲糟糕。
顧喻面無表情地從樓梯拐上來,緊抿的唇角能看出來這個半個小時前還“就是了不起哦”的太子爺心情壞到了外太空。
及其罕見地情緒外露了。
他剛要擡腿邁上臺階,一眼就看見了膽大包天放他鴿子的某人,沒等他出聲問罪,任北就跟中邪了似的臉朝下往樓梯上倒去。
顧喻:“!”
十多級臺階顧喻兩步就竄了上去,一把接住了險些倒栽蔥離開這個美麗世界的任北。
把一臉狀況外的任北扶直靠在牆上,顧喻少見地皺着眉:“作死呢?”
任北發黑的視線逐漸回攏,但大腦還是有些缺氧,轉不過來彎,完全get不到顧喻不高興的點,只一個勁兒地解釋:“同桌,不對,顧喻,我想去找你來着。”
任北:“我不是放你鴿子,我就是……忘了。”
顧喻:“……”
顧喻:“你說你,忘了?”
“額……”任北額角滴下一滴汗,他不擅長撒謊,更不擅長哄人,只能幹幹巴巴道:“我,不太舒服……低血糖……”
顧喻目光銳利,定定地看着任北:“低血糖?”
“……嗯。”
……
“我也低血糖了。”顧喻忽然道。
任北擡頭,不解地看向顧喻。
他同桌說,他也低血糖了?
顧喻不等任北反應過來,五指略顯煩躁地向後梳過頭發,耐着性子說:“我餓了,飯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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